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魅修羅擒夢妃第4卷 如夢 170
殘陽下,古道邊,奇峰之顛。
一名仙風道骨的道長,似在這峰頂欣賞那天邊冬日晚霞,又似在這峰頂閑庭漫步。
他的身後,一頂古樸又怪異式樣的輕轎,幔帳沉沉地罩在外,無人看得見轎中之景。而那轎旁分立四人,均身著灰衣勁裝,隻是那裝扮與江湖中俗套之扮相卻又有著明顯的區分。
其後,兩名頭戴黑色長紗的人飛掠而至,兩人手臂中均躺著一名沉沉如睡著了一般的人兒。
“樓主。”
一人沉聲對那轎中喚了一聲,驚異,卻因是男聲。
風起,幔帳輕輕飄動。
那轎中,一卷雪白長紗如靈蛇一般探出,直卷向沉睡著的其中一人,眨眼之間,一黑衣之人手上已空無一物。
“哼!”
轎中的輕哼,讓兩名黑衣人陡然低頭。
那名悠閑的道長緩緩轉身,語氣平緩無波:“憐兒,你為何帶來閑雜人等?”
“回祖師婆婆,師叔,這女子頗有一番奇怪之處,適才我們姐妹二人領命去請公子時,她以為我們要傷害公子,所以拚命要保護公子,可怪的是,她隻有輕功卻無任何內力在身,而且她身懷有孕……”
此女話未完,卻被道長手中拂塵一揮打斷:“有絕頂高手即將到來,先回穀。”
“是。”
隻一聲應,頃刻間,這奇峰之顛所有人等,已在瞬間消失殆盡, 除了剛才那被人踐踏過的草地輕痕。
一襲身影,隨風而至。
冷冷的眸帶著狂亂帶著暴怒在這奇峰之顛四處浚尋:“夢兒……”
那如天神一般的身姿在山巔如此惹人注目,那屬於王者的怒吼驚醒了早已返巢的歸鳥,撲哧撲哧漫天尋覓著讓人心驚肉跳的聲源。
未幾,一道道身影從四麵八方聚集,雙眸相顧都不及,直直地提氣、掠起身形朝那山巔之上而去,那是主人的怒吼。
“夢兒……”
又一聲,
力透天地間,卻又如此的無力,因為他尋不到自己心的歸屬究竟去了哪裏。
直到這怒吼漸漸消失,直到這渾身帶著殺氣的年輕人如驚風一般遠遠掠去,這山巔之下的穀底才得安寧。
“此人是誰?”
適才那怪異的轎子正停在群山之中一處隱蔽樓閣之內,轎中人未出,聲卻清晰可聞。
回答轎中之人問話的,正是永遠狀似悠閑的道長:“回師傅,此人乃玉麵修羅。”
“玉麵修羅?是他……”轎中之人的話略有停頓:“為師時日已無多,閑事不想理,你速去安排一切,記得將那女子好好安頓。”
“是。”
道長輕甩拂塵,轉身而去。
幔帳一分,一道驚鴻射向頂上樓閣窗門,人至,窗門已開,隻須翼間,窗門已合。
足足兩個時辰之後,道長才悠閑地在樓閣之下站定,身後,十數人魚貫而入,個個大氣不喘,在悄然無聲中分列兩排。
樓閣之門,悄然而分,一道身影緩緩走出。
這少年,華服裹身,玉冠束發,俊美又冷酷,那,不是裝酷,而是他一向如此,天呢,他居然是冷皓天。
“徒兒拜見師傅!”
他一見這道長,倒頭便拜!卻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了身軀:“皓天,為師隻收了你入門,卻未傳授你任何功力便皈依了天尊,心中有愧,你祖師婆婆如何了?”道長那超然物外的悠閑態度,此時也帶上了一份屬於塵世中人的牽掛。
怪不得冷皓天的功力那麽低,原來是他拜的師傅藏了私,哈哈哈!
