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話說完了,站在‘門’口的楊進周眼見這一行人調轉馬頭疾馳而去,正要轉身進客棧時,卻發現另一邊街口有一輛馬車拐了進來,正是之前柳姑姑和芸兒坐的那一輛黑油車。心中詫異的他索‘性’停了一停,待到馬豐停穩,果然是柳姑姑推開‘門’下了車來。

“老爺回來了?”柳姑姑快步上前,屈膝行了禮後,見楊進周的兩個從人已經看住了客棧大堂,掌櫃夥計都不見蹤影,這才垂下頭低聲說道,“是夫人吩咐奴婢去理政衙‘門’捎帶幾句話。”

“哦?…”楊進周眉頭一挑,沒有問陳瀾都讓她轉達了什麽,而是直截了當地問道,“那位許理政如何說?…”

“回老爺的話,那位許理政原本還著意說要來拜見,可奴婢轉達了夫人的吩咐之後,他就一下子變了顏‘色’,隨即又找借口留了奴婢大半個時辰,最後才親自送了奴婢出來,不住地賠禮陳情,都是說下頭差役不懂事,一定給咱們一個公道等等。…”

“不外乎是讓人頂缸之類的老套。。,楊進周眉頭一挑,點點頭便轉身回房。待到進了屋子,他就發現陳瀾正在伏案疾書,上前一看便發現

當陳瀾再一次從宣武‘門’進了京城時,楊進周整整一個月的限也巳經僅僅剩下了一天。盡管在天津稍才些敗興,但總體來說,這一個月的遊山玩水,從上到下所有人都覺得頗為盡興。這會兒乃是午後,眼看家‘門’在即,陳瀾忍不住打了個嗬欠,結果下一刻就聽到身邊也傳來了這麽一個聲音。扭頭一瞧,雙目相對之間,她不免笑了起來。

“說是遊山玩水,可這麽一個月下來。其實也累得狠了。你後天假期就滿,明天好好休息個一整天吧。”

“這些天休息得還不夠?雖然一路車馬勞頓,遊玩也費力氣,但難得不用迎來送往,不用理會官司人情,更不用想那些有的沒的,這哪裏能說得上一個累字?倒是你,從前都是很少走這麽多路的,這一回玩瘋了,回去之後隻怕要休養好幾天才能恢複過來。”

“我哪有這麽不中用!”,夫妻倆彼此調侃了幾句,相互倚靠著。漸漸就都打起了盹。直到外頭一連好幾聲輕喚,楊進周才一下子驚醒了過來,拉開窗簾瞧了瞧就輕輕推了推陳瀾:“瀾瀾,醒醒“這就已經到了,娘讓莊媽媽在二‘門’等著我們呢!…”

陳瀾‘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眼看楊進周已經拉開車‘門’跳了下去,她連忙坐直了身子。很快,她就隻見一個人影敏捷地鑽上了車,卻是芸兒。等到芸兒二話不說卷起了袖子,又笑嘻嘻地拿了木梳出來,她哪裏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自是由得她替自己利落地拔下發簪,解下發髻重新梳理,最後挽了一個最簡便的發髻,又將金簪複位,最後方才小心翼翼地理了額發,整了衣襟。

於是,等到下車的時候,裹著鶴氅的陳瀾自然顯得整整齊齊‘精’‘精’神神。笑著扶起了行禮的莊媽媽,她問了一番家裏的情形,得知這些天陳衍雖因在宮裏當值不得閑,但長公主府,也好侯府也好,常常有送東西過來,難得有假的鎮東侯世子蕭朗還來拜見過江氏,其餘的並沒有什麽大事,她唯一的那點擔心也就放下了。

“咱們這一走就是一個月,著實辛苕莊媽媽了。”

