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榷半聽半蒙,大致懂了1534的意思,轉手又把淡紫色的火團掛回淺青色的火團上,去尋找1534說的“設備”。

不知道那東西是大是小,溜了兩圈都沒有發現,連榷去店外抗了一個精神力最弱的實驗體進來,具象化這人的精神力,扛著這人重新在店裏轉悠,很快便發現了這人的精神力在雪糕櫃前波動最大,腦部的火團像打氣了似的膨脹起來。連榷沒給他繼續膨脹的機會,麻利地丟回外頭,打開雪糕櫃,把上頭的雪糕架都拿出來,就看到了底下一個黑色的大盒子,一摸,居然還是溫熱的。

連榷把黑盒子搬出來,直接觸碰時很不好受,像有兩隻手不停地揪扯他的精神力,放開後就好受了許多。連榷研究了下沒找到開關,設備不一會兒就變得十分燙手,他熱出一身汗,到便利店的小倉庫裏拿了一把錘子,哐哐哐直接把設備給砸了。

這東西一失效,1534立刻就清醒了,半睜著眼,進氣少出氣多,身子一歪躺倒了。

賽天寶卻沒醒,連榷凝神去“看”,淺青色火團變小了不少,也變溫順了,隻是懸在半空中一動不動,連榷莫名品出一點迷茫的味道,於是用精神力化出一隻大手,把淺青色火團包裹起來,小心地送回賽天寶的身體裏。

這回沒有任何意外,賽天寶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恢複了,雖然沒醒,但連榷聽了聽他呼吸的節奏,知道他是睡熟了。

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連榷席地而坐,把賽天寶摟在懷裏,讓他枕著自己的腿睡,一邊問1534:“那是什麽設備?”

1534有氣無力地撩開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又闔上,然後被嚇到般猛地睜開:“靠,你這精神力......”

連榷點頭,“我注射試劑了。”

“......哇,牛。”1534坐起身,依靠著櫃台,“說是能擴大精神力的設備,他們想把賽天寶撐爆,然後又準備了另一個容器,到時候就能把賽天寶運走。”

連榷聽得太陽穴一突一突直跳,托著賽天寶肩膀的手忍不住收緊,直到確定人確實好好地待在他懷裏,才慢慢放鬆心情。“你的精神力怎麽恢複的?”

“搶了那個傻缺的傑曼素。”1534指了指吳化。

連榷又想了想方才的事,“為什麽剛剛賽天寶的精神力特別......‘亢奮’?”

“不知道,我們的精神力擴大後依舊小於容器的承載範圍,按他們的說法賽天寶的精神力撐爆後應該會碎成好幾塊,到時候他們會七人均分,再把賽天寶的精神力放到新容器裏,但你也看到了,賽天寶沒有裂開,就是有點傻。”1534指了指連榷和自己,“咱們的精神力被衝出去後依舊是有意識的狀態,但賽天寶剛剛顯然沒有。”

無意識地飛來飛去麽?連榷輕笑,眼前有了賽天寶上躥下跳的畫麵感,方才的淺青色火團才是賽天寶最真實的狀態吧。

1534倒是有些擔心,“讓何鬆給他檢查一下吧。”

“不用。”連榷用精神力探查過了,他確定賽天寶沒事。

1534稀奇,連榷居然沒有因為賽天寶出事而著急忙慌?他又看向外麵,“怎麽還沒人過來,這都完事兒了啊。”

“你就再等會兒吧。”連榷微微一笑,站起身,把賽天寶打橫抱在懷裏。連榷心情不算壞,這一刻起,他放端午假了。

熟練地隱去了身影,連榷大剌剌地離開了便利店,抱著賽天寶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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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天寶眨巴眨巴眼睛,他眼前是一座農貿市場,土黃的地麵,狹窄的走道,擠擠挨挨的攤位,頭上是防雨水的條紋尼龍布,賽天寶有好多年沒看過這麽原始的市場了。

他怎麽會在這裏?

往前邁一步,喧鬧的吆喝聲突然如潮水般湧來,整座市場這才“活”了過來,賽天寶仰頭看著來來往往的人,驚覺自己變成了小短腿,攤開手看了看,左手手背上被釘子劃破的疤沒有了。

穿越?重生?賽天寶琢磨一圈,還是覺得自己在做夢。

撓了撓頭,沒摸到小辮子還有些不習慣,賽天寶隨著人潮往前走,看到了一家殺野味的店鋪。

一隻隻籠子把店填滿了,老板滿臉橫肉,笑得挺客氣,圍著黑色的圍裙,腳上是墨綠色的膠靴,在他腳下血水把土黃的底麵染成了深褐色。

案上是一隻待宰的兔子。

這畫麵他熟,前幾天才夢到過呢。正應了他的猜想,那隻兔子奮力掙動,叫聲像嘶吼的老鼠,店老板無情地手起刀落,兔子的怒目圓睜,流下鮮紅的血淚。

饒是早有準備,賽天寶還是被嚇了一跳,他不受控製地往後一蹦,躲開濺過來的血,這一蹦撞著人了,賽天寶跟對方都一屁股蹲坐到地上。

店老板瞧見這一幕,怪好玩似地笑了笑。

賽天寶趕緊別開眼,去看被自己撞到的人——也是個孩子,比他高,身形也比他大上一圈,瞳色是有些淺的棕色,五官深邃,有些像外國小孩,長得很好看,快趕上連榷了……

——咦!賽天寶瞪大眼睛,這可不就是縮小版的連榷嘛!

