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離去
李亭山看著修羅，神色略微有些木然。
開始，從修羅的敘述之中，他們漸漸的了解到，自己一直生活的世界，僅僅隻是一個仙門的傳承空間，而後來，卻忽然知道自己竟然是那仙門之中很早一位強者的子孫後代，最後又忽然知道，一直被他看好的弟子，竟然就是麵前這個強的有些離譜之人，真正的仙人！
李亭山原本隻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而已，當往日根本無法想象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在自己麵前，帶給他的衝擊是無比強烈的，從開始的震驚漸漸的變得有些麻木。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是真實存在的，這個世界，是否是真實存在的……
婭妃也是有些呆滯的看著修羅，腦袋中暈乎乎的，連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經過短暫的寂靜，納蘭矓月第一個反映了過來，無法置信道：“你是鐵牛？！”
修羅看向納蘭矓月：“吾名修羅。鐵牛僅僅隻是一具化身，或者說並是真實存在的！”
“這不可能！！！”納蘭矓月身體一顫，麵色越發蒼白，猛然上前兩步，死死抓住修羅的雙臂，因為極度的激動，聲音都顯得有些尖銳。
“你在騙我，你在騙我對不對？沒錯，是你，一定是你吞噬了鐵牛，你這個凶手，還給我，把鐵牛還給我！！！”
納蘭矓月一般瘋狂的捶打著修羅，一邊失聲痛哭，雖然這樣說，但她心中何嚐不知道，這就是事實呢？隻是，她卻無法接受！
大殿中，充滿了納蘭矓月帶著哭腔和痛苦的‘怒罵’之聲，李亭山父女神色複雜，欲言又止，但最終卻也隻化作了一聲歎息。
而東陽仙翁看著納蘭矓月的目光則略顯憐憫，其原本便擁有大羅級修為，本身又是此方世界的引導者，對於修羅這位無數年之後才來臨之人，無時無刻不在留意著，關注著，自然也清楚他們之間所發生的所有事！
也正因為如此，當納蘭矓月才能孤身一人，毫無目標的情況下，在偌大的世界中，‘找到’東陽仙翁。
此女至情，讓東陽仙翁也有些感慨，隻是他同時也知道，愛上劍主，怕是不會有太好的結果，畢竟根據他對主人，以及劍二，亦或者其他劍修的了解，想要讓一位動情，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當初的主人便沒有子女，劍二也僅僅隻是一次意外的情況下，與一位女子發生了關係，才有了子匾……
當然，對於這位新任劍主，他的了解並不多。但在他看來，既然能夠被選中，其心性和性格，就算與之前兩位劍主有差別，但也應該差不到哪裏去，更何況，是在其領悟‘極之真意’之後！
雖然他並不懂所謂的‘極之真意’，但這麽多年了，又作為傳承空間的引導著，一些理論還是明白的。
‘情’自然可能成為‘極’的催化劑，包括他也是這樣做的，以‘情’刺激，讓傳承者進入‘極’之門檻，但以‘情’入‘極’，這‘極’僅僅隻是表象，而並非本質，由‘情’入‘意’，才是其核心。
原本他還要為修羅營造很多的事情和遭遇，盡可能的創造那種環境，也已經計劃好了。可也正是如此，修羅在他刻意營造的‘情’破碎之後，卻轉瞬間重凝為‘意’，領悟了‘極之真意’才讓他如此的震驚，幾乎不敢相信！
一旦真正領悟‘極之真意’後，哪怕僅僅隻是一個種子，但卻會讓其意誌極心境發生一種神秘的變化，猶如升華，自此再難有外物能夠進入其心扉。當然，世間無絕對，並非是絕對的不可能，但這個幾率，太小太小……
