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成了。”賽天寶緩緩坐起來,攤開手掌又收攏,體內的能量好似用之不竭,他迫不及待想要釋放能量,想要讓體內休眠的火山噴發出來。

賽天寶張開精神網,無比絲滑——隻是一瞬間,便與1500的精神力撞上。賽天寶有些尷尬地收了力,整間屋子、到處都是1500的精神網,密不透風,沒有一絲空隙。

“留著精力對付梁稚吧。”1500笑眯眯道,把控著檢查室的精神網非但沒有鬆懈,反而更加警覺,但隻有1500自己知道,他到底是在戒備誰。

“你要嗎?”賽天寶指著剩下的一管傑曼素問他。

1500搖頭,“我的身體條件不允許,這一管——你看是把它毀了,還是你自己留著。”

賽天寶想了想,還是把傑曼素放進了口袋裏——他身上還套著研究員的衣服呢,四五個口袋,挺實用。他拍了拍口袋,“留著吧,萬一有用呢。”

1500不置可否,正要說話,賽天寶忽然神情一凜,擋在1500身前,盯著檢查室的入口,壓低聲音道:“有人來了。”

1500自然也是感覺到了來人,隻是他看著賽天寶擋在他身前的背影,心裏有幾分酸澀掠過。1500微微一笑,拍拍賽天寶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緊張。

大門被推開,走進來五個人,他們都骨瘦如柴,臉色晦暗,身上多處殘疾重傷,為首的兩個倒是目光澄亮,向著賽天寶點頭致意。

“別這樣,他們是跟我們一個陣營的‘戰友’,梁稚把所有人都困住了,大家的目的都是一致的。”1500笑盈盈的,簡單介紹了幾人的編號,“1712,1722,1801,1817和1818,都是沒死透的實驗體。”

“都?”賽天寶打量這群“幸存者”,對這些人的臉確實都有些許印象,但他不敢相信居然能有這麽人都能順利地詐死成功,也不由自主地問出了口:“這麽多......?”

1722是這夥人的中心,他知道不說清楚就不能打消賽天寶的疑慮,便主動道:“詐死當然不簡單,但這是彼得洛夫默許的。”

彼得洛夫曾是“物質分泌學說”的忠實擁護者,他堅信是人腦中分泌的這種特殊物質,使得人與人之間的大腦電波能發生同頻振動,而強化這種物質的作用,則能達到控製他們的目的。但66年的聯合研究,連撼推翻了先前的“物質分泌學說”,找到了讓大腦產生共振的特殊方式,並通過機械設備擴大腦電波的輻射範圍,彼得洛夫受到啟發,把連撼的研究成果與物質分泌學說聯係起來,事實證明彼得洛夫的路子走對了,他成功研製出了傑曼素,但不是每個實驗體都能發揮傑曼素的全部作用,於是彼得洛夫將目光轉向實驗體本身,發展出兩套並行的基本方案:

一、通過“治療”,磨礪實驗體的意誌力,意誌力強者,能初步控製精神力,而後再通過訓練強化;

二、尋找身體強壯的人來充當實驗體,磨礪意誌力的同時,有計劃地讓實驗體不停突破人體極限,進而強化精神力。

不論是哪一套方案,成了,則獲得日趨完美的實驗體,敗了,則破開大腦取走傑曼素。

“......長久以來,實驗體都是孤兒、病殘老弱或者流浪漢,基本是消失了也不會被發現的人,但第二套方案,需要身體素質好的人,於是彼得洛夫開始從人販子手裏買人,但後來他發現,要突破人體極限,不能太有計劃性,於是我們這種挺不過治療的、瀕死的實驗體就會跟垃圾一起丟進處理場。直到在底下存活超過三個月——”

“超過三個月會怎樣?”

“你覺得呢?在黑漆漆的環境裏靠垃圾生存三個月,時不時會碰到屍體、自己也隨時會死,抱著逃脫希望的人會誤以為機會來了,拚命想活下來,但事實上呢,彼得洛夫不過是用放養的方式訓練實驗體。他甚至偽造出能離開處理場的假象——”等熬過了非人的三個月,實驗體順著那條假的出路爬出去,迎接他們的是不是光明和自由,是治療室明亮刺眼的手術燈。

何其殘忍。彼得洛夫擺弄人腦,也折磨人心。

賽天寶說不出話來,指尖發冷,胸口裏團聚著一股氣,是憤怒、也是害怕。他有一絲絲慶幸,自己沒有被丟進處理場,卻也為自己的這份慶幸感到幾分愧疚。

“那有幾個實驗體熬過了三個月?——咦,不對啊,”賽天寶看向1500,“那梁稚不應該還是知道你活著嗎?”