小連榷冷著一張臉,站起來拍了拍衣服就走人了,從頭到尾沒有給賽天寶一個多餘的眼神。

哦嗬,雖然知道是做夢,賽天寶還是很不開心。眼看著小連榷就要被人潮吞沒了,賽天寶趕緊一骨碌爬起來追了上去。

小連榷走得挺快,賽天寶不得不跑起來,可勁兒倒騰小羅卜腿才勉強追上了。“等等啊!”

賽天寶拉住他,小連榷終於給了個正眼,隻是目光冰冷陰涼,掃了眼被抓住的手腕,賽天寶就被嚇得趕緊撒了手。

好家夥,連榷小時候這麽嚇人?

“你……”賽天寶不知道該說什麽,低頭看見自己破舊的棉鞋和連榷潔白的運動鞋,對比鮮明,正有些心塞,忽而聽見連榷問他:“你是誰?”

這聲音一點兒都不冷,賽天寶連忙抬起頭,就看見小連榷在揉眼睛,仿佛剛睡醒,眼睛裏一團未散盡的水霧。

“我……我是賽天寶啊!”賽天寶道。

“賽天寶是誰?”小連榷放下手,賽天寶這下子徹底確定連榷與方才不一樣了,這時候的小連榷眼神澄澈,臉上掛著淺淺的笑,舉止言談很有禮貌,像個小王子。

“賽天寶就是我啊。”

“……好吧,”小連榷點點頭,四處看了看,“這是哪裏?你是哪家的孩子?”

“是個市場,”

“你怎麽過來的?你家人帶你過來的嗎?”

“我睜眼就在這了,我爸爸和哥哥在家呢。”賽天寶嘿嘿笑了笑,他說的也是符合實際嘛。

沒想到小連榷一皺眉,上上下下打量賽天寶,得出一個結論,“你迷路了啊。”

“……”賽天寶:沒有,我在做夢呢。

“你幾歲了?”

賽天寶對著小連榷認真的神色不忍心敷衍,仔細想了想,他手背的疤是八歲時劃的,於是道:“七歲。”

“嗯,我比你大,你就叫我哥哥吧。”

“……”賽天寶:這人從小就要我當他弟弟!

小連榷鄭重地牽起賽天寶的手,“天寶弟弟,我們迷路了,現在你跟我一起去找大人借電話,你還記得家人電話號碼嗎?”

賽天寶感覺自己的小手放在連榷的小手裏特別古怪,尤其是他的手肉乎乎的,跟小連榷的手比起來可胖了。半仰著頭看小連榷,賽天寶搖頭說不記得了,一邊想這個夢得做到什麽時候啊。

“那你就先跟我回家,我知道我家人的電話,你以後也要記住家裏人的電話才行,不要隨便亂走,走丟了怎麽辦。”小連榷挺溫柔,溫和地說著,賽天寶抿抿嘴,“哥、小哥哥,你怎麽會在這裏呀?”

賽天寶老臉一紅,呀這個語氣詞不該有,奶聲奶氣的。小連榷卻停住了腳步,頓了一秒才繼續往前走:“不知道,我沒印象了。”

賽天寶覺得不對勁,“小哥哥你是自己過來的嗎?”

“……好像是爺爺帶我過來的。”小連榷緊緊皺起眉頭,頭痛地揉了揉腦袋,臉色頓時白了幾分。

賽天寶見狀不敢再問,小連榷卻喃喃道:“爺爺呢?”

賽天寶看他的眼神怔愣,似乎又要起變化,連忙用力搖了搖連榷的手,一疊聲喊他:“小哥哥小哥哥,哥哥哥哥!”

小連榷回過神來,輕輕摸了摸賽天寶的小腦袋,“我在。”

被熟悉的摸頭弄得一愣,再回過神時賽天寶就聽見有人喊他。馬路對麵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牽著一個傻笑的男孩,賽天寶一蹦三尺高,高興得不得了,揮手高呼:“爸!哥!”

他又去晃小連榷的手,“那是我爸爸和我哥哥。”

小連榷笑了,像一輪小暖陽,“那太好了,你過去吧。”

“你跟我一起過去呀!”

“不了。”小連榷笑著鬆開了手,“以後別再走丟了。”

“誒,連榷,別走啊哥哥,誒——”賽天寶看著小連榷眨眼間沒入人海的背影,急得用全身力氣大喊:“小哥哥!”

這一使勁,賽天寶猛地睜開眼睛,市場、人潮通通散去,入目是陌生的天花板,賽天寶還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臉頰一痛——有人捏他的臉。

順著那手的力道,賽天寶對上連榷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叫誰‘小哥哥’呢?”

“你幹嘛不等我啊!”賽天寶瞪他,生氣地質問。

連榷一愣,鬆了手,“啥?”

“啊……”賽天寶一拍腦門,醒過神,“做夢了。”

連榷頓時笑了,“所以是夢見我了?”

“……”賽天寶這會兒覺得尷尬了。

“喊我小哥哥?”連榷心花怒放,花開二度。

“……”

“我沒等你?”連榷見他要惱羞成怒了,趕緊順毛,“那我給你賠罪好不好?”

“我大人不計‘小人’過。”賽天寶小聲哼唧,摳摳被單:“這是哪啊?”

他們似乎在一家酒店裏,房間不小,兩張大床,燈光溫馨,空氣中飄浮著好聞的花香芬芳劑,賽天寶摸了摸雪白的被子,特別柔軟。

“放端午假。”連榷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真的嗎?”賽天寶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睛,嘴角高高揚起,情難自禁地笑開了。

“真的。”連榷把他雀躍的模樣刻進腦海裏,心軟得不能再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