第四零零章 滅貘事件
這是一個機會。
如果是司放當年的部下，肯定會知道當年的那件事情。
巡邏艦的通道口艙門已經開啟，指示燈閃爍，西林駕駛著飛行器跟隨翩火進入那艘巡邏艦內。
剛下飛行器，還沒站穩腳，西林就聽到一陣豪邁的笑聲。
“翩火，你可算回來了！”
隨著這聲音，西林看過去，一個穿著火鳳凰作戰服的中年人走過來。
來人就是冉再。
和影像中顯示的二十年前風華正茂的時候有些不同，依稀還可以看到那原本年輕時棱角分明的麵貌，但魁偉的身軀二十多年過去也不見一絲佝僂，依然挺直，目光炯炯，看向翩火的時候帶著長輩的慈愛笑意。
“冉叔！想死你了！”翩火跳過去給了冉再一個擁抱。
“嘿，你這小鬼。”冉再揪了揪翩火麵上偽裝的胡子，“這樣子比上次的有魄力。”
“那當然。”翩火對於自己這次的偽裝很滿意。
冉再對於翩火的偽裝早已經習以為常，看了看翩火之後，視線移向西林。
“西林是吧，剛才我接到‘女王’的通訊，你一進入S星區‘女王’就知道了，正準備派人過來迎接呢，知道我在這邊，讓我將你留下來，不久之後會有人過來接你們的。”看在翩火以及安吉尼亞的份上，冉再對西林還是很客氣的，至少麵上的笑意不是偽裝出來。
視線掠過西林，冉再的目光落在西影身上，頓了頓，然後又挪開，露出笑意帶著翩火和西林他們往巡邏艦裏麵走。
冉再對於西林並沒有多少好奇，畢竟他並不了解西林，隻知道西林是急先鋒的人，與金朔的“女王”安吉尼亞相熟，但是。剛才冉再看向西影的時候，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感覺這個人……很特別，看不透。
至於西林肩膀上的那隻貓，被無視得徹徹底底。
冉再給西林和西影安排了休息的房間。招待了一番。然後就和翩火交流感情去了。
吃飽喝足的灰貓又趴在軟軟的床上團成個圈開始睡覺，反正要等金朔的人過來接，現在吃喝不用愁，有句話說得好。“吃飽了就要睡覺！”這是灰貓一直奉為真理的名言。
西林坐在房間裏的椅子上拿著電子版繼續開始寫寫畫畫，他在研究隱無赦給他的那些關於“奇跡”的信息，僅僅隻是這些信息，就算是再研究下去進展恐怕不會太大。
西林正寫著，門鈴響了。
是冉再。跟翩火聊完之後，他過來看看西林，畢竟西林是客人，而且是安吉尼亞重視的貴客，不好怠慢，再說，剛才冉再和翩火聊天的時候，翩火對於西林的評價也很高，愛屋及烏。冉再對西林的態度也好了很多。
“這裏還習慣吧？睡不著？”冉再看了看窩床上睡得舒服的肥貓，問向西林。按理說，經過長時間的駕駛，現在鬆閑下來應該很快進入睡眠才是。他沒有去看西林手上的電子板上寫的東西，對於隱私方麵。冉再一向比較尊重。
“不是，這裏的安排很好，隻是有些事情想不通而已。”西林停下手上的筆，回答道。
“哦？有什麽想不通？”冉再很好奇。西林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正是野心足的時候。冉再覺得，西林應該也是一些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常見的毛病困擾，準備開導開導。
隻是，西林接下來的動作，讓冉再麵上的笑意僵住了。
西林在手上的電子板上畫了畫，然後將電子板轉個向，麵對冉再。
看到西林在電子板上畫的畫，冉再的表情凝注，周圍的氣壓都好像降低許多。
