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天寶本來隻想洗個臉的,照鏡子時不出意料又看到自己腫得老大的眼睛。
奶團一樣的臉上水痕斑斑,姑且是醜得很有萌點。
“放個水吧......”賽天寶不想再看鏡子裏那個流鼻涕的小屁孩,走到便器前,卻總覺得有些不安,好像背後有人在看著他似的。賽天寶手指摳著褲帶,腦洞收不住,猛地回頭——什麽都沒有。
“......”賽天寶在糾結,再次猛地回頭,還是沒有人。噠噠噠地跑進隔間,快速解決生理問題。要不是覺得很丟臉,賽天寶肯定回去找連榷讓他陪自己上廁所了。
心裏嘀嘀咕咕著,賽天寶推開隔間門,那種被注視著的感覺又來了。
一次可能是錯覺,兩次三次呢?
賽天寶輕輕挑眉,目光掃過衛生間的各個地方,最終落在角落的拖把上。雖然他現在還沒拖把高,但勉強算是個武器吧。
賽天寶裝作什麽都沒發現的樣子,他的視線明顯在拖把上停留了兩秒,然後向著旁邊的洗手池走去。
躲在暗處的人似乎察覺了他的目的,擺足了耐心觀望著,看賽天寶故作掩飾地慢吞吞地擰開水龍頭,而就在下一秒,賽天寶突然怒喝:“接著!”
一捧水被潑了出去,小手攏住的水沒有多少,潑也沒潑多遠,洋洋灑灑跟鬧著玩似的。但賽天寶出其不意地高聲呼喝確實驚到了對方,等看清楚是水,還沒來得及鬆口氣,緊接著一股精神力襲卷而去。
“喵——!”
“!”賽天寶一驚,下意識想收回攻勢,又立刻製止了自己的念頭。因為這隻貓太眼熟了!
貓向旁邊一跳,躲開賽天寶的精神力,然後利落地躍上洗手台,勉強與賽天寶“平視”。
“梁稚?”從之前與這隻貓相遇的情景開看,這隻貓與梁稚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賽天寶也一度以為這隻貓就是梁稚,但現在他不這麽想了。
這隻貓身上的精神力,是陌生的。
“你是誰?”
貓搖了搖身後的尾巴,淡然直視賽天寶的眼睛,像是能透過賽天寶的眼看清內裏的靈魂。
“你願意的話,也可以叫我‘梁稚’。”
“……”賽天寶不太明白它的意思,也不想明白。剛剛他聲音那麽大,連榷居然沒聽見?也不知道連榷現在是什麽情況,賽天寶打算速戰速決。
貓確實看透了他,揮揮爪子,一股輕輕淺淺的精神力包圍了賽天寶,賽天寶像被迷霧裹住了一般,掙脫不掉,眼睜睜看著那股精神力湧入自己的身體裏,而體內原本寥寥無幾的精神力瞬間變得充盈了。
感受到像氣球充氣一樣脹大的精神力,賽天寶的臉色忍不住變了變。
一開始賽天寶隻想抗拒這股精神力,他害怕,些許驚慌,然而這股精神力卻和他的精神力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仿佛本來就屬於他。
賽天寶的表情直白易懂,貓像是不知道賽天寶為什麽表情僵硬,自顧自地說道:“我的精神力,可以放到任何一個容器裏,而任何人的精神力,到我這裏都會變成同一種。”
貓是在解釋為什麽那股精神力能毫無痕跡地融進賽天寶體內。賽天寶卻沒有因為它的貼心而覺得感激。
自己體內多了一股精神力,還沒法擠出去,賽天寶按捺住反感,警惕地瞪著貓:“你是原?”
貓眯了眯眼睛,圓瞳孔變成豎瞳,“原,或者梁稚,都隻是一個稱呼而已。我是誰不重要,我找你,隻是想談一筆交易。”
“……什麽交易?”
“我能給你無窮盡的精神力。”
賽天寶等了一會兒,對方還是沒有下文,他隻好主動問道:“你給我精神力,那要我給你什麽?”
