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呆,陳玄霆訕訕的道:“你講的這笑話真是……呃,好特別……”
利雪漫像是發現了什麽怪物一般,看了看陳玄霆,嘻嘻一笑道:“真是老古董,虧你還是做導演的耶,不會連這點心理承受能力都沒有吧?”看到陳玄霆那呆瓜般的麵頰,利雪漫似乎有了種翻身做主人的感覺,自剛才碰見以來便一直被陳玄霆壓製著,此刻卻終於有些解氣了。
利雪漫說完,雀躍地向前跑去,銀鈴般的清脆笑聲飄然四散,悅耳動聽。
陳玄霆看著利雪漫那活潑可愛的身影,不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還沒這麽快落伍吧……穿插了兩個笑話後,利雪漫對陳玄霆的怒意明顯得消弭了許多,很快便主動和陳玄霆搭訕起來。談笑之時,陳玄霆卻對這利雪漫更加的好奇了,她出身大富之家,有一個很好的爺爺,更有著一般人所無法比擬的優越條件,照理說,她應該能夠更好的讀書生活,可為何她表現出來的偏偏都是乖張怪異的一麵?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特別的緣故吧?
陳玄霆仔細注意著利雪漫的言語,卻沒摸出什麽頭緒,隻得暫將這些疑惑放在心底,準備留待曰後觀察。
走了將近半個小時,利雪漫終於停下了腳步。陳玄霆一直沒怎麽注意路邊環境的變化,此時打量了四周幾眼,才發現自己居然來到了一處別墅區。由於最近陳玄霆較為關注地產方麵的消息,所以識得這裏是紫荊花園,據說裏麵這些別墅的主人不是極有名望的富豪,便是一些香港的高級官員。
看到那一幢幢美輪美奐的別墅,陳玄霆微微一愣之後,旋即便心中釋然,依照利雪漫的姓子,絕不會和她爺爺住在一起受他管教,隻會和她媽媽住在一起。而她媽媽獨自在外麵經營著公司常年不在家,她就更加自由自在了。不過陳玄霆向來都很少去關注報紙上的那些經濟新聞,不然說不定還真能在上麵看到她母親的照片呢。
利雪漫一到這裏,笑容就突然收斂了起來,臉色也漸漸變得有些冷淡。
陳玄霆嗬嗬笑道:“利雪漫,已經到家了,我就不送你進去了……”
“哦,你現在就要回去了?”利雪漫聽後,神色間流露出了幾分怏怏的味道。
察覺到利雪漫的語氣有些不對勁,陳玄霆忍不住轉眼看了看她,卻見她好似換了個人,再無半分剛才那笑容可掬的模樣,不由更覺詫異,道:“你怎麽了?”
“沒什麽!現在已經很晚了,霆哥哥,你也快點回家吧。”利雪漫說完便轉身朝前走去,卻一直都低垂著腦袋,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
望著她那默默而行的孤單身影,陳玄霆忽然心中一動,加快腳步走到了她的身邊。
利雪漫聽到腳步聲,抬頭見陳玄霆追了上來,禁不住詫異地眨了眨眼睛道:“你不是說要回去了嗎?”
陳玄霆笑眯眯的道:“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回去,這句話好像是你說的吧……”
利雪漫一時語結,細細回想一想方才兩人的對話,陳玄霆似乎真的沒這樣講過。
陳玄霆用尾指掃了一眉梢,繼續道:“呃,我隻是說不送你進去而已,但你可以邀請我進去啊……你沒有搖頭,我就當你同意邀請我了啊……雖說現在已經有些晚了,不過也不妨礙我進去作客喝一杯水……”
利雪漫聽得有些愕然地張開了那嫣紅的櫻唇,陳玄霆的聲音落下好一會兒才鼓著腮幫子,氣道:“我抗議,誰說我邀請你了?”
陳玄霆笑嗬嗬的搖著手道:“抗議無效,你剛才幹嘛去了!”
利雪漫不忿的道:“你憑什麽來我家作客,你又不是我的什麽人?”
陳玄霆肅然道:“誰說我和你沒關係了?我可是你爺爺的朋友,論起輩分來你還要喊我叔叔,作為叔叔照顧一下侄女的生活就是責無旁貸、義不容辭的事情!”
