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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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被這麽一問,楊進周臉上便有些尷尬,隨即就彎腰從馬褡褳裏頭拿出一個玉色布麵子的包袱來,直接遞給了陳衍,又說道:“既是碰到了你,正好請你幫忙捎帶進去。.com這是我家裏常用的幾種涼茶,比市麵上賣的強些,是家母特意預備的。今年入夏格外炎熱,體弱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都是用得上的……對姑娘也好。對了……”
說到這裏,他微微猶豫了一下,隨即便對陳衍點點頭說:“這幾日內外多事,而且恐怕東昌侯的處刑日子也就是這幾天,你最好囑咐家裏人少出門一些,你進出也仔細些更好。記得回去問候太夫人和三小姐。”
陳衍還沒來得及說話,就隻見楊進周調轉馬頭拎起馬鞭便是一記虛抽,那坐騎立時四蹄飛奔馱著人朝來路疾馳而去,不一會兒就隻剩下了一個小黑點。麵對這一幕,他不禁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那個包袱,有心打開瞧瞧,可最後還是硬生生忍住了,但嘴角卻露出了笑容。
這楊進周看著冷峻,其實也並非真是木頭嘛
帶著這種滿意的心情,陳衍索性在崇和坊下頭等著自己的幾個伴當和親隨,等到他們的身影終於出現,楚平又苦著臉上前請罪時,他卻大度地一揮手道:“是我一時心急甩下的你們,和你們沒什麽相幹。這丁點事情回頭就別和老太太三姐姐說了,以免她們聽著生氣又責罰你們……好了,以後我絕不會一個人獨行,這總行了吧?”
盡管陳衍說不告訴朱氏和陳瀾,這讓楚平四個小家夥和另外兩個護衛親隨很高興,但讓他們更鬆一口氣的是,陳衍又說明隻此一回再無下次。於是,一群人再無二話,簇擁著陳衍從西角門進了侯府,又送到二門,這才各自散了,誰也沒留心陳衍手中什麽時候多了個包袱。而陳衍則是隨口問了守門的婆子幾句,得知陳瀾還在蓼香院,索性就直奔了那邊。
蓼香院正房東次間裏,已經用過晚飯的陳瀾正給朱氏看這兩日做的一條牛皮腰帶。盡管她如今在針線活上已經恢複了從前的大半水平,可這並不代表著她就真的願意一天到晚坐在那兒埋頭做活。所以,朱氏掰著手指頭數著她將來要做的活計,她不知不覺鬆了一口氣。
“所以說,你隻有個婆婆,沒有小姑小叔子也沒有妯娌,日後送見麵禮時,隻要打點好婆婆那一份就行了,也給你省卻了許多工夫。否則,現在到年底要趕出你的嫁衣和那些行頭來,恐怕就得幾個丫頭一塊上陣幫忙。”
祖孫倆正說著,外頭就傳來人聲,說是四少爺回來了。陳瀾才放下東西,就隻見陳衍風風火火衝了進來,手裏還提著一個玉色麵子的包袱,臉上滿是笑意。他行過禮之後就借口有要緊事,把鄭媽媽連帶綠萼玉芍都攆了出去,隨即就挨著朱氏坐下了,鄭重其事地把手裏的包袱放在了居中的炕桌上。
說到這裏,他有意賣了個關子,果然看到姐姐陳瀾微微一愣,而朱氏則是笑了起來,於是便換上了一副正色:“他還說,這幾日內外多事,隻怕東昌侯府的事也就是最近了結,所以讓家裏人盡量少外出。還有……”
這一回,他的賣關子換來的卻是陳瀾的怒目以視,因而,他立時學乖了,趕緊一攤手說:“還有就是他讓我問候老太太和姐姐一聲,其他的真沒了”
陳瀾差點被陳衍一段話分三截說的架勢給噎住了,狠狠瞪他的同時,臉上也微微有些紅暈。見朱氏顯然是很高興,拉著陳衍又低聲問了起來,她索性挪開目光看了看這個包袱,又利索地動手解開。果然,裏頭是四包用紙嚴嚴實實包好的東西,掂掂還很有些分量。每包東西都用繩係著,上頭還附著一張紙,她取下一看就發現是各種配料的單子,以及注明適合哪些人飲用,筆跡挺拔有力。而在四包東西的最下麵,則是一個扁匣子。
“咦,居然除了涼茶還有別的?”眼尖的陳衍一下子就看見了,當即湊了上來,“我剛剛還在想呢,人家送胭脂水粉金銀首飾,再不成或者是扇墜子玉佩什麽的,偏生他送涼茶,簡直是太標新立異了,想不到下頭還別有洞天……哎喲”
聽陳衍越說越過頭,陳瀾冷不丁在他頭上重重拍了一下,見朱氏笑眯眯地看過來,這才將那個扁平匣子遞了過去:“老太太,您瞧瞧?”