“你隻需要接受精神力就行。”
“……這,”這不就是他一人拿走所有精神力?賽天寶更加警惕了,“交易應該是有來有往的吧。算了,我拒絕,不論是什麽交易,我都不會同意。”
咬了咬牙,賽天寶又道:“剛剛的精神力是你主動給我的,現在還給你!”
賽天寶爆發出強大的精神力波動,幾乎把他自己掏空,就是不想留下一絲一毫對方的精神力殘留在自己體內的可能性。
這一股精神力攻擊並不弱,雖然是賽天寶唯一的全力一擊,但他有信心。沒想到往常至少能放倒一片的攻擊,到了這隻貓麵前,居然如霧如氣的消散了。
“我說了。”貓姿勢都沒有變,“任何精神力到了我這裏,都會變成同一種。”
賽天寶還在震驚對方似乎吸收消化了他釋放的精神力,沒細想貓話裏的意思,緊接著又緊張起來:他好像陷入了一種無可作為的境地。
貓很滿意賽天寶終於意識到了他們雙方的懸殊。
“你想怎樣?”賽天寶飛快轉著腦筋。
“讓你同意交易。”
賽天寶都要氣笑了,這不就是牛不喝水強摁頭嘛。“我要是不同意?”
“那就逼你同意。”
聽到對方這麽說,賽天寶反而稍微輕鬆了點。原來“接受對方的精神力”就是他在這筆交易裏需要做的,換言之,還是像容器一樣把自己“給”出去。也難為對方了,用了這麽彎彎繞繞的說詞,好家夥,真差點兒沒轉過彎來。
但也有點奇怪,就以往的經驗來看,容器似乎隻能被動接納,怎麽到他這居然還多了個主動同意的選項了?
“反正我就是不同意咯。”賽天寶飛快抓過角落裏的拖把,也不朝貓打去,把拖把上擰著的鋼絲扯下來。
以前的拖把杆都是整根木頭,沒有塑料做的掛圈,很多單位不放在牆角就都會用鐵絲在上頭擰一個圈掛牆上,賽天寶一開始看中的就不是拖把,而是拖把上的鐵絲。
貓不屑地哼了聲,亮出爪子,尾巴尖朝上,筆直地豎在身後。
賽天寶卻手腕一轉,把鐵絲抵在自己脖子上。
“在幻境裏是死不了的!”貓衝他大喝!
賽天寶眨巴眨巴眼睛,“你怎麽好像很緊張呢。”
“……”貓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焦躁地磨了磨爪子。組建這個幻境的精神力很複雜,不全是梁稚一人的精神力,如果賽天寶非要“自殘”,那它也沒辦法像上個幻境那樣保全賽天寶了!
賽天寶把鐵絲往脖子上壓了壓,他一點兒不手軟,血珠冒出來,沿著脖子往下滑,留下一道血色的紅痕,賽天寶依舊麵不改色。
貓想看的可不是這種畫麵!他想要一個健全的身體來做他的容器,梁稚原本的身體不良於行,盡管後來周轉過數個身體,但都沒有眼前的這一個合適!
而且,這也是最後的希望了。
貓向前一撲,賽天寶往後退一步,當貓臉湊到眼前了,立即握著鐵絲去刺貓的眼睛,貓把頭扭開,一人一貓扭打在一起。
為什麽不用精神力?賽天寶心裏納悶。他想到連榷說過的這個幻境的精神力構成,難不成是有什麽平衡?賽天寶把貓甩開,想著用什麽辦法再試探一下才好。
扭打間賽天寶絆倒在地,貓被他甩了一下也好不到哪裏去,卻看準時機奮力一躍,踩著賽天寶的胸口,對著賽天寶的脖子揚起了爪子。
聽說人類的生命力很強的,貓盯著賽天寶白皙的脖子,像在找下手的地方。心想:大不了回頭再換一個容器!先拿這個將就將就,破一點就破一點吧。
賽天寶的汗毛都立起來了。直覺告訴他危險。剛剛貓還不願意他“自殘”,轉眼間就摁著他的脖子了,賽天寶想他大概是想岔了,沒有什麽平衡不平衡的,這家夥之前不希望他受傷,大概是出於別的原因。
想到自己威脅對方不成,反而送了上去,賽天寶用力掙了起來,精神力此時一點兒用沒有,眼睜睜看著尖利的貓爪離他越來越近。
“喵——!”