電子板上的是一隻很特別的動物，看上去有些夢幻，但是，作為曾經在司放手下身兼要職的冉再來說，這個圖標太過熟悉，甚至在這二十年來，經常會做夢夢到，每次醒來都是一身冷汗。
“你什麽意思！”冉再麵上不再有一點笑意，麵色很不好，聲音有些沙啞，因為情緒突然轉折帶來的激動，說話的時候帶著顫音。
夢貘，軍方的秘密工程。曾經在M星區的時候西林遇到過夢貘工程的產物，但是，那些產物並不是夢貘工程最首要的項目。西林所知道的信息中，夢貘第一期工程是DKC係列多功能鈦型槍，第二期是一些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西林在M星區遇到的那個就是夢貘二期工程的一個項目。但是，在西林了解到的信息裏麵，根本就沒有任何關於隱無赦說的東西。而隱無赦給出的那些信息裏麵，標誌性的圖案就是這個。
這個圖案和西林所知道的夢貘工程的圖案有些許的不同，帶著一種邪氣。
夢貘工程很早就開始了，而它最初的起始點就是“夢貘”，以這個項目為初始，後來的那些研究其實也有給這個初始項目掩飾的目的。撥開那些掩飾，最初的“夢貘”才是那些人看重的。
司放當年因為“夢貘”事件被撤職入獄，而二十多年後，隱無赦卻說，“夢貘”可能會卷土重來。
西林對於冉再的表情並不在意，繼續說道：“我想，當年作為司放將軍部下的您，應該是很了解的。”
冉再死死盯著西林看了會兒，想要看清西林眼裏究竟是什麽情緒，目的是什麽的，但是，冉再看不出來，在此之前，他甚至隻以為西林和這個年齡的其他年輕人一樣，煩惱同樣的事情，打死他也不會猜到會是這個東西，這個噩夢一般的東西。
而且，既然西林能夠說出司放，以及道出曾經在司放手下擔任要職的自己，冉再知道，麵前這個年輕人對於自己的底細不說全部了解，但也了解了個大概。
思量之後，冉再靜下心來，說道：“你的目的是什麽？”
西林搖搖頭，冉再在懷疑自己對“夢貘”有不好的心思，這個西林必須得解釋一下。
“我知道翩火的身份，我知道當年司放司將軍的一些事情，也知道當年的大規模入獄事件。知道最高監獄的那場災難。我知道你們這些當年參與‘滅貘’事件的人對於‘夢貘’都有很強烈的排斥以及憎恨情緒，但是，您們覺得，你們當年消滅幹淨了嗎？”
冉再心裏一突，“你……什麽意思？！”
“我得到消息。當年你們雖然毀掉了那顆星球。但是重要的一些信息仍在還在，‘奇跡’的人在那些信息的基礎上，繼續‘夢貘’工程，二十多年的時間。足夠他們做出很多事情了。”
隨著西林的話，冉再拳頭握得咯咯響，手背上的青筋突起，甚是嚇人。
“奧羅斯不是死了嗎？！”
冉再對於奧羅斯的恨意，從這句話的語氣中西林就能感受出來。
“奧羅斯是死了。但是其他利益團體還在，這些年‘夢貘’增加了很多支持者。”西林說道。
“夢貘”帶來的利益，足以令那些人瘋狂，又怎麽可能因為一個奧羅斯就放手呢？數十年的等待，不就是等著“夢貘”的出世麽？
隻是，當年有一個司放敢直接下重手，下狠手，現在呢？誰來？即便敢，也已經晚了。
“‘夢貘’的後續工程‘奇跡’已經早開始接手。現在星盟很亂，支持‘奇跡’的人很多，但是反對‘奇跡’的人也多，隻不過，很多人並不知道‘奇跡’攜帶的這個惡魔一般的東西。如果到時候，‘奇跡’要滅亡，他們肯定會在滅亡之前，將精心飼養了這麽多年的‘夢貘’放出來。”西林說道。
冉再很清楚那些人的瘋狂。當年的“滅貘”計劃損失了很多人，他自己是少數幸存者之一。正因為親身經曆過，才更了解那種東西的可怕。當年“滅貘”行動的時候，那些東西還沒有完全成熟，所以，還有少數人能夠幸存下來，但是，如果那東西成熟了，一旦被放出來，後果無法想象。