“我手上沒力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打開就是了。”朱氏很久沒有眼下這般輕鬆愉快的心情了,遂笑道,“放心,一切有我,沒人敢說你們這是私相授受。”
眼見老太太都打趣起了自個,陳瀾無可奈何,隻得打開了那個扁匣子。一開蓋子,她就發現裏頭赫然是一把無鞘的短劍。那短劍看著樸實無華,她小心翼翼地將其從匣子中取出來,輕輕巧巧地拿著柄晃了晃,這時候,劍鋒方才在燈光之下反射出了一道亮光。
“是有些年頭的物件了,不是父親留下的東西,就是再往上頭留下的。”朱氏這會兒也換上了正色,從陳瀾手中小心翼翼地接過,端詳了一會又吩咐收好,這才歎道,“到底不是那些懂得巴結姑娘家心思的人,送的東西讓人想不著。這涼茶讓鄭家的看看方子,如果好咱們好好存著,以後用得著。這劍瀾兒你收好,記得想想該送什麽回禮。”
陳瀾自然答應了一聲,可等到陳衍在老太太那裏吃了一頓遲來的晚飯,整理好東西回了翠柳居之後,她不禁坐在炕上看著炕桌上這個扁平盒子出神。那涼茶要回禮並不難,可於他來說,眼前這東西應當是頗為要緊珍貴的舊物,她要回禮也得好好花些心思。
就當她思量之際,芸兒躡手躡腳進了屋子。一旁伺候的紅螺瞧見這光景,連忙在她耳邊提醒了一句,她自然就抬起了頭。
芸兒素來是直截了當的性子,匆匆行了個禮就忙著說開了:“小姐,三老爺今天回來之後就直接進了羅姨娘房裏,把人都屏退說了好久的話晚間我趁著大夥去老太太那兒問晚安的時候,和喜鵲攀談了一會兒。她年紀差不多該配人了,可畢竟要聽三夫人做主,我就許了她幫忙。結果她竟是對我說,她偷聽到三老爺告訴羅姨娘,說是今天派了人去羅家見羅世子,似乎說了些和小姐有關的事。”
說到這裏,芸兒似乎唯恐語不驚人,又緊跟著說:“小姐,這兩天外頭也有不少謠言,魯王殿下……魯王殿下恐怕活不了幾個月了而且,宮中還傳言說吳王殿下並非自縊,而是皇上賜死我甚至還聽到後街幾個閑散的仆婦議論,還說什麽皇上一頭重賞威國公和楊大人,抬起一撥新貴,一頭又對舊的勳臣貴戚毫不留情,多年任用的老文官也一下子趕下去了不少,說不定是被奸臣小人所惑,亦或是遭了饜鎮之類邪術……”
自從漸漸掌握了主動權之後,陳瀾已經許久沒有留意過芸兒那些支離破碎的消息,但今天這幾條無疑極其驚人。對於陳瑛對羅旭的謀算,她並沒有太大的擔心,想來羅旭決不至於輕易上當。
等芸兒答應著離開,她就陷入了沉吟之中,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仔仔細細想了一想,她越發心驚。盡管她很希望這隻是她瞎揣測,可即便是一丁點的可能性,她也不敢就這麽放了過去。要知道,如今她翻身風光的日子,其實全都是來自那個帝王而已。
第一卷京華侯門第兩百章恰是一見如故,始信一點靈犀
第兩百章恰是一見如故,始信一點靈犀
一大清早,陽寧侯府的下人們才開門開始灑掃,陳衍就興衝衝地從二門跑了出來,手上還提著一個元青色綢麵的包袱。幾個小廝連忙叉手行禮不迭,隨即眼看著人一陣風似的往南院馬棚那邊去了。彼此之間交換著眼色,就有人免不了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風水輪流轉還真是不假,如今不但長房風光了,楚平那幾個原本沒差事的小子也都抖了起來,竟然騎上了高頭大馬”
這背後的嘟囔自然絲毫無損陳衍的好心情。他一路到了馬棚,見楚平等四個伴當正在那裏認認真真地洗刷著馬匹,身上衣裳都濕了大半,便大聲說道:“收拾完了沒有?要是收拾完了,趕緊回屋換身衣裳好出門”
一聽這話,楚平頓時扭過頭來:“少爺,眼下還早吧?今天韓先生不是給了您一上午的假麽?下午郡主那兒也沒空,隻有樂大叔他們在。”
“少說廢話,讓你們趕緊就趕緊,少爺我有要緊事辦”
盡管不知道陳衍有什麽要緊事,但四個伴當你眼看我眼,最後還是加緊動作,洗刷完之後就丟下了鬃刷,各自一溜煙回去換衣裳了。不一會兒,換上了幹淨衣裳的他們就出現在陳衍麵前,隻是頭發上難免還有些濕漉漉的水珠。楚平還想上來幫著陳衍拿東西,結果手一伸就撲了個空,不免有些發愣。
“別忙活了,這東西我拿著。趕緊把馬牽過
來,咱們從東角門出去”
出了陽寧街,陳衍一掃往日立時打馬飛奔的習慣,竟隻是放開了馬小跑。跟在後頭的四個伴當見少爺這般架勢,麵麵相覷的同時不免以為少爺是因為昨夜一路狂奔甩掉了他們,如今終於醒悟過來學到了沉穩,心中不免又是歡喜又是欣慰。然而,殊不知策馬走在前頭的陳衍正一麵走一麵往下瞟著放在馬褡褳裏頭的那個包袱。
“應該不是什麽容易碎容易破的東西吧?要是送到地頭卻不是完完整整的,回頭我哪有臉去見姐姐?”