貓突然收了爪子,腿一蹬從賽天寶身上躍下去,身形一晃不見了。
賽天寶看著貓穿牆消失,有些懵,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阿寶!”
賽天寶看見連榷一頭汗,知道他一定很擔心,喚了聲“阿榷”,還沒說什麽就落進一個小小的胸膛裏。
“我沒事。”賽天寶抬手,順著連榷的後背自上而下撫摸著。連榷常常這麽做,每次賽天寶都會覺得很安心,所以也學著連榷的樣子安慰他。
連榷沒說話,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麽。他把賽天寶拉起來,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賽天寶任由他動作,一邊說剛才的事,還有自己的疑惑:“那隻貓是原嗎?”
“一塊石頭怎麽會有意識。”連榷拍了拍賽天寶衣服上的灰,發現拍不幹淨也隻能算了。見賽天寶迷惑不解,沒好氣地點了點賽天寶的腦袋:“當然是梁稚啊。”
“啊?可是……”賽天寶仔細想了想剛剛從那隻貓身上感受到的精神力,“可是它身上的精神力不是梁稚啊。”
“是原的精神力。那塊石頭是外星來物,本來是某個物理研究所在研究石頭上的活性物質,發現有放射性成分且對人體有害,就立刻封閉研究所終止研究了,這個研究所就在下洲村鄰山的另一邊,不知道是怎麽弄的,石頭轉移到精神力研究所,之後精神力的研究就有了大發現。”
連榷認真地看著賽天寶:“一定要小心,‘原’隻是爺爺他們給石頭取的一個名字,原有激發精神力、補充精神力的能力,但石頭不會有意識的。那隻貓隻可能是梁稚。”
“可是他既然要我做他的容器,為什麽之前無動於衷呢?”賽天寶指的是毒劑的事。
連榷烏溜溜眼睛裏翻湧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誰知道梁稚的精神力到底分裂成了幾個。”
賽天寶一激靈,想到矛盾的1500,頓時明白了,梁稚的某一麵對他不在意,另一麵卻依舊要他做容器。跟這種神經病打交道,真是無語,關鍵是這個神經病實力還不弱。
賽天寶正想再跟連榷說一說,連榷忽然摸著他脖子上的小血洞,問他:“這是怎麽弄的?”
“……”賽天寶下意識看了一眼地上的鐵絲。
連榷拉起賽天寶的右手,賽天寶立刻攥緊拳頭,但還是在連榷的“暴力”下被迫打開手,露出鐵絲留下的長痕。
“你自己弄的?”連榷問。
賽天寶發現連榷不與他對視,隻是看著他的手心,心道不好,連忙倒豆子一樣把當時的情景還有他的內心活動都交待得清清楚楚,“……雖然有點白送吧,但是……連榷?你別生氣,我下次不會啦,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會了,我上次答應過你的。”
聲音越說越小,賽天寶把臉湊到連榷麵前,連榷扭開臉,賽天寶又追過去,連榷無奈,“你不會什麽了你,啊?”
“就,不這麽做了……”賽天寶愣愣地道。
連榷一看就知道賽天寶沒有明白他到底為什麽生氣。除了這次,還有上次的毒劑,再之前,賽天寶很多次都是這樣的,拿命去搏出路。不隻是賽天寶,1534,1712,他們都是,在他們看來進入基地已經是死過了一次,所以他們敬畏生命,卻不敬畏死亡。如果一件事情走投無路,非死不能解決,正常人也不會選擇死亡,但到了賽天寶這裏,卻反過來了:非死不能解決,那就死。
“不是死掉就能解決問題的。”連榷語重心長道。
“……我沒有這麽想。”賽天寶弱弱道,想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我不會了,我現在知道了!一定不會掉以輕心的,不會讓梁稚有可乘之機!我今天就是相岔了,又太莽撞……”
“好了。”連榷摸摸賽天寶的頭,賽天寶緊張地看著他,臉色都發白了,不像是在檢討,更像是怕被丟下的小狗。
連榷牽起賽天寶的手,“走吧,我們去找溫庭煙他們。”
賽天寶連忙乖巧地緊握連榷的手:“好嘞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