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天寶環視周圍,檢查室裏的時間像被凝固了,所有人都一動不動,走路的抬著一隻腳、喝水的還舉著杯子、寫字的筆尖懸在半空,這間有小半個體育館大的檢查室,被賽天寶的精神網徹底納入其中。

對於精神力的控製,賽天寶有自己的一套,而對於精神力的運用,賽天寶在一次次實戰中不斷提升。1500說過,精神力可以分化,這是因為每個人對精神力的運用有不同的側重麵,想象力強就能造出逼真的幻境,意誌力強硬則能侵入別人的思想,但所有的運用都逃不出“控製”二字。如果是他抽到圖書館的題,他會造出一座又大又深的圖書館,深到怎麽走都沒有出口。他會讓幻境中的人保留一定的“自主記憶”,不論他們翻開哪一本書,都能看到他們自己曾經看過的內容——書中有字,這樣才真實。

而教堂,賽天寶確實參照了某款遊戲的場景,但當所有人都還在教堂裏的時候,他們腦子裏浮現了“哥特教堂”、“大尖頂”、“唱詩班”、“白鴿”、“麵包和咖啡味道”、“清冷的空氣”......賽天寶聽到了這些想法,於是在教堂外一一實現。

當人們所看到的、與他們所想的一致時,他們才會深信不疑。

第二個場景是下水道。賽天寶不覺得有難度,在場有多少人真的在下水道裏行走過呢?隻需擬出一條夠長的管道,甚至不需要了解管道的質感——沒人會去摸,也不需要複雜的地形,隻要讓黑暗足夠黑、讓氣味足夠臭、讓吱吱的老鼠和潺潺的流水聲不絕於耳,就足夠恐怖了。

進入下水道的眾人麵臨的確實就是這樣的場景。

傅老太太怕極了老鼠,緊緊拽著何鬆的手。何鬆一邊護著她,一邊安慰說這些都是假的,但鼻端揮之不去的腥臭總讓他不可避免地想到老鼠屍體在腐爛的汙水裏起伏,那是酸中混著臭的味道,是潮乎乎的味道,何鬆下意識地憋氣,卻愈發覺得自己被臭氣捂住了口鼻。

1534也心裏發毛,沒人會喜歡這樣的地方,他更討厭油光水滑的大老鼠,他心裏想著千萬、千萬別讓他踩到死老鼠,下一秒他就踩到軟軟的東西——嚇得他忍不住罵了起來,忙大喊賽天寶:“賽天寶——夠了夠了!快下一個場景吧!”

賽天寶當然聽到了,於是在他們麵前,沒有盡頭的下水道忽然出現了拐角,拐角裏有一扇門,門內是向上的台階。

賽天寶要做到幻境的連貫性,但幻境裏的人都被嚇到了,唯一慶幸的是賽天寶沒有讓他們單獨行動,恐懼感得已減弱了不少。

“傅老師,你知道下一個場景是什麽嗎?”何鬆問。

“是高塔。”傅老師手心都是汗,盡管不好意思,還是不敢放開何鬆的手。“是,暴雨中的高塔。”

眾人心裏都打起了鼓,有名研究員停下不敢走了:“我恐高啊......”

樓梯不長,上去後是座平台,平台的視野開闊,他們能看到濃厚的雲霧圍繞著他們,雲霧裏有雷電穿過,轟隆轟隆,腳下有抖動感,好像雷電打中了高塔,狂風呼嘯,眾人能從腳下的顫動中感受到風的軌跡。

暴雨毫無預兆地砸了下來。

雨幕模糊了雲朵和夜色,僅在電閃雷鳴時能窺見風雨中的天際。

測驗可以結束了,賽天寶完成了任務。

眾人看到飄進高塔的雨點變成了鮮花,一朵兩朵,一簇兩簇,高塔裏亮了起來,風雨的味道被花香蓋過,讓人忍不住閉眼深嗅——再睜眼,他們就回到了檢查室。

走路的把抬著的一隻腳放下去了,喝水的沒拿穩杯子潑了一身、寫字的筆尖下墜在紙上劃出長長的一道。

“你——牛!”1534最先回過神來,衝賽天寶豎起大拇指。

“非常厲害。”何鬆也誇讚道。

1712無聲地豎起大拇指,傅老師拍了拍賽天寶,所有人交口稱讚,賽天寶沒有在他們眼中看到對他的恐懼或厭惡,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賽天寶輕輕摩挲手腕上的五彩繩,不知道連榷那邊怎麽樣了。

與實驗體檢查室正對著的,D大樓一層大廳的另一端,是一間更為空曠的運動場。

“......?”

“......!”

