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玉本想跟在落尾處排隊,卻發現隊伍之中全乃凡人百姓,別著清一色木玉製令牌。

其中男的都是正值壯年,身強體壯,五官端正,其中不乏容貌俊朗者,女的全都是如花美眷,身姿婀娜,舉止大方得體,不似大家閨秀,便似小家碧玉。

她往裏院走了走,欲找人問個明白,這時隊伍中立刻沸騰起來,不少人嚷嚷,“喂,新來的,搶什麽搶?沒看到都在這排隊麽?找打啊!”

溫如玉皺眉,瞥眼對自己不滿的隊伍,剛要開口,便聽得耳畔傳來一悅耳女音,“這位仙師,招募仙者處在仙蹤苑,還請仙師隨我來。”

這時隊伍裏嚷嚷的幾人臉色一白,方才注意到她腰間別著的是玉牌,是通通噤了聲,一副後怕的模樣,並且不明——一般仙師出場都生怕有人不知曉,氣勢逼人,這位怎麽出沒杳無聲息的。

旁人如何看待自己溫如玉從不理會,隻是看著眼前舉止得體的女子,那容貌不必多說,乃是一等一的好,衣著清麗亮眼,說話時語雖然恭敬,眼中卻閃爍著高人一等的優越。

“有勞。”她笑笑,跟在其身後去了仙蹤院。

仙蹤院人比外邊要少上不少,均是修士,從煉氣到化神各境界都有,其中隻有一人修為她無法探知,想來該是血脈境修士,除了此修士,其餘的令牌無一超過黃色。

在排隊前,便有仆役過來問了溫如玉名號,此仆役不過定星境第四重修為,倨傲態度比之前邊帶她的女子有過之而無不及,看來都是有倚仗之人。

心中不免暗自感慨,高門大院,又是仙凡混雜,看著就似吃人不吐骨頭的鬥獸場!

若非為了拿到頂級功法,盡早尋找到阿陵他們,找到回羅生天的路,她寧願做個散修靠殺虛空獸賺取星珠從靠拳頭打拚生財修行,活得自在,亦不願去趟這渾水。

這時,她身後又有人貼近,那眼鼻孔朝天的定星境修士慣例過來詢問名號。來者是名男子,聲音醇厚悅耳,他隻說了兩字:鴻鈞。

霎時,溫如玉一僵,猛的扭過了頭……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令那名定星境修士嚇了一跳,再看其表情深沉,以為對方想要釁事,說話舌頭都有些打結,“你,你,你想要幹什麽?”

溫如玉沒心思理會此等狗仗人勢的仆役,將視線全集中在那名叫鴻鈞的男子身上:血脈境修為,身上穿著一件樣式簡單的藏青色長袍,雙手束於身後,除了雙微微上挑的鳳眸稍顯突出,其他五官平平,樣貌並不出挑。

所以初看時,很容易便將注意落在其雙眼上,隻是看不久,便會不自覺挪開,這樣的眼,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深不見底,有種說不出的心驚肉跳感。

她便是如此,看不得幾眼,便轉而盯著對方的唇口。

“這位道友忽然回首,又看著在下如此之久,可是有事?”他說話的聲音很好聽,若是換做低喃,說不定便是那靡靡之聲,充滿蠱惑。

溫如玉手心冷汗滲出,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並不清楚對方到底是不是那個曾屢次想要奪舍自己的鴻鈞,眼前人聲音與虛空之海聽到的完全不同。

她一直以為實力那般強勁心思那般陰毒的會是個老者,但如今想來修士各種神通廣大,身形都可以偽裝,隻有刻字與聲音根本就不能夠說明什麽,還有一點,那鴻鈞能夠攪得魔界天翻地覆,不應該隻有血脈境修為。

“道友?”男子見其表情幾番變幻怔神許久,不由滿麵微笑提醒。

對方明明十分客氣,為何她卻覺有股無形壓迫感?好在這時一直被無視的定星境修士,似乎看出了什麽,有些不耐插話道:“快排好隊!他不是你所想的鴻鈞魔頭!”

溫如玉又再震驚:難不成這大千界還有其他的鴻鈞不成!

對定星境男修的無禮,男子態度很好,淺笑著陳述道:“在下確實叫鴻鈞,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得!”定星境男子目露鄙夷,“你就裝吧!就你這樣的鴻鈞,我一年裏就能碰上好幾個!”

人族有人痛恨鴻鈞,自然也有人崇拜,故而有不少人起這個名。

那男子說完一甩袖子,轉身不再搭理二人。

由於他轉身太快,並未注意到男子眼中閃過一抹陰冷。

倒是溫如玉將此人表情盡收眼底,心中打了個冷顫,正了位置不敢再關注身後。

可有些事不是她想躲,便能躲開的,心還繃著沒放下,身後就又傳來低低淺淺的話音:“想不到啊,鴻鈞這個大名連剛飛升修士都知曉,什麽時候威名已經傳到下界了?”