“我憑什麽相信你說的這些，憑什麽相信你不會對那東西存在貪念？”冉再直直看著西林，從西林眼睛裏確認西林的回答是否真實。
“貪念？”西林笑了，“如果我想讓一顆星球滅亡，我隨時能夠做到。這個世界上，除了‘夢貘’，還有很多東西都能做到。”
西林說話的聲音沒有多大起伏，聽起來很平淡，但是，話語的內容卻讓冉再背脊發涼，以他的眼力，他覺得，西林沒有說謊。
冉再見過太多與西林同年紀的人，但是，麵前的西林，卻讓冉再一而再再而三地顛覆心中的評價。
“毀滅比勸服和拯救來的容易，所以人們更喜歡毀滅。”這是當年司放說過的話，司放清楚那些人會用“夢貘”來做什麽，清楚當噩夢蔓延之後的後果，所以才會頂住壓力進行了滅貘行動。
“夢貘，它有一個好名字，但是，它本身卻是一個噩夢的結合體。我不知道你了解到的信息有多少，我了解到的信息裏麵，它就是個惡魔的結合體。
它們原本是一種能夠在太空漂流的微型寄生蟲，後來被那群人發現，並且再一次實驗中作為一種致命病毒載體投入研究，而實驗結果很成功，自那之後，那些人在進行相關研究的時候，都會使用這種寄生蟲作為載體去感染目標。因為當這種寄生蟲存在的時候，致命病毒在沒有其他宿主的時候會集中在這種寄生蟲身上，空氣中是檢測不到病毒源的，就算是在水裏，就算是檢測這種寄生蟲旁邊的水源，也不會檢測到病毒源，而且，攜帶著病毒的這種寄生蟲的生命活動卻並不受影響。所以，那些人給這種寄生蟲命名為‘夢貘’。”
夢貘，可以吞噬噩夢，也可以使被吞噬的噩夢重現。
“為了更多的研究，那些人對這種寄生蟲進行了改造，讓它能夠同時攜帶更多的病毒，並且在他們身上植入控製體。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誰想要毀滅一顆星球上的某個勢力團體，他並不需要派出大量的精銳部隊、裝甲戰車和戰機等等，他所做的，隻需要操控一隻‘夢貘’進入星球，然後感染人類和其他生物。病毒可以不在空氣中，不在純淨的水中。但可以從‘夢貘’傳染到人身上，感染的人再去傳染其他人。
‘夢貘’它就像一個中轉站，將病毒體轉移給其他生物，不斷地積累，不斷地去感染。病毒的傳播超乎人們想象。如果是一顆與世隔絕的星球。受災的隻會是這顆星球上的生物，但是，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一顆與外界交流頻繁的新球上呢？那就會呈現一個輻射狀傳播。
當年，有一顆星球作為試點星球。從一顆生命旺盛的星球，變成死星。星球上數千種致命病毒肆虐，而起始原因，不過是一隻‘夢貘’。根本沒有給人時間去製造疫苗，去製造有效藥劑。就那麽沒了。所以，後來司將軍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下達了‘滅貘’命令。”
說到這裏，冉再有些嘲諷地笑笑，“V星區的那些人，還叫囂著什麽軍隊無情，他們根本不知道，當年司將軍幫了他們多大的忙，原本。當第一批成體製造出來之後，最首要的目標就是V星區那些星盟中有名的暴徒們，如果，不是司將軍先下手‘滅貘’的話，V星區。早就在二十年前就被清洗過了！他們所崇拜的奧斯庫洛，也是‘夢貘’的支持者之一！他們有什麽資格叫囂！有什麽資格在司將軍入獄之後還歡呼，說什麽狗咬狗！他們什麽都不明白，什麽都不明白……”