1500沒有回答,1722替他道:“梁稚不知道。處理場的計劃隻有彼得洛夫和少數的研究員知道。”

“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1722給賽天寶的感覺實在不像普通的實驗體,他的思路過於清晰,講話也有條有理,舉止氣度也隨和文靜。聽他講解的時候,賽天寶恍惚中以為自己進了課堂。

“因為我是研究員。”1722道。

賽天寶臉色瞬間變了,他是藏不住情緒的人,困惑、擔心、警惕一時間都表現了出來。

1722卻從容地笑了笑,並不在意賽天寶的態度,“我是以研究員的身份進入基地的,這點我不隱瞞,但是你也不用警惕。這兩年彼得洛夫用各種手段填充實驗體庫,我被安排負責處理垃圾場裏的屍體,也就知道了彼得洛夫的計劃,”1722聳了聳肩,看著賽天寶,誠懇道:“不是隻有實驗體想逃離基地,有的研究員也想。”

“那你是沒逃成。”

“對啊,所以淪為了實驗體。在基地裏,這種身份轉變應該挺常見吧。”

“嗯。”賽天寶沒有否認,下意識地抬手耙頭發,他想到了1534。1534不就是從技術人員變成的實驗體嗎?想到1534,賽天寶便有幾分糾結,是否要把1534變成胡得的事告訴1500。若是以往,賽天寶一定毫無保留,但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賽天寶總覺得先不說比較好。

“怎麽了?”1500突然問賽天寶。

“啊?”

“你每次糾結什麽事情的時候都會撓頭。”

“哈,沒事,我在想我們什麽時候去找梁稚。”賽天寶悻悻地放下手。

“開個作戰會議就去。”1500笑眯眯道。他從小就營養不良,本身個頭就不高,瘸了一條腿後更顯矮,圓臉蛋加一雙笑眼,讓人頗有好感,但賽天寶明顯感覺到現在的1500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場,一開口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我們六個人,得分工,因為我們五個——”1500看著賽天寶,手指劃拉一圈,圈住了除賽天寶以外的其他人:“我們五個在垃圾處理場待過一段日子,雖然不到三個月,但精神力都有了突破,甚至明晰了一定的方向。

我——全知之眼。

1712——擅長製造幻象。1722有很豐富的知識儲備,對實驗理論、實驗體都非常了解,我們跟1722建立腦內連接,行動計劃由1722製定。

1801擅長攻擊,1817和1818負責防守。賽天寶——你也負責攻擊?”

賽天寶更擅長窺察他人的想法,但他此時精神力極高,又有了幾次實戰經驗,所以沒有任何猶豫,點點頭,為了活躍氣氛故意半開玩笑道:“嗯,看我把梁稚揍個落花流水!”

大家都笑了,氛圍有所緩和,1500站起來,所有人也跟著起立,六個人正好圍成圈,1500環視一圈,最後看向賽天寶。賽天寶不明所以,但當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時,賽天寶又忽然懂了,擲地有聲地喊道:“出發!”

“出發——!”

趁梁稚還沒有清醒,時機正好。六人振作了士氣,走出檢查室,向六樓出發。

賽天寶與另外四人還不熟稔,走在1500旁邊。1500示意不用扶,一瘸一拐,走得倒也不慢,倒是賽天寶心裏擔心,有意放慢了步速。他來到基地後,第一個跟他說話的人就是1500,1500年紀不大,性子活泛,縱使是在基地這種地方,好似也如魚得水,總是與賽天寶分享很多消息,笑鬧間總有一份天真,在逃脫基地這件大事上又比所有人認真,賽天寶年長1500幾歲,不知不覺把1500當成弟弟對待。

“等出去了,你這些傷好好治,腿不會有問題的。”賽天寶張開一隻手臂護在1500身側,低聲道。

“知道的。”1500也親近賽天寶,“連榷怎麽會在梁稚那?我好多事情想不通啊。”

“說來話長啦。”

“好吧,那之後說也沒事,不過我看你好像很緊張連榷。”

賽天寶沒注意到話題被轉移,細想起來,1500和連榷僅在禁閉室見過一麵,當時1500還幫過連榷呢,兩人也算是有幾分淵源,隻是此時不適合詳說故事,賽天寶便隻是摸了摸鼻尖,“他人很好,因為我才被梁稚捉住的,所以我得去救他。”

“是嗎。”1500語氣奇怪,似乎另有所指,但不待賽天寶細思,1500忽然壓低了聲音,用氣聲道:“傑曼素你放哪了?”

賽天寶輕輕拍了拍右邊口袋。

1500拉住他的手,“好了,知道了,藏好了,別讓他們看到。”1500眼神往後一瞥,暗示1722等人。

“啊。好。”賽天寶應了,但就在幾分鍾前,與1722建立腦內連接的時候,1722也說了類似的話:

“把傑曼素藏好了,別讓1500知道你放在哪——或者毀掉吧。這是忠告,我不會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