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庚的身體已經在最後一擊中,化成了點點流螢,所以齊牧揚隻能把他生前用過的東西集中在一起,為他準備了一個衣冠塚。
衣冠塚就建在這個城市收費最高,環境最好,每天都會有專人負責清理打掃的墓區裏。在選擇墓地時,齊牧揚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在三年前,他身無分文,為了不讓自己媽媽失去靈魂的棲身地,他曾經跪在這個男人麵前失聲痛哭。也就是因為這一幕,也就是因為他絕望而傷心的眼淚,在敵人陣營裏堅持了二十年的父親齊堅,才會對人類反戈一擊!
齊牧揚抓起筆,隨手一揮,就把幾塊連接在一起,風景最好位置最佳,價格當然也最可觀的墓地圈在了一起。
“我知道你們這裏的墓地,是講租期的。”
誰能知道,在說這句話時,齊牧揚心中的百味混雜?望著那個知道來了大主顧,臉上的笑容堆砌磚得一塌糊塗,更加點頭哈腰,當真是寫盡奴才嘴臉的經理,齊牧揚輕聲道:“我租一千年。”
“一千年?”
經理詫異的抬起了頭,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一張代表了絕對財富與權力的鑽石級VIP信用卡,在瞬間就照亮了他的眼睛。所有的疑問,所有的不解,更在瞬間變成了小雞啄米般的拚命點頭。而在他的表情中,更隱隱有了一絲畏懼,因為他隱隱的,模糊的,在眼前這個必然出身權貴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驚鴻現,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刺骨鋒利!
付出了正常人絕對無法接受的代價,換來的就是在這個寸土寸金城市中,一塊墓地,一塊掩映在鬆柏成群四季常青,鳥語花香,猶如世外洞天一般美麗的墓地。
一百八十七名來自天南地北,卻因為一個人不約而同集中到這裏的一品堂成員,靜靜的站在那裏,在一片沉靜與肅穆中,就連象百靈鳥一樣喜歡吱吱喳喳,片刻也閑不住的常新也閉緊了嘴巴。
當終於輪到她抓起一把土,輕輕揮灑到棺木上時,聽著牧師低沉而冗長的吟詠,常新低聲道:“老大,以後你就要一個人躺在這裏了,你會不會寂寞?會不會無聊?當月亮從黑暗的天幕中升起,你也可以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你會不會想起我,一個暗戀了你很久,隻要你開口就會飛撲進你懷裏,但是卻始終被你當成親妹妹來對待的小女孩?你會不會想起站在這裏為你送行的兄弟?如果另外一個世界裏,有也網絡,也有近距離格鬥遊戲,你會不會在那裏重創出一個天下無敵的……一品堂?!”
說到這裏,眼淚終於忍不住從這個從小就膽大妄為得讓人頭痛得要命,從來沒有親眼目睹過親人死亡的小女孩眼睛裏瘋狂湧出,順著她的臉龐流淌而下,滴落在棺木上,發出“噗噗”的輕響。
“華庚,你這塊大木頭,你這個大笨蛋,你不是說要結婚了,要請我們一品堂的每一個兄弟過來狂歡,要和我們大醉三天,在醉眼迷離中一起暢談古今武學,一起切磋研究的嗎?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賀禮,我甚至打算讓自己去學習平時最討厭的化妝和晚禮服,我就是不服氣,我就是想和你的新娘比一比,看看究竟是誰更漂亮,可是……”
說到這裏,常新終於泣不成聲;“你……你怎麽……怎麽就躺在這裏呢?我們一品堂的兄弟……都來了……你這個主人怎麽這麽差勁……也不站起來對我們說上一句……歡迎?!”
在身後同樣傳來了女人低微的輕啜聲,這個聲音很輕,但是傳進齊牧揚的耳朵裏卻當真如遭電擊,他霍然回頭。那個穿著一身黑衣,在胸前還別了一朵小小白色紙花,美麗得讓人目眩神搖,臉上楚楚可憐的悲傷,更讓人忍不住想把她抱進懷裏小心嗬護,從此讓她再也不用承受外界風風雨雨的女人,不就是他這一輩子必須要全力追求,必須要拚死保護的女人……安妮蒂婭?!
隻是五天時間沒見,她明顯的憔悴了好多,但是悲傷的眼淚,並沒有絲毫折損她的美麗,反而讓她身上多了一種像霧象雨又像風的飄搖。
“大哥你看到了嗎,她來了,你的,也是我的薇薇安來了,她來送你最後一程了。她們……母子均安啊!”
說到這裏,齊牧揚猛然昂起了自己的頭,他曾經對著華庚在天之靈發誓,他再也不會哭,再也不會流下代表軟弱的眼淚!所以無論他有多悲傷,無論他內心深處那股酸酸澀澀是如何的翻滾不休,他也不能讓眼淚流出來!
雖然不知道安妮蒂婭是誰,但是感受著她發內靈魂深處的悲傷,看著一個美麗得驚心動魄的女人在帶著遺世讀力般的孤獨,在那裏輕聲哭泣,一品堂那些一個個眼高於頂,當真稱得上天是老大,華庚堂主是老二,他就是老三的人物,卻不由自主的為這個女人讓開了一條通道。
將一張自己的相片,放到了棺木上,安妮蒂婭雙手合在一起,對著華庚喃喃低語。
安妮蒂婭是在傾訴她的相思和委屈,是在指責,還是在告慰?
沒有人知道,更沒有人想去知道這隻屬於華庚和安妮蒂婭。而常新在這個時候已經看癡了,過了好久,常新才發出一聲輕歎:“你……真的好美。”
當安妮蒂婭終於結束了長長的低語,扭過頭的時候,她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她唯一認識的齊牧揚身上,她伸手輕撫著自己再沒有刻意去遮攔,任何一個明眼人都應該明白什麽的小腹,她低聲道:“這幾天我仔細想過了,雖然我現在也無法接受華庚的所作所為,但是這個孩子是我和他愛情的結晶,我,想要把他生出來!”
說到這裏,安妮蒂婭臉上揚起的,就是母姓的光輝與堅強,“我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向我父親挑明,並且向他再次遞交了辭職申請。如果他不想讓媒體發現我未婚先孕,不想‘森之海’行政總裁成為桃色新聞的頭版頭條的話,他就必須接受我的辭職。而我,就可以在家時專心守候自己的孩子出生了。”
“啪,啪,啪……”
孤零零的掌聲,突然在絕不適宜的場合,絕不適宜的時間響起,而一個熟悉的聲音,更大大咧咧,萎萎瑣瑣的衝擊著齊牧揚的耳膜:“好一個人鬼情未了,好一個母子情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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