一路隨著往裏走。莊媽媽聽見楊進周這麽說,頓時笑了起來:“老爺快不要這麽說,本就是我分內的事。更何況您和夫人不在,老太太吩咐大‘門’緊閉,但凡不熟悉的一概搪塞不見,所以反而清靜得很,成日裏隻在惜福居帶著駿兒少爺彈琴讀書寫字,日子過得甭提多愜意了。就是前幾天……那消息傳出來的時候,也屬咱們這兒消停,聽說外頭紛‘亂’得很,說什麽的都有。…”

說到這裏,莊媽媽頓了一頓,突然輕輕一合掌道:“看我這記‘性’。老爺夫人這會兒回來得正好。老太太不知道老爺夫人正巧今天回來,今天見暖房裏頭菊‘花’開得好,可四少爺沒空。所以就下帖邀了杜閣老夫人,說是杜大小姐也會來。隻上午杜大小姐還有‘女’紅課,所以說是午後就來,大約也就是這個時候到。”

得知衛夫人和杜箏一塊來了,陳瀾頓時大為高興。之前她剛剛回京城就一家家輪流拜訪了過來,畢竟全禮數的意味居多,各家都不能逗留太久。因而竟是沒能和未來的弟媳多說說話。因而”等到進惜福居的時候。她自然而然是滿麵笑容,在江氏麵前井過禮後。就把此行捎帶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這是滄州的金絲小棗,這是景州的雙‘花’,這是在保定府淘的幾樣官瓷,娘喜歡白瓷,所以咱們就買了回來,還有………”

見陳瀾仿佛獻寶似的左一樣右一樣從一個大藤箱裏頭往外搬東西,江氏瞅著不禁啞然失笑:“你們這是幹什麽,出去遊山玩水,還每到一地就采買這些。

都是京畿附近的拖方,要什麽派人去買就行,還用得著占你們車上那一丁點地方?柳姑姑,你也不勸著他們這兩今年輕的,又費力氣又費‘精’神。”

“老太太,老爺夫人那是孝順,東西再重都是情願的,更何況多半都是順路捎帶?。。柳姑姑自是笑著幫腔了一句,見江氏的目光隻在楊進周和陳瀾身上打圈,她忍不住心中輕歎。隨即又湊趣地說道,“這一趟出去是該看的看了,該玩的玩了,該吃的吃了,別說老爺夫人,就是咱們幾個跟著的人也是老大的福分!…”

見江氏又朝自己看了過來,芸兒也連忙笑‘吟’‘吟’地說道:“就是,我長這麽大,還沒這樣在外頭逛過呢,真是好玩極了!隻可惜奴婢這‘腿’腳實集是比不得老爺夫人,就連柳姑姑也比我強。景州塔我才爬上鼻五層就沒力氣了,沒看到那絕好的風景。。”“你這沒出息的丫頭!想當年我去景州塔的時候,哪怕兩‘腿’打戰,還是勉強爬上了十三層!…”雖是嗔怪的語氣,但江氏的臉上卻滿是高興的笑容,又拉得陳瀾坐下左問右問。直到外間傳來訊息說,杜閣老夫人和杜大小姐一塊來了,她才暫且放下了這一樁,卻是看著陳瀾說,“這樣吧,今天有客,阿瀾陪我出去迎一迎,全哥你先去兵部衙‘門’把假銷一銷,至少讓人知道你已經回來了。對了,今晚全哥你一個人睡,讓阿瀾陪我說話。我這‘腿’腳如今是走不動路了,可總得聽聽你們這一路的見聞。”

母親這一說雖是讓楊進周為之苦笑,但自然不會違逆,而陳瀾則是斜睨了丈夫一眼,這才攙扶著江氏出了‘門’去。可才出了院子,她就發現自己這一身還是剛剛回來時的裝束,就這麽待客未免有些不恭敬,可還沒開口就被江氏接過了話茬。

“杜閣老夫人又不是外人,再說你們本就是剛回來,出去迎一迎再回院子換身行頭就走了。我倒是沒想到,杜家那樣的書香‘門’第,竟然對‘女’兒的針線功夫那樣看重,杜大小姐的‘性’情人品我見過,那就更是沒的說了。衍哥兒的這‘門’親事真挑選得極好,陽寧侯太夫人果然眼光老到。。”