嘴裏嘟囔著,陳衍不免更加小心了起來。從皇牆北大街過了安定門大街,等到了崇文門大街又往北走了一箭之地,一路東張西望的他就拐進了一條胡同。楚平幾個也是頭一回到這地兒來,臉上全都有些納悶。進胡同的時候,楚平瞅了瞅那牌子上寫的門樓胡同四個字,甚至還拍馬上前了幾步,小聲對陳衍問道:“少爺,咱們這是上哪?”
“別多問,跟著我走就是了。”
同樣是頭一次來的陳衍每到一戶人家就仔仔細細地來回掃著門樓,直到由西往東第四戶,這才算是找到了地方。他搖手阻止了楚平前去叫門,自己利索地跳下了馬,拿上馬褡褳裏頭的包袱,就上前抓著那錫環輕輕敲了敲門。不一會兒,那大門就咿呀一聲敞開了,內中探出頭張望的卻是一個有些年歲的老門房。
“這位公子,您這是……”
“我尋楊大人有事。”陳衍見對方皺了皺眉,仿佛要拒絕,趕緊又添了一句話,“我是陽寧侯府的。”
這話果然是有些功效,原本要關門的那老門房立時笑了起來,又打開門讓陳衍等人進來,隨即又吩咐人進去通報。不一會兒,莊媽媽就從裏頭急匆匆走了出來。一掃這一撥來人,她麵色微微一變,旋即笑著上前屈膝行禮道:“我家大人一大清早就去早朝了,白天恐怕難能回來,請問公子是陽寧侯府的哪一位,我也好稟告老太太。”
陳衍一聽楊進周竟然不在,頓時有些鬱悶,但還是客客氣氣地道了自己的身份。見那位莊媽媽頗感意外,又笑著把他往裏頭迎,他少不得解釋了自己此來的緣由:“原是楊大哥昨天傍晚在陽寧街外頭遇著我,送了好些東西,老太太和姐姐都覺得不好意思,所以特意囑咐我送了回禮過來。我還以為一大早來能遇到人,卻忘了還有早朝。”
“大熱天的,四少爺隨便使個人也行,怎還勞您親自跑一趟。”
“楊大哥也是親自來的,姐姐不好隨便出門,我這個弟弟自然是有事服其勞了。”
聽陳衍說話和氣,一路進來雖說也是四下裏瞥看,可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倨傲,莊媽媽自是越發滿意。及至引著陳衍進了上房見江氏,她覷著人似乎有話要說,就衝兩個小丫頭招了招手,躡手躡腳帶著人退了出來。才下了台階,她就忍不住嘴角往上翹了翹。
屋子裏,陳衍先是以晚輩的禮數見了江氏,隨即就奉上了自己帶來的那個包袱,這才把剛剛對莊媽媽解釋的話又來了一遍,末了才說道:“這裏頭是兩瓶百花膏,不是宮中上用的那種,是入夏之後姐姐自己用園子裏的花做的,老太太平日也常常吃。兩罐是荷花香露,也是自己蒸煮而成,夏天沐浴後用最好。另外則是一條束腰的皮帶。”
看著這個大包袱,江氏不禁笑著說:“他送去的隻是一些小東西,你們卻還惦記著回禮,倒是讓我更不好意思了。你回去稟告你家老太太和三小姐,就說多謝費心了。”
這回禮的事情交代清楚了,陳衍知道,眼下要緊的是另一樁。他眼睛滴溜溜在屋子裏一轉,見確實沒有別人在,這才一板一眼地說:“太夫人,其實今天我來,也是另外有一件事情。咱們兩家承天恩方才有如今的局麵,這兩天家裏聽到了一些不太對勁的流言,姐姐心中頗為擔憂,想請楊大哥幫忙留心留心。”
江氏雖並不管外事,可這承天恩三個字卻帶著明顯的暗示意味,她自然不會聽不出來。因而沉吟了片刻,她就打消了問個明白的打算,隻點點頭說道:“他昨天提過,今天上完朝之後,會去右軍都督府點個卯,屆時才會出城去營地巡查。如今算算時辰應當會差不多,我差個人去路上截一截,如果正巧,興許能截下人來。”
陳衍聞言大喜,連忙起身行禮:“那就多謝太夫人了”
