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西婭琢磨了一夜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第二天把連詵帶進了單人訓練室，逼著連詵使用精神力。
連詵已經知道有一種儀器能檢測出精神力的波動，如果自己敷衍了事，回頭娜西婭就會在治療室裏讓他多遭罪，所以娜西婭怎麽指示，他就怎麽做。
四個小時後，連詵徹底累趴下了。
娜西婭還是不滿意，但是看躺著的連詵大汗淋漓、麵色蒼白的模樣，不情不願地宣布結束，找人把連詵送回他的小單間，自己鑽進辦公室分析剛到手的數據。
連詵的體力早就透支了，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覺，醒來後沒多久又被娜西婭帶去單人訓練室，看出娜西婭沒有帶他去綜合訓練室的意思，但不去那裏就無法跟1402見麵，連詵覺得自己必須想個辦法。
接連幾天都在單人訓練室裏度過，在又一次用精神力與機器對抗後，連詵弱弱地提出自己的異議：“……跟機器打，沒有目標……”
在娜西婭麵前，連詵一直裝出不安、慌張的樣子，偶爾娜西婭對他多說兩句話、表露善意時，連詵也立刻準抓機會對娜西婭親近地笑笑。連詵知道自己笑起來還是挺有欺騙性的，就憑著半生不熟的演技，盡量扮演一個斯德哥爾摩症狀的人，慢慢刷娜西婭的好感度，慢慢瓦解她的警惕。
但娜西婭的警戒心很強，也可能是連詵如今瘦了太多，顏值大打折扣，不足以讓娜西婭心軟。“沒有目標？什麽意思，你想要與真人對戰？”
娜西婭以為連詵想要以此為借口攻擊別人，以前就發生過這樣的事，死了不少研究員，最後那名蓄謀已久的實驗體被梁稚直接弄死了。
“我想去綜合訓練室試試……”連詵一邊看娜西婭的眼色，一邊道，但他惶惶不安的樣子並沒有打動娜西婭。
“人不夠，去了也參與不了。”娜西婭盯著自己的工作筆記，頭也不抬地道。
1413懷孕了，沒法參與訓練，而訓練大都兩人一組，連詵也不去的話，1413的對象正好跟1323一組。
想了想，連詵還是沒問1413怎麽樣了，如果他表現出關心，娜西婭說不定會覺得奇怪。
但連詵不是輕易放棄的人，“那能去看看嗎，我想看看他們怎麽用精神力的……”
娜西婭終於給了連詵一個正臉，“怎麽看？能看出什麽來？”她有些好奇。為了防止實驗體互相勾連密謀，研究員對實驗體一直嚴加看顧，連詵突然提出想去綜合訓練室時，娜西婭就起了疑心：這家夥跟哪個實驗體走近了不成？
仔細思索一圈，連詵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沒有什麽不尋常的舉動，轉念再一想，1507莫不是為了程新？
娜西婭拿不準，但也不太在意，硬梆梆地甩下一句“不去”，就終止了這個話題。
連詵隻好另想辦法，思來想去，還是得從精神力入手。
“上一次，我能感覺到，他們的精神力都不一樣。”
娜西婭放下筆，“嗯？繼續說。”
一看有戲，連詵腦筋轉得飛快，半遮半掩地說道：“每個實驗體的精神力都不太一樣，就像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個體，我有模模糊糊的感覺，就是那個女人，她用精神力打我，她的精神力給我的感覺是細長的、結實的……”
連詵一通胡言亂語，他自覺說的都是廢話，但娜西婭還在聽，他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編：“1402用精神力的時候，整個人都像通了電，還有那個一直坐著的，跟1402一組的那個，他的精神力好像都……”連詵伸手在在自己腦子邊上繞了繞：“都繞在腦子上？”
娜西婭一直無言地聽著，連詵擔心多說多錯，便道：“這些是我感覺到的。”
連詵想到1402說過的“分化”，他希望通過自己的這番話，給娜西婭一個印象：這就是他分化後的能力。如果想弄清楚這個能力，娜西婭一定會帶著他與不同的實驗體見麵，但娜西婭的腦回路顯然不太一般。
娜西婭根本不希望連詵的精神力是這樣用的，如果連詵強大的精神力隻是這點兒作用，她付出了這麽多算什麽？而有連詵這般資質的實驗體，不定什麽時候能再遇到呢！她想要打造一個比梁稚強的實驗體，她已經等了很久了......
娜西婭不說話的時候，連詵知道她應該在考慮自己的話，便趁機休息，一邊思索著怎麽勸娜西婭帶自己去見1402。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娜西婭開口了，卻是道：“每個人的精神力不一樣，這很正常，世界上也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你能感覺到這點沒什麽稀奇的......”