“你……那你自己都說現在快天黑了,有哪個叔叔會這麽晚跑到侄女家裏去做客,去照顧生活?”利雪漫氣呼呼的叫道。
這話把陳玄霆說得像漫畫中的猥瑣大叔一樣,“以前沒有,現在不就有了!”陳玄霆笑道,“趕快走吧,要是你再這樣叫下去,當心把那邊的保安引過來了。”
利雪漫轉頭一看,見在那入口處值班的保安果真注意到了這裏的動靜,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地帶著陳玄霆朝自己家走去,嘴裏卻還是不停地嘟囔著些什麽。
陳玄霆也不管她,悠哉悠哉地打量起四周的環境來。
這裏的每家別墅前麵都有一個小小的花園,裏麵花草、假山、噴泉之類的應有盡有,有些還開辟著小小的池塘,看上去竟顯露出幾分園林風味。
走了沒幾分鍾,兩人便來到了一幢別墅前。利雪漫掏出鑰匙打開房門,領著陳玄霆走了進去。別墅內悄然一片,沒有半點動靜,不知道是裏麵的人睡著了,還是根本就沒人。利雪漫剛回身把門關上,把隨意地甩掉鞋子,赤著腳跳到沙發上坐了下來,瞪起那雙黑溜溜的眸子瞅著陳玄霆。
陳玄霆笑著在利雪漫對麵坐下來,道:“這裏晚上就你一個人?”
利雪漫用看白癡般的目光在陳玄霆臉上掃過,沒好氣的道:“這還用問,一看就知道了!”
陳玄霆奇怪的道:“你媽媽呢?”
聽到陳玄霆的這個問題,利雪漫語調“刷”地一下就冷了下來道:“她?忙得很呢,一個月能回一次家就不錯了……哼,你問這個幹嘛,不會是想向她告我的狀吧?可惜,你來得不是時候,要是你下個星期天來,或許能碰到她……”
看利雪漫談及她母親時,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陳玄霆突然明白了一些,她們母女二人的關係似乎鬧得很僵……這是為什麽?一般來說生長於大富之家的女孩子都會得到父母的溺愛,尤其像利雪漫這樣的,父親早亡,應該和母親走得很近似的,可是聽她爺爺利兆泰說,這丫頭和她母親之間似乎有什麽問題,怪不得利雪漫為什麽說到她時語氣會這般冷淡。
陳玄霆微笑道:“利雪漫,你是不是對你媽媽很不滿意?”
利雪漫倏地咯咯笑了起來:“不滿意?我為什麽不滿意?她生了我,又辛辛苦苦把我養到這麽大,給我買最漂亮的衣服,給我買最好玩的玩具,給我買了這麽大的一間房子,還供我上學讀書,我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嗬,嗬嗬……”
利雪漫說話時雖是在不停地笑,可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好重的怨念!感受到利雪漫那話語間濃濃的苦澀與忿怒,陳玄霆突然產生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對於利雪漫為什麽會有那些叛逆的行為,心中登時有了些眉目。轉念間,陳玄霆直直地凝視著利雪漫,沉緩的問道:“利雪漫,你真是這麽想的?”
聽到陳玄霆這個問題,利雪漫的笑聲頓時一窒,側頭避過陳玄霆那好似能穿透人心扉的目光,哼聲道:“我當然是這麽想的,難道有什麽不對嗎?她把我當小公主一樣的供著,對我百依百順,我想要什麽她就給我買什麽,我還有什麽可挑剔的!”
陳玄霆歎了口氣,悠悠的道:“真是個孩子,連說謊都不會?”
利雪漫似有些氣憤地橫了陳玄霆一眼道:“我這說的都是實話,你憑什麽斷定我是在說謊?”
陳玄霆微微一笑,看著利雪漫道:“你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廢話!”利雪漫揚了揚腦袋,兩眼卻一直望著旁邊的牆壁。
陳玄霆眯了眯眼睛,緩緩的說道:“我怕我說了之後,你會承受不住哭鼻子!”
利雪漫感覺到陳玄霆語氣中帶著一絲藐視的意味,心裏便有些忍不住了,轉過頭瞪著陳玄霆,氣衝衝地道:“你到底想不想說,不說就趕緊拉倒……哼,我可不是那種遇到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哭哭啼啼、惹人厭煩的小女生……”
陳玄霆正視著利雪漫道:“那我可就真說了!”
“你煩不煩啊,跟老太婆一樣,囉囉嗦嗦……”利雪漫差點就要暴走了。
陳玄霆清咳兩聲道:“其實,你很恨你媽媽,對嗎?”
這句話一出,利雪漫就好似被炸雷轟中了一般,登時便呆了。過了好半晌,利雪漫才有些氣急敗壞地叫了起來:“你瞎說!我為什麽要恨我媽媽?”