江氏雖是女流,可辦起事情來也雷厲風行,立時招來莊媽媽囑咐,讓她去外頭差人。把這些都安排下了,她才和陳衍拉起了家常。她口氣親切,人又和善,陳衍起頭還有些放不開,但漸漸熟絡了之後,說起當初護國寺頭一回見到楊進周的情形,他自是將那會兒楊進周和別人格格不入的冷淡架勢描繪得惟妙惟肖,聽得江氏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全哥從小就是寡言少語的性子,後來做了頂梁柱偏又在外打仗,話就更少了。我隻盼著他將來娶了媳婦,能改一改這脾氣,免得人人看著他都怕。還是衍哥兒你脾氣好,又招人喜歡,若是我還有你這麽個兒子,全哥有你這麽個弟弟,家裏就熱鬧多了,不愁沒聲氣。”
陳衍從小沒了爹娘,不知道受過多少冷眼,這幾個月才被人誇得多了些,可人家不是說他上進用功,就是讚他比從前沉穩多了,幾乎從來沒人說過他脾氣好討人喜歡。如今隻陪著江氏說了這麽一會兒話就得了這般評價,他頓時覺得眼前這位太夫人從姐姐未來的婆婆升格成了一位知人懂人的長輩,自然而然咧嘴笑了起來,話也就更多了。
半道上被家裏人截著說有急事,楊進周就跟著報信的那個小廝急匆匆地趕了回來。把秦虎撂在前院,他大步流星直奔後院,可一掀簾子進了正房東次間,他就看見陳衍正一邊比劃一邊和母親說話,母親竟絲毫沒注意到他進門,隨即更是笑了起來。
“想不到郡主當起師傅竟是這般嚴格幸好是大熱天一桶涼水朝你兜頭澆下,否則大冷天的,你這身板怎麽吃得消?不過,想當初全哥他爹也是這般,大冷天的拚命督促他練武,我看著就心疼……咦,全哥回來了”
江氏一下子看見了楊進周呆呆站在門口,便站起身道:“衍哥兒有要緊事找你,你們在屋子裏說,我去廚下看看預備得如何,中午我留了他吃飯。”
楊進周愣頭愣腦地看著母親笑吟吟地出了屋子,又見陳衍蹭地跳下了炕來,這才反應了過來,隻心裏卻頗為納罕。隻當陳衍又複述了一遍今天來送回禮的事情時,他的臉色不免微妙了起來,可架不住陳衍隻是在這話題上一帶而過,轉而就說起了正事。於是,他收回了那些雜七雜八的心思,仔仔細細地一邊聽一邊琢磨。
“皇上賜死吳王,還有魯王壽元不永恐遭天妒,外頭竟然有人這麽說?”楊進周這個武將畢竟甫一回京就在錦衣衛裏頭呆了好一陣子,一聽陳衍的話,就習慣性地往某些事情上頭聯想了起來,但一時間總覺得還有些不得要領。及至陳衍湊過來又低聲說了幾句,他麵上表情自然更加鄭重了起來,隨即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既是三小姐說的,我自然信得過。這幾日我就仔細留心,一旦有所得,我就知會你,你記著……”
兩人商定好了,楊進周正要走,陳衍突然想起什麽,連忙叫住了他,直接打開包袱拎出一條牛皮腰帶來,笑
銳騎營、步軍營、神機營,這三大營乃是□□林長輝即位之初一一建立的。步軍營位於香山,銳騎營位於通州西邊,而神機營則是三分之一在城內,三分之二在城外。神機營在三營之中操練最多出擊最多,可由於常常涉及到從上至下的換裝以及火藥配發,若是一把火銃沒能保存好,又或者是沒了配發的火藥,這一整個營的戰力便得大大縮水。故而有心人都知道,神機營之利,重在軍器監和火藥局。
所以,楊進周並不常常去城外大營,他如今要做的隻是盡快通過之前打的那個勝仗,熟悉自己的這些屬下。這天便是例行出城巡查的日子,他急急忙忙趕回了家一趟,又帶著秦虎出來,在阜成門和在此等候的一眾親兵會合,這就風馳電掣地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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