故而，在東陽仙翁看來，納蘭矓月的這種讓人感動的情誼，從一開始，就是一種錯誤的開始，也必然會以一種悲劇來收場！
任由納蘭矓月捶打著自己，修羅隻是微微低頭看著，目光深邃，讓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良久之後，當納蘭矓月情緒略微穩定一些之後，修羅才開口：“發泄完了麽？”
修羅話語雖然平靜，但其中卻透露出一絲絲的淡漠，這淡漠，讓納蘭矓月身體一僵，抬頭，雙眼紅腫，看向修羅的眼睛，在此時的納蘭矓月心中，忽然發現，這平靜而淡漠的目光是如此的刺眼，好似利刃，狠狠的插入她的心中，把整個心都攪的支離破碎，再難愈合。
她感覺全身的力量好似瞬間被抽空了一般，軟到在地上，低垂著頭，長長的秀發遮住了她的臉龐，隻是有一些外人無法聽清楚的低語隱隱傳出……
見納蘭矓月悲傷至極傷心欲絕的模樣，婭妃下意識的看向修羅，但看到的，卻依舊是那種波瀾不驚的神色，她眼中掠過一抹苦澀，她明白，那個自己熟悉的鐵牛，那個在自己記憶中留下美好回憶的鐵牛，永遠的消失了……
李亭山也是神色複雜的看著修羅，千言萬語，也隻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世事弄人啊！
大殿中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壓抑，隻有那低微而模糊不清的空洞呢喃，若隱若現。
修羅微微低頭，看著軟到在自己身旁的納蘭矓月，微微搖了搖頭，剛準備收回目光，可忽然微微一愣，眼中泛出些許驚疑！
隨即連忙抬手，阻止了準備默默上前扶起納蘭矓月的婭妃。
見狀，婭妃忽然憤怒了起來：“你還想怎麽樣？你不接受月兒的情意也就算了，難道還想把她*死不成？！”
“妃兒！”李亭山連忙拉回自己的女兒，訓斥道，隨後還看了一眼修羅，見修羅好似並沒有在意後，心中才微微鬆了口氣，現在麵前此人，已經不是當初的鐵牛了，而是一個他們無法想像的強大存在，怎可如此無禮？
東陽仙翁卻發現了修羅眼中的那抹異樣，隨之帶著些許疑惑，看向納蘭矓月，剛開始還沒有發現什麽，可忽然，一股朦朦朧朧的氣息漸漸開始若隱若現，並快速的變得濃鬱起來！
這熟悉的氣息讓東陽仙翁目光猛然一凝，剛開始還有些疑惑，可當那氣息越來越濃，心中的疑惑也漸漸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震驚……
此時，兩人的異狀也終於讓李亭山察覺到了不對勁，就連憤怒中的婭妃也漸漸變得有些疑惑了起來。
那神秘的氣息呈幾何倍的上升，轉眼間，就連李亭山父女也能夠隱約感覺到，這氣息中蘊含著極端的負麵能量，悲傷絕望而憤怒，讓人的心情不由自主的跟著發生變化。
這氣息越來濃，甚至在納蘭矓月周身形成了已成若隱若現的朦朧紅色霧氣，李亭山父女早隨著氣息不斷變濃也開始漸漸向後退去，神色充滿震驚。
當這氣息濃鬱到一定程度，好似達到巔峰的刹那，納蘭矓月猛然抬頭，死死的盯著修羅，空洞的眼神早已經被憤怒所取代，如黑寶石般美麗的瞳孔中，彌散著一層淡淡的血紅……
當納蘭矓月抬頭，李亭山父女看到那雙充滿恨意，略微帶著淡淡血紅的瞳孔之刹那，麵色猛然大變。
“這是……”
東陽仙翁愕然片刻，看著納蘭矓月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帶上了一抹震驚，‘極’？她竟然領悟了‘極’？雖然現在還隻是最初級的‘極之念’而並非‘極之意’，而且還非常淡，但這確確實實就是‘極’！