連詵在娜西婭開口反駁他的時候就覺得不妙，果然，娜西婭緊接著說道：“你應該注重另一件事，你的攻擊力，說來我還是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隻用一個眼神就讓1413受傷的？”
“......我不清楚。”
娜西婭沒有再埋頭實驗，她盯著連詵看了幾秒，而後站起來，“看來是我錯了。”
連詵直覺她這話裏有些危險。
娜西婭叫來兩個人，先是綁住連詵的手，然後在連詵脖子上套上一個內裏帶刺的皮質項圈，還給他戴上了一個鐵質的口罩，一條較硬的金屬將手腕上的繩結、項圈和鐵口罩連接起來，連詵不敢亂動，脖子上脆弱的皮膚被尖刺劃開，不深，隻是每動一下，尖刺都會在以及破開的傷口上反複磨過。
“所有的實驗體都戴過這個東西，隻是一點點難受，不至於忍不了吧？”娜西婭站在連詵麵前，她個頭沒有連詵高，仰著頭看連詵，神情卻是蔑視的。“也隻有你沒戴過了，因為我舍不得，我怕弄壞了就做不出傑作了，但你非要耍花招。走，帶你去看看，我對你有‘多好’。”
娜西婭經手過的實驗體有近五十個，從數量上來看，是研究員裏最多的，她也因此得了個“女魔頭”的外號。她看得出來連詵在故意扮弱勢，但隻要連詵的精神力不受影響，娜西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而現在，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做點什麽。
他們去了三樓，站在走廊上看著兩邊的治療室，連詵以為自己又要遭受痛苦的電擊，但娜西婭沒有帶他去往常他們總去的那一間，而是站在走廊上介紹了起來：“電擊室是六間，除了電擊以外，還有別的治療方案，我至今沒在你身上試過，比如這間——”
連詵看著娜西婭拉開最近的一扇門，走了進去，連詵跟在她身後，恍神間仿佛回到了娜西婭第一次把他帶出小單間的那一天。
“......這裏是器官改造。下邊收來的實驗體不一定都是健康的，如果有哪一部分不好，我們就給他改改，如果他隻剩下一點兒好的地方了，那就把那點兒好地方留下來。”
淺綠的簾子被拉開，裏頭有一張病床，一個瘦得可憐的人躺在上麵，肚子上開了一個口，床邊有兩個穿著手術服的人正在他肚子裏挖來挖去，看到娜西婭和後邊的連詵，其中一人揮了揮手裏的剪子，“來做什麽？今天排滿了。”
“隻是來看看，這個怎麽了？”
“肺有病，嚴重削弱了傑曼素的效果，我們在試著找出破壞傑曼素的原因。”
“嗯。”娜西婭點點頭，拉上簾子，像來串門一樣瀟灑地轉身走了。
連詵被縈繞不去的濃重血腥味熏得頭昏眼花，他盡力不去看某個架子上一罐又一罐類似器官的東西。
“去那邊看看。”
這一次“參觀”的治療室很幹淨，沒有奇怪的味道，但有一口很大的透明玻璃缸，一個實驗體套著一樣的麵罩和項圈，手和腳都被綁著，繩子的另一端在水缸外，隨著研究員的指令，繩子被操作著收回和放下，那名實驗體就像被涮洗的死魚一樣在水中上上下下。
“這個實驗體的精神力跟水有關，能操控水，訓練室沒有這麽大的水缸，所以他的‘治療’和‘訓練’就安排在一起了。”娜西婭親切地在連詵邊上解釋道。
連詵確實看到了深藍色的精神力護著實驗體的口鼻處，隻是實驗體蒼白的臉色和翻過去的白眼太過嚇人，嘩啦啦作響的水聲讓連詵腦子裏回**不絕。
“然後是......這間。”娜西婭露出一個微微有些苦惱的表情，“這裏沒什麽設備，隻不過有個專職的治療師，他比較嗜血。”
這間治療室很安靜，那位嗜血的治療師背對著門，聽見有人進來也沒有回頭，娜西婭熟稔地走近，連詵不想過去，卻由不得他，於是看到了一個血糊糊的人。
這個實驗體身上沒有一點兒完好的，皮膚上全是被劃開的血口，白袍子早就染得暗紅，他微微睜著眼，看不出還有沒有意識。
治療師在娜西婭走近後才給了一個眼神，而後又專注於手裏的刀——他挑了一塊還算完好的地方，劃了一道五厘米的血痕，這道傷口不深，不一會兒，就自動愈合了。治療室帶著點兒炫耀的語氣，對娜西婭說：“看到了吧？”
“不錯，越來越強了。”
“哼，”治療室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連詵：“這就是‘那個’？”
“嗯。”
“看不出有什麽特別，回頭你要是不想要了......可以送到我這來。”治療師上上下下打量著連詵，像在估量他的價值，連詵看到他眼底的興奮，忍不住退了一步。
“嗬，想要他的多了去了。”娜西婭回了一句，也是說給連詵聽。
之後又轉了好幾個地方，娜西婭把連詵帶回了他們固定去的那間治療室。她把電擊設備戴到連詵身上，“你應該注重你的攻擊力，我們得快點搞清楚你是怎麽做到讓1413受傷的，你的攻擊方式比你能感受到別人的精神力要重要多了。明白我的意思吧？”
麵對娜西婭的恐嚇和威懾，連詵心裏一緊，鐵麵罩下的嘴唇早就被咬破了，但他忍住了，如果這樣就屈服，無異於主動把弱點交給娜西婭拿捏。他強忍著腦子被劈開的巨痛，但忍不住往下流淌的眼淚，連詵發不出聲音，隻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