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那個病危的孩子
醫院裏。
看起來好像真的很不好。
這是方霖對方宇的第一印象。
17歲的大男孩，目測應該個子不矮，但是消瘦的模樣完全沒有同齡人該有的青春活力。黃疸的關係全身的皮膚泛黃，化療的緣故也不像姐姐方菲有著濃密的頭發，事實上，方霖的頭發也是濃密又烏黑，也許，這都是遺傳自父親方原雄。
但是眼前這個方原雄和財經雜誌或者報紙上看到的那個成功企業家卻判若兩人，烏黑的頭發裏竄出了白絲，皺紋比雜誌上看的明顯，眼睛也沒有那樣炯炯有神，名牌西裝包裹下的不過是一個普通父親的軀體。
是，又不算是她方霖的父親。
目光從方原雄身上又回到方宇的身上，戴著氧氣罩，已經沉沉睡去，像是沒有一絲生氣，除了胸部的起伏。
方霖詢問的目光投向方菲。
“兩個小時前小宇再度休克，醫生們搶救的時候媽媽受不了刺激暈了過去。現在人是搶救下來了，可是，醫生說……”方菲停下來，平息哽咽的聲音，修長手指默默抹去眼淚，眼瞼下的睫毛膏順著被抹出一條痕跡來，樣子有點滑稽，方霖卻笑不出來。
“醫生說10天內不做肝移植恐怕往後就算有肝源小宇的身體也無法進行移植了。”說話的是方原雄。
快60的老人了，曾經意氣風發又如何，無法保證病危的兒子能康複，無法麵對拋棄了25年的女兒。
方霖走到方原雄的麵前，25年過去了，她已經和父親一樣高，眼睛很漂亮，和母親一樣眸子漆黑，睫毛密長卷翹，同樣的，眼神與唐師彤離婚時那種哀怨如出一撤！
他在等，父女重逢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麽。
“你真卑鄙，懦弱！”方霖對父親的評價可以有很多，但此刻她淩亂的大腦隻能提煉出這兩個詞。不敢找她做肝移植，所以在賭她的同情心麽？
方霖走了，病房裏方原雄拉著女兒的手不讓她追；方菲趴在父親的肩膀上哽咽。
她從沒有討厭過方霖，因為根本不知道有這個姐姐的存在。方宇病後才從父母嘴裏得知方霖的事情，那時起便將她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如果得不到應允……方菲根本不敢去想怎麽度過失去方宇的日子。
可理智如她，也曾站在方霖的立場去思考，換做她是那個被拋棄的孩子，還會義無返顧要捐肝嗎？
卑鄙與懦弱印在了方原雄的額上，他從不相信報應，今夜方宇再次病危，他信了。如果知道會有這樣一天，他就應該早些與方霖見麵，而不隻是托朋友弄來她在大學畢業舞會上與另一個男生開場舞的視頻，更不是把車子停在街對麵，隻為了能遠遠看到她身穿婚紗的樣子。
人都有矛盾的一麵，方原雄絕情過，隻為了得到夢寐以求的成功，他做到了，身邊有漂亮的妻子，一對可愛的兒女，一次偶遇卻讓他開始思念起那對曾經被自己拋棄的母女。
他很富足，那她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