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天寶發現試劑廠的暗室時,連榷那邊也有大發現,因為賽天寶的突然失聯和徐哥談崩了,現在幾人重新坐在一起商談。
連榷的態度冷談了許多,比之前的公事公辦還要疏離,倒是賽天寶依舊客客氣氣的。徐哥本想讓蘭鉻先回避回避,蘭鉻當場就炸了:“我幹嘛要回避!徐浮你是哪邊的?你沒忘記你是在替誰做事吧!”
徐哥被他懟了心裏不好受,即使知道蘭鉻講話就是這麽不靠譜,還是漲紅了臉,一半是尷尬,還有一半是羞惱。
蘭鉻也覺出自己這句話不合適,但是從小到大他就沒為自己說出的話道過歉,所以隻能別別扭扭地抬起下巴,躲開徐哥的目光,輕輕地哼了一聲。
“都坐下吧,一起商量。”賽天寶道。
蘭鉻聽他開腔,一副深明大義的姿態,頓時又想陰陽怪氣幾句,齊山亥從背後扯了扯他的袖子,蘭鉻到了嘴邊的話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連榷和賽天寶擺出“談完就走”的架勢,幾人甘願的、不甘願的通通坐下了,連榷開口道:“那天抓到幾個新望軍的人,他們打算做一場秀......”
城裏的人如今隻討論一件事,就是新望軍。
有的說:“他們真的每天都提供試劑!我爸的病有救了!”、“還能提供強化試劑呢,誰不想變強啊,憑什麽上城的人用水用電看心情,我們用水用電得看臉色!”、“加入新望軍,到時候一人一支強化試劑,體質一改,咱們不也是人上人!”;也有相反論調的:“這新望軍口氣不小,誰知道能撐多久呢”、“城主他們雖然沒消息,估計是要一舉端了他們吧,現在可不能輕易信了他們......”、“那試劑真沒有問題?一天兩天可能沒事,一周兩周呢?死了怎麽辦!”
除了普通人,有錢有勢的也在觀望,或者站隊,或者保持中立,也有始終始終緘默的,但這些人比普通人更容易接觸到城主的信息,他們知道,新下洲城的天似乎真的要變了。
各式論調猶如熱油澆火,還有越來越烈的趨勢。這樣的情況下,尤塔的兒子佑康想出了一個“作秀計劃”,他們打算挾持一部分普通群眾,再讓新望軍來拯救,以此進一步提升新望軍的風評,招攬更多人加入新望軍。
野心昭然若揭,但不明所以的群眾真有可能被他們騙過去,連榷和徐哥他們便商量著,反利用這個計劃。
新望軍人員組合成分複雜,加入門檻低,就是一幫烏合之眾,要作秀,一定要造勢,就像1712死時那樣,他們通過直播、視訊、廣播讓所有人聽到他們的宣言,這一次肯定也會鬧得很大,到時候他們就截胡,用佑康威脅尤塔,再用他們查到的一些證據震懾新望軍,要挾新望軍交出已經捉住的外來者,屆時新望軍騎虎難下,一定會盡力滿足他們的要求,彼得洛夫不會輕易放人,新望軍和彼得洛夫本就不牢固的同盟便會分崩離析。
連榷:“......到時候把彼得洛夫引出來,我們會殺掉那彼得洛夫和他的人,沒了彼得洛夫的試劑支持,新望軍也不成氣候。”
“隻有你和小賽兩個,能行嗎?那個裘特和古裏恩,不是很厲害麽?”徐哥小心提議道:“不是小看你們倆的實力,我是怕你們應付不來,我讓兩個人跟著你們一起?”
“不用了,”連榷拒絕:“我們自己有打算,也有勝算,你們人不多,就專心對付尤塔吧,不用為我們分心。”
“那你們要是失敗了怎麽辦?”蘭鉻問。
“就算是同歸於盡,也不會讓彼得洛夫活下去。”連榷淡淡道。
那項作秀計劃裏選定的地點是集中學習營。
集中學習營地勢開闊,前有操場後有教室,易守難攻,且能容納大量人質;如今去上課的人不多了,倒給他們提供了場地上的便利。再者,年紀小的學生沒達到新望軍入伍的年紀標準,但已經在這幾日的熱潮下被洗腦得瘋狂崇拜新望軍,他們借由新望軍的名頭散布假消息,自然會有大批學生重返集中學習營。
連榷:“......謠言已經散布出去了:後天上午十點,新望軍會在城南集中學習營舉行‘特優學生入伍選拔’,挑選好的苗子進行培養,所有學生都能報名,憑借學習證入校,先到的一百名學生會得到帶新望軍標誌的特製紀念品。很多人都在猜,紀念品就是強化試劑。”
“那肯定會有很多人趨之若鶩。”徐哥搖頭苦笑。強化試劑不是凡物,小小的一支也是有價無市,新望軍接連發了幾天的通用試劑,無形中便增加了謠傳的可信度,更何況謠言主體爭對的是學生。“我也讓人稍微擴散點言論吧,希望那天去的學生不會太多。”
連榷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看著差不多進入二十個學生後,就直接封鎖校園。一定要守住校門,如果進來的學生太多,就憑我們這幾個人也有心無力。”
“萬一守不住......”