一進門,等待體檢的眾人默默交換了個眼神,皆不知說什麽是好。

如果說他們對體檢的想法都局限於測測視力血壓、量量身高體重那樣的走過場,那眼前的景象徹底顛覆了他們的想象。

“是體檢?還是體能檢測?”施誠人問出來所有人心裏的疑問。

左邊有獨木橋、木馬、還有槍靶子,右邊有掛鉤梯、鐵絲網,圍繞著運動場的是跑道、障礙跑道,連榷還看到了熟悉的負重背囊,他的身體更快地回憶起了經曆過的訓練——8000米長跑、30公斤負重越野,鴨子步、踮腳跳、俯臥撐......連榷不再想下去,他隱隱希望不是真的體能訓練,盡管失明的兩年間他一直有鍛煉的習慣,但身體素質早不如從前了,更何況在前方,與霍金凱站在一起的一群壯漢都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連榷心裏有了明確的預感。

比起肖欽、施誠人,卷毛才是他們中的最弱體,他默默地往溫庭煙身後挪了挪,溫庭煙發現後,又不動神色地把他暴露出來。

“溫醫生......小卷毛哭唧唧。”

溫庭煙冷酷無情:“我也哭唧唧。”這是哪門子體檢,怪不得他跟霍金凱說體檢可以安排在他們醫院時,霍金凱拒絕了他。

“老霍,這陣仗,幾個意思啊?”施誠人問霍金凱,他事先也是一點兒不知情。

“我來解釋一下。”霍金凱走出來,“先跟大家介紹一下這幾位同誌,都是從各個地方選調上來進行支援的、各支優秀戰士隊伍的領頭人,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這些隊伍將會和特情處一起,力爭以最快的速度破獲彼得洛夫的邪惡集團。

而你們。”霍金凱認真地從每一個人臉上掠過:連榷是昔日舊友的孩子,他優秀、卻在這件事裏牽扯過密;溫庭煙是他欣賞的小輩,能力出眾,常常能在施誠人和肖欽意見不合時起到協調的作用;施誠人對陌生人冰冷疏離,但對熟悉的人就徹底放開性子,他的細致和韌勁兒,把特情處凝聚在一起,像把火一樣點亮;如果是施誠人是火光,肖欽就是遏製火勢過猛的冷風,他進乎冷酷的理智,與施誠人互補,兩人默契十足,是特情處的兩根支柱……

還有卷毛、大芋,都是信得過的、優秀的孩子。這一次他們一個不少地從基地平安回來,都證明了他們的實力。

霍金凱相信自己的眼光,他認為這正好構成了一支近乎完美的隊伍,所以:“你們調查實驗體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具備充足的理論知識,這次又積累了實戰經驗,我認為你們完全可以組成一支任務隊伍,獨立承擔任務,但實力上還是有所欠缺的,所以在正式執行任務之前,你們需要進行體能訓練,並接受考核,考核不通過者,排除任務之外!”

也就是說,連榷和溫庭煙還是能加入到任務中?兩人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都看懂了對方眼裏的想法。

一場馬拉鬆已經到最後關頭了,終點就在前方,這時候能換別的運動員上場嗎?

一位是家族深陷其中,一位是為了恩師追查了十年,不論是連榷還是溫庭煙,都不可能坐在家裏幹等著。

“之後,也需要你們協助支援隊伍學習如何對戰實驗體。我說完了,接下來有A區戰隊的郝隊長跟大家說兩句。”

郝隊長穿著迷彩服,身上還帶著趕路的風塵仆仆,眼睛裏有血絲,一看就是熬了通宿的樣子,但這個工作狀態他也習以為常了,一開口,聲音洪亮,顯然是平常訓練場喊習慣了的:“我姓郝!你可以叫我郝隊,但我脾氣一點都不好!對懈怠訓練的、不服從紀律的、擅自行動的!我絕不輕恕!”郝多磨停頓了一下,銳利地視線精確地從連榷和溫庭煙身上刮過,溫庭煙心裏一驚,連榷努力視若無睹。

“我已經從霍處長那裏了解到你們的情況了,不論你們是退役了的兵!還是畢業多年的警員!還是剛剛複明的特殊人士、身體嬌弱的醫生和技術員!既然你們組成了一支隊伍,還要獨立承擔任務,那麽!體能訓練一個都不能少!”

郝多磨背著手、雙腿岔開站立,目光如炬:“隻要練不死!就往死裏練!”

“……”卷毛腿軟了。他都多少年沒聽過這種口號了?上一次還是高三吧?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他隻是一個小小的技術人員啊。

“沒聽到嗎!”郝多磨瞪眼!這群無組織無紀律的家夥!不好帶!

“是!”連榷等人連忙應答,雖然不整齊,好歹聲音夠響亮,勉強讓郝多磨滿意了。

“不多話!上跑道!八千米——二十圈,一圈都不能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