東陽仙翁震驚之餘，心中也連連感慨，由‘情’入‘極’，看起來非常簡單，可若真的如此簡單的話，那不是人人都可以凝聚‘極之念’？然事實卻與之相反，傳承空間存在了無數年，在這個世界中，每天有多少的悲歡離合，多少人傷心，絕望，乃至於自盡？但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成功凝聚出‘極之念’，難度，可見一般！
當然，進入此方世界的傳承者與他們又有些不一樣，最大的，也是最根本的區別就是，他們將會得到傳承空間的法則幫助，推動他們領悟，凝聚‘極之真意’，而在時間空間內的人，卻並不存在這樣的待遇。
至於納蘭矓月為何能夠成功，東陽仙翁心中隱隱間也右側猜測，可能是因為存在於此方世界的核心之處，法則交匯的地方，無意中得到了法則的輔助和催化的緣故，因此一舉成功的凝聚出了‘極之念’！
可就算如此，也需要其本身達到某個程度，如此看來的話，納蘭矓月對這位劍主的愛意，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加的深厚！
如此機緣，讓東陽仙翁也不得不感歎。
若放在往常，或者其他情況，東陽仙翁自然會讚賞有加，可現在，其眼中卻漸漸浮現出淡淡的冷色。納蘭矓月所凝聚的‘極之念’，乃是在悲傷絕望至極後，催化而出的憤怒和恨意所凝聚而成，其針對的，就是修羅，所謂愛越深，恨越濃就是這個道理。
雖然，她根本不可能對劍主構成絲毫的傷害，但卻也不能就此放任下去，最好的作法，就是抹殺！
雖然這樣做有些可惜，心中也略微有些不忍，但是他認為，這就是最好的辦法，這種‘極’乃是大逆不道，必須抹殺在萌芽之中！
“劍主……”
東陽仙翁上前一步，剛剛開口，卻被修羅抬手阻止，這讓東陽仙翁略微有些疑惑，顯然，這位劍主好像並不是這樣想的，可見其沒有解釋的意思，他也不便再問，且不說其身份，而且這件事也是因他而起，自然由他決定。
“你也太久沒有離開過這裏了，此次就跟我一起回去看看現在的世界吧，另外，也為自己尋找一位接班人吧！”
修羅的話，讓東陽仙翁身體微微一顫，眼中露出無法壓抑的激動，多少年了，他自己都記不清楚自己呆在這裏多少年了！
隻是隱隱還記得，當初第一次前往這由定海神出構建出的傳承空間的時候，他的修為才剛剛突破九天玄仙的境界，還隱約記得那片無邊無際就的汪洋，以及快要被自己淡忘了的世界……
終於，終於要回家了麽，忽然間，他變得無比的迫切！
深吸口氣，勉強壓下心中的激動，東陽仙翁恭敬的行禮，隨後忽然雙手結印中，抬腳微微一跺，頓時，一股奇異的波紋散逸開來，地麵微微震顫中，裂開了一個洞孔，洞孔中，伸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石柱，珠子頂端，有兩個凹槽，凹槽之上，懸浮著兩團微微閃耀的光芒。
“劍主，這就是構成傳承空間的兩顆定海神珠的核心，隻要滴血再其上，便可取得兩顆定海神珠的控製權，也是這傳承空間的控製權，這也是傳承的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嗯？兩顆？”修羅微微挑眉。
“是的，傳承空間原本是分為兩界的，分別由兩顆‘定海神珠’組成。一顆為‘凡’，一顆為‘仙’，兩界互相分開，但彼此之間卻又有緊密的聯係，當初主人就是想要構建成一個完善而獨立的世界，隻是，劍主天縱奇才，根本不需要前往仙界便出人意料的覺醒，卻是讓老奴很多手段都派不上用場了，哈哈哈！”得知自己終於要解脫，東陽仙翁心情頗佳。
修羅抬頭看了一眼東陽仙翁，沒有多說什麽，直接劃破指尖，屈指輕彈間，兩滴鮮血一前一後精準的融入了那兩團朦朧的光團之中。
頓時，那兩個光團微微震顫中綻放出明亮的光芒，驟然間，光芒猛然擴大，把修羅籠罩在其中，在光芒籠罩中，修羅感覺自己好似進入了另外一個空間，意識無限延伸，遼闊的無比的大地盡入眼簾，隻需心神微微一動，便可隨意的前往任何一個地方。