道長的話音剛落,一個聲音從皓天身後的門洞中傳出:“都進來吧。”悠悠空靈的年邁女聲中,帶著無盡的疲憊,眾人得令,心中一凝,悄然地魚貫而入。
樓閣之內正中,明珠高懸頭頂,四盞粗如兒臂的蠟燭在燭台上閃爍著溫暖的光,明珠之光與之融合,照耀在當中高台之上,一位雪白長發拂麵的老婦端坐其上,神情卻極是委頓。
眾人全數跪倒在地,口稱:“弟子拜見師傅(祖師爺)。
老婦無力地睜著渾濁的雙眸,看著下麵跪著的徒子徒孫,委頓的麵容上有著一絲欣慰:“老身已是油盡燈枯……”
她的眼神,緩緩地掃過一個個恭敬跪著的人:
“我自二十年多年前尋得此處,機緣巧合下覓得家師留書《無情心經》,細心鑽研隻為探取書中所言之武學至高境界,也將此處取名無情穀,一晃眼,二十年過去,功力未得書中之妙,卻隻明了一件事,我荒廢了整整二十年的時間,如今,在我即將與師尊相會之時,也不想一身所學盡隨我去,故而將自身全部功力傳與徒孫……冷皓天。”
她似有續氣漸難之感,深深地呼吸了幾下,這才續上話:“今後,你等可願視他為主?”這話,當然不是對她徒弟那道長說的,而是對其他十數人而言。
“我等,自今日起,終其一生視公子為主。”十數人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卻一致開口。
“好,皓天,祖師婆婆……走了。”
這白發老婦話一說完,頭即黯然垂下,而一盞燭光,也在此時不知為何突然熄滅。
“恭送樓主歸天。”
這些人的反應比較奇怪,哀傷明明帶在臉上,口中的話卻說得如此冷靜。
道長輕撩拂塵,單手合十:“無量壽佛……”悠悠之聲,在洞中回旋,透著無盡的蒼涼。
看透了世間,拋師棄徒的林道長,乃是麵前剛剛西去的樓主愛徒,這穀中的寂靜擋不住二十年前血氣方剛的他,瞞著愛武成癡的師尊悄悄下山,一不注意入了江湖,數年之後他才知道,江湖中不隻有年輕人喜歡的刀光劍影,還有那無數讓英雄折腰的兒女情長。
卻誰知,恩恩怨怨不由人左右,情仇愛恨到頭來一場空寂,心灰意冷之後遁入空門,那是十二年前,而當初師尊在出穀尋找他時無意中替他收下了這稟性奇佳的弟子冷皓天,可他隻匆匆交代了一些入門粗始之功後便揚長而去。
說到底,冷皓天是這老婦發現的,所以師徒二人相見,這林道長才會托詞不接受他的跪拜。
冷皓天那冷酷的眸中,蒙上了層層霧氣。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是世間對男子情感的禁錮,可眼前的人,與自己相見不過數麵,居然在彌留之際將一生追求的功力全數傳進了自己體內。
懷中,一本薄薄的手抄正貼在那裏,這是祖師婆婆的遺物,也是他畢生鑽研的武學精華之論,就這樣交給了他。
心,好沉!
山洞外,平時穀主所居之所,一棟寬闊竹屋,在不多時便布置成了靈堂,白燭搖曳,此時,已是午未相交之時,頭頂的陽光卻被層層烏雲所遮。
“屬下等,參見樓主。”
一名灰衣男子,四十上下,身著素白孝服。帶領著眾人排在棺材兩旁,對著那扶柩之人跪拜下去。
冷皓天也是一身素白,把那俊美的容顏襯托出一種哀傷的絕美:“免。”
“少爺,這是怎麽回事?”
一聲帶著顫顫顛音的呼喚,在門口響起。
她,駐足不前,盈盈雙眸中帶著剛剛蘇醒的迷茫,帶著對眼前之景的驚懼,用一種駭然的神情扶著門框望著一身素白神情哀怨的皓天,看得出來,她的內心受到的驚嚇不輕。
跪著的男男女女皆轉頭而望。
皓天的唇,輕輕動了動:“夢兒,這是我的祖師婆婆。”他的手,輕輕地在棺木上撫摸著。“這位,是我的師傅!等過些時日,我細細說與你好嗎?”
如夢隻覺得自己餓得個頭昏眼花的,莫名其妙地暈了過去,又莫名其妙的自己出現在了這裏,天呢,為什麽老天爺總不讓我活個明明白白?老是讓我糊裏糊塗的過日子?
“哦。”如夢拍了拍胸口,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寶寶別怕,是有老人家過世了呢。
想罷,緩緩地邁動腳跨過門檻,一步一步走了過去,眾人的目光一直在看著她。
輕曲膝蓋,緩緩跪下,在眾人的目光中,她乖乖地朝著棺材磕了三個頭才站起來。
又朝著一旁站立的林道長跪了下去:“見過道長。”
林道長的臉上,沒什麽表情,開口便問:“你是誰?為何而跪?”
如夢站了起來,正色道:“小女子李如夢,在這世間無親無故,是少爺收留了我,少爺的祖師婆婆與恩師,我應跪。”
林道長又道:“你非我無情樓中人。”
如夢接話道:“尊師敬老,乃世間人之德,人間事,道是無情卻有情,何必執著於身份。”
林道長不再開口,隻把那雙若看透世間的雙眸投向自己的掛名徒弟臉上,微微點了點頭。
皓天大踏步上前扶起如夢:“夢兒,謝謝你。”
如夢不明所以:“謝我做什麽?”
皓天眸中光芒閃動:“以後告訴你。”謝她,是因為昨日,祖師爺的手下要帶走他時,她那完全不顧自身安危的護衛著他。
“蒽。”
素香繚繞,魂歸天外的老婆婆靜靜地躺在那兒,原來她不是要抓走皓天的壞蛋,可是,這上了天的老婆婆啊,您用這種希奇古怪的傳喚徒子徒孫的辦法是不是太恐怖了一點兒?
而且,而且我好餓……
軟軟又笨重的身軀,歪倒在了結實的臂膀中。
絕對不是我的錯。
“無妨,她隻是餓昏了。”林道長的側身而上,兩指輕搭上她的腕後如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