“提早封校。他們計劃的直播時間應該是十點鍾左右,把早來的學生放進來,然後提早封校,我和賽天寶和控製住優康三人,封校後按照他們的計劃直播。”連榷估算了一下時間,“尤塔大概十分鍾就會發現問題,十五分鍾後中止直播,不讓任何人看到學習營裏的情況。誰負責跟尤塔交涉?”
徐哥道:“我。有什麽要注意的嗎?”
“尤塔我也不了解,你看著辦吧,趁著還有時間,再查查他們的計劃詳情......”
整整商討了三個小時,結束後連榷和賽天寶一起離開了徐哥的據點。他們沒有再住在徐哥那,在福村或者邊緣區的某個地方隨意落腳,徐哥勸了兩次,連榷還是堅持僅通過手環聯係,一方麵想為之後的了斷做鋪墊,另一方麵是方便與1534和溫庭煙聯係。
手環與使用者間用生物信息綁定,普通人可沒法用別人的手環,但1534不是普通人。搞了搞,便建立了與連榷和賽天寶的安全通信通道。半天前,那兩人發來信息,說準備去上城。
1534和溫庭煙的目的是肖欽和施誠人,不一定要把兩人救出來,至少給他們遞個消息,配合過兩天的“作秀計劃”就行。
“你要是看到了1534,肯定也會想笑的。”走在街道上,賽天寶提起那隻黃毛鸚鵡就樂,小聲道:“特別特別可愛。”
“小豬也特別特別可愛。”連榷微笑道。他也想起了有趣的一幕,當時賽天寶騙他說要走了,結果趴在他家樓下的花壇裏呼呼大睡,頭朝裏,衝著土和枝椏,居然也不嫌難聞,睡得人事不知,屁股和後蹄露在外麵,讓人忍不住想這是誰家的小可愛。
“......”賽天寶麵色凝重地思考了幾秒,“你是不是對豬有什麽特殊的偏愛啊?”
“?”連榷沒跟上他的思路,“什麽?”
“沒......”賽天寶隻是又想到那個趴趴豬鑰匙扣了。說起來他之前還控製過二哈和小奶貓,連榷都表現得很正常呢。
連榷見他不說,自己琢磨了一會兒,恍然大悟,牽著賽天寶的手晃了晃,含著笑意道:“我是對你有特殊的偏愛。”
賽天寶頓時紅了臉,擺擺手讓他別說了。
他們沒有回福村休息,而是往城南走,如果成功解決彼得洛夫,接下來便是研究如何回去,但不論如何,他們不想與徐哥繼續走近。解決了新望軍,也許蘭鉻會被扶持著成為新城主,但之後的風風雨雨都跟他們沒關係了。
他們到底是外來者,既是這個城市的外來者,也是這個世界的外來者,原先隻是旁觀城中局勢,如今不得已橫插一腳,這一振翅,會引發怎樣的颶風不得而知。
賽天寶為了確保他們有一條隱秘而安全的撤退路線,把下城南邊轉了個遍。此時他領著連榷來到一個廢棄的出入口:“這個出入口附近就是學習營,我看了,可以打開,我們可以偽裝成出了城的樣子,而後躲在城裏,躲開徐哥。或者出城去,住到原本的下洲村。”
“這個再考慮。我們沒有確保的食物來源。”連榷檢查了出入口,確實很隱蔽,廢棄了許久,上頭一層厚厚的鐵鏽有新鮮的被磨開的痕跡。他沒有試著打開,賽天寶說能開必定是試驗過了的,他相信賽天寶。“新下洲城沒有牧畜,沒有農耕,食物都是從‘外麵’運來的,如果我們離開地下城,在山裏和雪地裏也找不到食物,或許可以想想到外麵去。”
賽天寶沒有立刻接話,他望著眼前這座地下城,“華燈初上”,光影明明暗暗,從來是影子藏在光裏,而這裏卻反過來,點星的光亮躲躲藏藏,賽天寶不禁道:“這裏很像基地......”
連榷沒有說話。他對基地最深的印象,就在於賽天寶曾用精神力帶著他去的那一次。一個個實驗體神情如出一轍的麻木,有的年紀還很小,當時還有人抓著圓珠筆反抗來著。連榷記得那一片沉沉黯淡的生息,也記得在這片昏沉中有掙紮向上的決然。
賽天寶就是這樣掙紮出來的。
連榷伸手攬住賽天寶的肩膀,來到這個世界半個月了,他們都瘦了一大圈,連榷摸到賽天寶的肩骨,硬得膈人,不由得心疼。
“連榷,暗室裏千百個培育箱,會怎樣呢?蘭鉻不會毀掉那個暗室,對吧?”賽天寶輕偎在連榷肩頭,偏頭看他,瘦削讓連榷的麵部線條更為淩厲,尤其他沉著臉的時候,讓人不敢對視,隻有對著賽天寶才會變得和緩親切,就像一隻大貓對待自己的虎崽,無所謂它拔不拔虎須,多有縱容。
“這座城,有這座城的運作法則,我們隻要殺掉彼得洛夫,其他的管不了。”
“下城裏的人,都是那樣出生的嗎?這座城有什麽意義呢。”
至少到現在為止,他們沒有看到精神力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這裏太黑了。”
永不見天日的地下城,城中人隻有死後被丟進城外的雪地裏,才能感受到真正的陽光。
“......會好的。”連榷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