陳玄霆道:“你當然恨她!你經常不去學校上課、經常去酒吧喝酒跳舞、經常和那幫小混混們胡鬧、經常在外麵呆到很晚才回家,為的不就是引起她的注意,讓她每個月能夠多回家幾次,讓她多花些時間來陪著嗎?可是她雖然很關心你,雖然給你提供了優越的生活條件,可她對你的這些行為卻依然很少過問,依然忙著工作賺錢,回家的時間和以前同樣的稀少,這一切的一切,難道你不氣她、不埋怨她、不恨她嗎?”
陳玄霆一口氣將自己心中的猜測道了出來,利雪漫突然就變得焦躁起來,脹紅著小臉有些歇斯底裏的叫了起來:“你……你胡說八道……我不去上課、去酒吧瞎混、和小混混們胡鬧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和我媽有什麽關係,我為什麽要引起她的注意?她賺的錢越來越多,我高興還來不及,我為什麽要氣她,為什麽要埋怨她,為什麽要恨她……”
利雪漫的聲音越來越高,最後幾乎是尖著嗓子吼出來的。
聽利雪漫的語氣愈來愈激憤,陳玄霆便知道自己的猜測絕大部分都是對的,而自己的那番話則正擊中了利雪漫的痛處,於是淡淡的道:“真是這樣嗎?既然和你媽沒什麽關係,那你為什麽那麽期待別人把這些事情告訴你媽?”
“你胡說……你胡說……這些都是你自己瞎編的……壞蛋、你這個壞蛋……”利雪漫手指都快要點到陳玄霆的鼻子上了,直激動得眼圈發紅,身子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看著利雪漫那可憐兮兮的模樣,陳玄霆心中一軟,暗想自己就這麽把她戴著的麵具強行摘除,是不是有些太過分、太殘酷了?不過,陳玄霆旋即便又堅定下來,若是不打開她心裏的死結,怕是她以後仍然會像現在這樣瞎鬧下去,時間一長,心理或許會變得越來越扭曲,很可能她的一生都將沉浸在痛苦與憤恨當中……陳玄霆既然知道了這事,哪能再眼睜睜地看著這花朵般的少女就此沉淪下去……不待利雪漫繼續叫罵,陳玄霆便抓著她的手腕,從自己的鼻子前移開,繼續以那種有些冷漠的語氣道:“你摸著自己的胸口好好想想,這些話真的都是我瞎編出來的嗎?好,你不承認我說中了你的心事也沒關係,我再問你,為什麽你爺爺會說他虧欠你很多?你媽媽的離開是不是和他有關?你不服從你爺爺的管教,你是不是在報複?你故意做出一些叛逆的舉動,是不是在引起你媽媽的注意?”
“沒有!全都沒有!不是爺爺的錯,也不是媽媽的錯,都是那個該死家夥的錯!”利雪漫掩著耳朵嘶聲尖叫了起來,淚珠撲地就從眼眶中竄了出來。
陳玄霆聽著她那淒厲的聲音,鼻子漸漸有些發酸,暗歎口氣,接著道:“不管是誰的錯,也不管那個害你不能和媽媽在一起的壞蛋是誰;如今你沒了父親,如今媽媽又不在身邊,每天都隻能呆在這冷冷清清的房子裏,不管你再怎麽想念媽媽,她都很難抽出空來陪你……這些你難道一點都不抱怨嗎?”
“你胡說……你胡說……我一點都不抱怨……我幸福的很……我有朋友,有車有房,還有錢,可以買很多東西……”這時候利雪漫早已淚流滿麵。隻是說著說著,她竟手舞足蹈,有些癲狂地大笑了起來。
糟糕!不會是刺激過度了吧?
陳玄霆心中一驚,忙坐到利雪漫的身側,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沉聲喝道:“利雪漫,醒醒吧,你要一直這麽逃避下去嗎?”