冉再將雙手插進頭發裏麵。垂著頭，手掌捂著眼睛。雖然過去這麽多年，但當年的事情仍舊曆曆在目。委屈他們受了，懲罰他們受了，他們不後悔，隻是，替那些死去的兄弟們可惜，他們所有的軍功都被否定了，星盟軍隊的檔案裏麵，不再有任何關於他們的記錄，他們，是被曆史拋棄的人。
西林沉默。如果二十年之前，司放沒有下達“滅貘”命令，沒有那些參加滅貘行動的人的犧牲，今日，也可能就沒有糖球球，沒有自由軍，沒有如今的V星區，或許，早就成為了徹徹底底的殖民地。
從叱吒風雲的將軍，到星盟中的最高監獄裏的囚徒，經曆人生的大起大落的時候，當年，困在監獄的那些人，是怎樣的心態？
當這一生走完，回頭看去，他們依舊不後悔當年的做法，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他們決定的人生。當年的司放就是這樣的人，一個將領的性格可以影響到他身邊的部下們。
冉再跟西林說了很關於“夢貘”的事情，不過，畢竟冉再對這方麵了解的不多，給西林的建議有限，但是，冉再重現了當年的“滅貘”事件，讓西林更好地去了解那個時代的那些被曆史拋棄的人。
除了“夢貘”的事情之外，冉再還跟西林說了一下司放和翩火的事情，情緒太激動，話也停不下來了。
“當年最高監獄出事的時候，司將軍將翩火交給了一個人，那人欠司將軍一個人情，而司將軍的要求就是讓她將翩火帶走，並且，在將來，給翩火選擇的權利，給翩火自由，翩火的名字就是來源於那場火災。
呆過監獄之後，我們更理解那種對自由的強烈向往心情。但是，聽說，司將軍在監獄裏麵一直都很淡然，我不知道那時候的司將軍是不是真的和他們說的那樣將一切都看得很淡，但我知道不管結果怎樣，不管是不是被判入獄，是不是被陷害，司將軍都不後悔。
在監獄著火的時候，監獄的防護網閘門開啟過，那是監獄長打開的，為的就是讓裏麵的重要人員能夠跑出去，但是，司將軍沒有走，還有幾個跟隨司將軍的人。不止是司將軍他們，一些與司將軍一樣的軍隊高官，都沒有出來，他們被判的是終生監禁，他們自己選擇留在裏麵。
其實，我知道，司將軍不出來並不單單是為了所謂的軍人尊嚴，她不想連累更多人，隻有司將軍不在了，逃脫、活下來的人才不會被軍方的人限製。”
司放身上標上了韋廷的標簽，所以，跟隨司放的人也會被打上韋廷的標簽，那些人不是因為韋廷才呆在那裏的，而是因為司放這個人。就像隱無赦所說的，如果司放如今還活著的話，軍隊現在的局麵，未必隻是這樣。司放不在，原來的下屬們各自選擇出路，選擇自己意願的方向。
就比如冉再，如果司放還活著，冉再肯定會繼續跟隨司放，重新回到軍隊裏麵去。但是司放不在了，冉再被火鳳凰的人招攬，冉再起初隻是得過且過，後來見到翩火之後，才決定正式留在火鳳凰的。就算是翩火經常偽裝，但也有沒偽裝的時候，隻要一眼，冉再就能認出來。因為，翩火和司放長得實在太像了。
冉再跟西林聊了很久，說完之後，冉再重新調整情緒，走出來。
走在通道裏麵的冉再有些怪異，他覺得自己今天說得太多了，雖然有些事情是準備跟西林說的，但是，還是說得太多了。
走著走著，冉再腳步放緩，麵上的麵色變換了好幾下，然後嘿地笑了一聲，罵道：“臭小子，居然對老子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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