這種感覺，若是其他修士，若初次體驗，也會感覺到無比的新奇驚訝沉浸其中，但對於修羅而言，卻並沒有什麽，且不說他自己就有‘定海神珠’，另外這樣的感覺，與神國極為相似，對於任何一個神明而言都不陌生！
隨意的掃了一眼這傳承空間，修羅發現這世界果然如自己想象中那般非常遼闊，不僅如此，空間中的法則，兩顆‘定海神珠’之間的關聯，以及世界的構造，等等一切都在修羅心間清楚而完整的浮現而出，而根據這些反饋而來的信息，修羅也解開了之前心中的那份疑惑，那就是東陽仙翁為何不自己收了這兩顆‘定海神珠’離開，反而困在這裏無數年！
現在修羅卻是知曉了，這是法則的限製，隻有通過正常途徑進入此方世界內的選中者才能夠順利的收服這兩顆‘定海神珠’，否則的話，就算你能夠來到這裏，就算你能夠看到世界本源近在咫尺，也依舊毫無辦法！
強行認主的話，隻能遭到世界法則的反噬，‘定海神珠’原本就為先天靈寶，況且還在其內部世界，一旦遭到反噬，那麽哪怕大羅，甚至於準聖，若沒有逆天的手段，怕是也沒有辦法強行破開這堅固的世界，最終慢慢被‘整個世界’吞噬……
當修羅被‘定海神珠’所散發出的光芒包裹的刹那，東陽仙翁心中的緊張也達到了極限，其實這才是東陽仙翁真正的，也是最後的試探。
這修羅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劍主，一驗便知！
當他看到那朦朧光芒漸漸被修羅吸收的時候，東陽仙翁心中終於徹底的放鬆了下來，隨後卻發現修羅淡淡的看著自己，心中頓時一驚，連忙跪地：“還請劍主贖罪，老奴……老奴……”
僅僅隻是片刻，東陽仙翁額頭，已經溢出了一絲絲的冷汗，他自然希望修羅是真的，可之前他真的不能說，畢竟這是考驗的一部分，也是他的職責，況且，若他真的是假的，說了又如何，不說又如何？又有什麽意義呢？
看著跪地冷汗淋漓的東陽仙翁，修羅不置可否，這卻讓東陽仙翁心中越發忐忑了。
其實修羅根本談不上怪罪東陽仙翁，他之所以這樣做，僅僅隻是為了豎立自己的威嚴，算是一種敲打，僅此而已！一個合格的上位者，必須懂得馭下之道，這對於修羅而言，根本就是輕駕就熟的事，已經成為了習慣！
至於李亭山父女，對於這樣的變化，不明所以，如今的他們，已經漸漸的接受了鐵牛身份的改變，至於納蘭矓月，卻已經起身，站在修羅身旁，身體微微的顫抖，但眼眸中那片隱約可見的血紅卻好似比之前更濃鬱了一些，她一不眨的盯著修羅，一語不發，散發出一波強過一波的冷意。
納蘭矓月隱隱感覺自己好像莫名其妙的進入了他們口中的那所謂的‘極’的境界，具體如何，她卻並不清楚，隻是明顯的感覺到，她所有的情緒，好似都化為了憤怒和殺意，隻要能夠殺死他，她能夠付出任何代價！
但是‘極’，代表的是一種意念的變化，可卻並不等於瘋狂！
此刻雖然恨極了眼前之人，但她也知道，自己與他的差距，有多麽的巨大，而且，自從凝聚了‘極之念’之後，她也越發感受到了修羅的強大，僅僅隻是站在其身邊，就隱隱有些喘不過氣來，這是一種‘極’之境界上的壓製。
畢竟納蘭矓月僅僅隻是剛剛入門，達到了‘極之念’的程度，而且還非常弱小，而修羅，卻已經領悟了‘極之真意’，凝聚了‘極之意’！
不論是修為還是境界，全方位的，壓倒性的壓製，她能夠堅持住不退開，已經是付出了極大的努力了。
修羅收回目光，目光掃過李亭山父女，當目光掃過站在自己身旁，綻放出濃濃恨意的納蘭矓月之時隻是微微一頓便移開。
隨後一股奇異的光芒騰然出現，包裹住這神秘大殿內的所有人，隨即光芒驟然間緊縮，化為一個細微的光點，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