這話似自語又似懷疑,弄得溫如玉背脊僵硬,直到被傳喚入裏屋,這才略鬆口氣,快步逃離這處前院。

暫時放下腦中眾多疑惑,在步入門檻前一息,溫如玉調整心態鎮定下來,快速打量了一圈屋子,這屋內擺著各種精美裝飾,紅木色桌椅茶幾嶄新油亮,空氣中帶著絲絲令人心曠神怡的木香味,牆上掛著不少字畫,以牆上一幅掛字尤為顯眼:強者為尊!

四個字蒼勁有力,帶著股殺伐之氣,令普通人望而生畏。

掛字下的玉椅上端坐著一名彪形中年男修,胡須滿麵,看樣子不似修士,腰間別的玉牌也與至今見過的都不太相同,人正托著杯靈茶低垂著眼,細細品嚐,舉止意外的優雅。

在他身前站著兩名修士,一男一女,腰間別著的玉牌都乃黃色,一人與溫如玉相同刻了個醜字,而那女修則是刻著一個寅字。

見溫如玉進來,一男一女同時朝她看去,目光探究,並在掃過其令牌時,眼中多生出一抹厭惡與敵意。

與此同時中年男修放下手中茶杯,這才抬眼麵無表情掃過三人,道:“既然人來齊了,便開始測試吧,這第一關很簡單,你們三人輪流釋放威壓,能入我眼,便算通過。你們誰先?”

“回梁管事,我先來吧,”不待溫如玉與女修開口,那名男修便搶先開口,並報上家門,“小的吳明,乃閣中呂管事之外甥,來之前舅舅還特地讓我給您問個好,還有這楓靈茶,是他老人家孝敬您的。”

說著將一小紙包遞到中年男修眼前。

中年男修瞥了他手中物品,既不接也不拒絕。

男修尷尬笑笑,便將東西放到了案幾上。

中年男修淡淡開口道:“開始吧。”

男修昂首挺胸站到了屋子中央。

溫如玉與女修便自覺讓到兩旁,看著他似模似樣將袖子挽起,徒然大吼一聲,喉頭滾動,雙眼突出,渾身氣勢激發。

溫如玉頓覺有股氣息在屋中緩緩四散,軟無氣勢。

中年男修又變回之前垂眼品茗的姿勢,根本就不看他。

如此過了數息,男修收斂氣勢,微鞠著腰一臉討好問道:“梁管事,如何?”

“完了?”中年男修眼也未抬。

“完了。”男修點頭哈腰。

“恩,那便拿上你的東西滾回去罷,白玉別院從不養沒前途的廢物。”

中年男修語氣中飽含著不屑與輕視,令男修滿額冷汗,不迭哀求道:“梁管事,您就通融一下吧,等回頭,我舅舅那還會送上……”

“滾。”中年男修猛的抬眼,男修對上那淩厲目光,感覺就像一隻是食人猛獸,不敢動彈一分,後邊的話又都咽到了肚子裏。

終於等中年男修收回目光,他才邁著沉重步伐,悻悻然呆到一旁,看樣子很是畏懼,卻又不甘心就此放棄。

中年男修亦不多加理會,隻道:“下一個。”

這次換那女修上前,她步履搖曳,施施然向中年男修行了個禮,聲若黃鶯出穀,“小女子趙寧兒,見過梁管事。”

女修這一禮拜下,舉止優雅,說話得體,就跟畫本上大家小姐一般,中年男修亦難得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恩,開始吧。”

女修運氣,氣息在房屋內流轉,帶著縷縷清香,過了幾個呼吸功夫,她便額冒香汗,收了氣息道:“好了。”中年男修點點頭,示意她道:“過了,到一旁等著去。”

“多謝梁管事。”女子行禮,站到了邊上,餘光掃過溫如玉與男修時,不覺帶上了些許耀武揚威之意。

頓時,有人被激怒了,當下失態質問道:“梁管事,這是為何?”

不止男修問,連溫如玉心中也略有不解,這兩人的威壓都差不多,麵對凡人或許能夠起到很好的威懾作用,但若是麵對的同樣為修士,恐怕連小千界尊階修士都未必能夠震懾。

隻在矮個裏選高子,兩人中還是男修威壓更甚一籌,這中年男修到底是用何種依據判斷女修比男修強的?

“嗬,什麽為什麽?”中年男修嗤笑一聲,目光在男修女修間流轉道:“白玉別院選拔規矩:要麽實力過人,要麽背景夠硬,你說你屬於哪種?”

刹那,男修臉色慘白,立刻噤聲,那樣輕蔑的目光連帶那女修臉色也變得局促,低下首,擺弄著自己衣角。

中年男修冷冷睨著二人,都是靠著路子塞進來的,還想讓人給好臉色?

一時心情不佳,口氣不善對溫如玉道:“最後隻剩你了,快些開始,莫要浪費時間與口舌!”

於是溫如玉什麽都沒說,單單往屋中一站。

外邊,一門之隔處,那名自稱鴻鈞的男子,正百無聊賴在走廊上等候,忽然他表情一凝,一改散漫氣勢,鳳眸凜冽閃過抹異光,並死死盯住大門,視線幾乎穿透。

“你……”屋內,中年男修驚異的望著溫如玉,手中茶盅已被他捏成粉末,半響也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