陳玄霆一心想要讓利雪漫心神寧靜下來,說這句話時聲音難免很大,飄入利雪漫的耳中後,讓她的心弦禁不住一陣顫栗,抬頭茫然地看著陳玄霆,怔怔地呢喃道:“我抱怨,我當然會抱怨,為什麽讓我生在這樣的家庭?有錢又怎樣?爺爺疼愛我又怎樣?媽媽不在我身邊,我好想念她啊,嗚嗚嗚嗚……”
說到這裏,利雪漫悲從心來,突然撲進陳玄霆的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利雪漫那聲嘶力竭的哭聲如浪濤般一波波地襲擊著陳玄霆的耳膜,讓他心裏很不好受,這小丫頭看來真是壓抑得太久了。陳玄霆隻輕輕地拍著利雪漫的脊背,並沒有出聲安慰,這個時候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對她而言,反而是一樁好事。
自從懂事起就很少再流淚的利雪漫這時就像崩潰了的堤壩一樣,哭得昏天黑地,那留藏了十幾年的淚水仿佛山洪爆發,在這一刻全部狂湧而出……眨眼間,那眼淚便將陳玄霆胸前的衣裳浸得一片濡濕,那股黏黏糊糊的涼意令陳玄霆心中柔腸百轉,胸臆翻騰。
時間伴隨著利雪漫的眼淚悠忽而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想是她哭得累了,嚎啕之聲漸漸變成了嚶嚶泣語:“嗚嗚……霆哥哥,你知道嗎,我寧願不要那些漂亮的衣裳,不要這豪華的房子……嗚嗚,隻要媽媽能經常陪在我身邊,就算穿著最平常的衣服,住著狹窄的小平房,我也心滿意足了……”
陳玄霆歎道:“那你有沒有把你的這些想法告訴她呢?”
利雪漫離開陳玄霆的懷裏,抹著眼睛搖了搖頭……陳玄霆道:“你一直把心事藏在心裏不說出來,她怎麽知道你究竟是怎麽想的?”
利雪漫哽咽著道:“我想過跟她說,可她每次回來沒幾分鍾就又走了,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沒說幾句話就掛了,我連跟她說的機會都沒有……隻有有一次我在上國中的時候逃課了,爺爺就給她打了電話,她終於趕回來看望我,我以為這樣就能看到她,所以以後就經常逃課……”
聽到她這怪異的孩子氣想法,陳玄霆心中又好氣又好笑,道:“所以你後來就幹脆這麽自暴自棄,你可知道你這麽做不但是在傷害你媽媽,更是在傷害你自己?”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氣她,她一回來我就跟她發脾氣,把她請來照顧我的人全部趕走,……”利雪漫叫了起來,嗓子都有些嘶啞。
陳玄霆道:“難道你就打算和她一直這樣對立下去?你要知道,她可是你媽媽,你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利雪漫擦了擦花貓似的臉頰,道:“那又怎樣?反正我是絕不會原諒她的……”
聽利雪漫說話的語氣很是決絕,陳玄霆頗有些頭疼,看來要想緩和她們母女二人的關係,並不僅僅是勸說利雪漫就能行得通的,呃,以後得找個時間和她母親談談才成。
“你心裏一定在笑話我,可憐我吧?”見陳玄霆雪漫地坐著沒有出聲,利雪漫登時鼓起了那雙紅通通的眼睛。
看到利雪漫這副神情,陳玄霆心中反而充滿了憐惜,輕柔地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微微笑道:“你能把這些心事告訴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笑話你、可憐你呢!”
利雪漫氣鼓鼓地推開陳玄霆的手掌,哼道:“我才不想說給你聽呢,這些都是你逼我說的!”
陳玄霆溫聲道:“不管怎麽樣,你能把心裏話說出來就好,一直憋在心裏可很容易悶出病來的。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比以前舒服多了。”
利雪漫使勁地點了點頭,卻很快又咬著嘴唇道:“都是你,害得我哭了這麽長時間。”
陳玄霆笑道:“我可早就告訴了你,你可能會承受不住哭鼻子的,你看,我沒說錯吧……”說著,陳玄霆變魔術似的從身後摸出一麵小鏡子來,放在了利雪漫的麵前。
“這好像是我的鏡子耶,怎麽在你手上?”利雪漫愕然地看了看陳玄霆,她記得這鏡子一直放在自己的衣兜裏。
陳玄霆笑嗬嗬的道:“在那停車場撿的!”
估計是自己教訓那幾人不小心弄掉的吧!利雪漫狠狠瞪了陳玄霆一眼,一把從他的手中把鏡子奪了過來,凝目一看,卻見鏡麵顯示出來的那張臉上涕淚斑駁,麵頰登時紅了紅,似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去,幾秒後她卻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陳玄霆搖了搖頭,從兜裏摸出紙巾,遞了過去。
利雪漫伸手默默地接過,在臉上快速地抹了幾下,突然抬起那還掛著淚痕的雙眼看向陳玄霆,扁著嘴道:“嗚嗚,怎麽辦,我還想哭……”
陳玄霆微微一愣,隨即指了指自己那黏濕的左胸,道:“想哭就哭吧,我這裏永遠都是免費的!”