陳瀾也已經兩三年沒見過杜箏,可此時聽婆婆誇獎,她心中也覺得高興。等到了二‘門’,正逢衛夫人和杜箏下車。就隻見衛夫人一如當年光景,雖不至於荊釵布裙,但無論是那件栗‘色’的通袖還是恥‘色’的褙子,亦或是那一條不曾鑲金滾銀的秋香‘色’湘裙,都顯出了一種莊重淡雅的風韻來。

相形之下,年過十四的杜箏則是大紅小襖,品紅滾白邊的鬥篷,那嬌小可愛的臉龐上隻是薄施粉黛,在這肅殺的冬天透出一種別樣的鮮亮來。

一見陳瀾,杜箏就立時眼睛一亮,趕緊扶著衛夫人上前,廝見過後就拉著陳瀾的手說道:“瀾姐姐,上次到我家去就隻留那麽一會,我上完課之後你就回去了!這次來我還嘀咕你正好出‘門’,想不到你竟然回來了

“好容易才能見上未來弟媳‘婦’,她這姑‘奶’‘奶’就是‘插’上翅膀也得飛回來!…”江氏在一旁調侃了一句,見杜箏隻是雙頰微微一紅,卻還大大方方拖上來行禮,她不禁暗自稱許,又衝杜夫人說道,“說來也真是巧了,他們倆也就是比你們早到半個時辰。這不,我這媳‘婦’連大衣裳都還沒來得及換,你們就來了。”,“這不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衛夫人招手喚過陳瀾,執手端詳了好一陣才說道,“之前你到家裏來得匆忙。我竟是沒好好看看你。老爺之前還說呢,大冷天裏出去遊山玩水,都是延慶耍的‘花’槍!隻看你這氣‘色’竟是比之前更好了,想來這一圈遊覽有滋有味。…。

陳瀾聽到那兩個陌生的字眼,不禁微微一愣。這時候,就隻聽一旁的杜箏輕聲說道:“瀾姐姐,那是爹爹送衍哥哥的表字。衍通延,而所謂慶,則是取了綿延吉慶的意思。”

此話一出,不止是陳瀾,就連江氏都饒有興味地打量著杜箏。衛夫人的目光裏更是流‘露’出了深深的笑意。這一次,眾目睽睽之下的杜箏終於被看成了一個大紅臉。老半晌,還是陳瀾笑著打破了這場麵:“好了好了,大冷天的大夥別在‘門’口這麽說話,趕緊進屋裏坐吧。倒是叔全先去了兵部,大約一會兒就能回來了。…”

“他一個大男人,回來不回來也不礙咱們幾個說話。。,衛夫人突然挑了挑眉,隨即笑道,“我家老爺兼著兵部尚書,如果今天到兵部去,要真撞見了,按照他的脾氣,少不了要吹胡子瞪眼說上兩句的。他就是那脾氣,鬧得延慶一見著他,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

“四弟那脾氣蚜導有個人治治,否則就得得意上天了。…”

陳瀾嘴裏這麽說,眼角餘光卻在打量杜箏。見小丫頭挽著她的胳膊隻顧埋頭走路,臉上那紅暈在冷風下仍然沒有褪下,不禁有幾分好笑。直到江氏伴著衛夫人進了惜福居正房,杜箏卻尋空子說是要請教她針錢,結果到了東屋裏頭,卻說出了另一番話。

“瀾姐姐,爹爹前些天回家時,讓我捎帶一句話給衍哥哥。可他這幾天人影都不見,說是大多數時間都在禦前當值,我自然見不著。。”見陳瀾麵‘露’詫異,杜箏就深深吸了一口氣,隨耶一字一句地複述著父親的原話,“父親說,等陽寧侯回來,請老太太主持分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