陳玄霆最後那字的聲音剛剛消失,利雪漫便“哇”地一聲撲進了陳玄霆的懷裏,一邊幹嚎一邊用麵頰在陳玄霆的右胸上蹭動著。陳玄霆開始時隻覺得胸前有些癢癢的,可很快被利雪漫蹭過的地方便又開始黏糊起來,心裏頓時恍悟了過來,這小丫頭哪裏是想哭,分明是打算把這些鼻涕眼淚全留給自己做紀念!
陳玄霆低頭看了看,隻得苦笑了一聲,罷了,反正衣服都已經這樣了,便讓她抹個夠好了,就當是為自己方才那些殘酷的話對她做個補償算了。打定主意,陳玄霆也不躲避,雙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背部,任由這小花貓在自己懷中磨蹭。
感覺到陳玄霆那溫柔的舉動,利雪漫那聳動的肩膀微微頓了頓,不久之後,哭聲反而漸漸地響亮了起來。
這哭聲跟剛才的佯哭竟是完全的不同。
陳玄霆心中訝然:“真的又哭了?”
又這般靜坐著等了一會,利雪漫的哭聲終於停止。見她一直伏在自己胸前沒什麽動靜,陳玄霆不覺詫異地按著她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扶了起來,才發覺她的兩眼已經緊緊地眯了起來,想來是哭著哭著便沉睡了過去!
看著她那微微顫動的睫毛,陳玄霆淺淺地歎息一聲,站起身來找到間臥室,把她抱了進去。
幫利雪漫蓋好被子後,陳玄霆在床前呆呆地坐了幾分鍾,聽她的呼吸漸趨平穩,便要熄燈離開……這時,利雪漫卻不知是否夢見了什麽,翻了個身子,嘟著嘴唇,囈語道:“……媽媽,再呆一會好嗎,就一會,我不想離開你……”
這小丫頭雖然嘴裏說恨著自己的母親,可心裏卻還是極愛戀她的!
愛之深,恨之切麽?陳玄霆心中一時感慨之極……“我知道是爺爺趕你走的……不是你的錯……他已經後悔了,你回來吧!”利雪漫繼續囈語著。
陳玄霆不由一愣,看起來事情並非自己所想的那樣簡單。難道說利雪漫的媽媽是利兆泰趕走的?
他為什麽要趕走自己的兒媳婦?這裏麵又有什麽蹊蹺?還有利雪漫口中的那大壞蛋是誰?難道是他破壞了利家的幸福麽?
陳玄霆想不明白。畢竟這些豪門恩怨不是一般人能夠了解的。
夜幕消散,天邊漸漸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曙光透過玻璃窗,將臥室映照得一片瑩亮。
利雪漫在床鋪上左右翻滾了幾下,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入目便是那萬分熟悉的窗台桌椅,不由猛地挺深坐了起來,昨夜所發生的場景如走馬燈花般地在腦中浮掠而過,記得最後是要把陳玄霆的衣服當作紙巾使用來著,卻沒想到最後不但真的哭了起來,還不知不覺地睡著了……是他把我抱進來的麽?想著想著,利雪漫的麵頰飄起了兩團淡淡的紅暈。
“怎麽就當著他的麵哭起來,真是太沒麵子了!”利雪漫噘著嘴嘟囔著道,“臭家夥,上一次打我屁股,昨晚又把我弄哭,簡直是太壞了……咦,不好,昨晚我睡過去了,他不會趁我沒知覺的時候占我的便宜吧,可惡……”利雪漫低頭看了看自己,雖見身上穿著的還是昨天的衣服,可那小腦袋瓜子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想到氣憤處,利雪漫又是抓腦袋,又是扯被子地折騰著。
“哦……哦……哦……”
過了好一陣子,那床頭的迷你型小鬧鍾卻突然發出了抑揚頓挫的雞叫聲。
這麽快就六點半了!
利雪漫抓起鬧鍾在桌麵上使勁一砸,“梆”的一聲響起,那“雞脖子”好似斷了一般,亢奮的聲音嘎然而止。掀開腿上的被子,利雪漫跳下了床,擦著惺忪的眼睛赤著腳來到了陽台,邊舒展著身體邊向別墅前麵那花園看去。
以前每看到那旺盛的花草,利雪漫都會有種把它們踐踏在腳下使勁蹂躪的衝動,可此刻她的感覺竟與之前截然不同。看著那滿眼的綠色,她隻覺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暢,好似身上某種沉甸甸的無形之物突然被卸去了一般,一派輕鬆寫意。
這是怎麽回事?利雪漫大覺不可思議,難道昨晚一哭把心情也哭好了?
“哪有那麽好的事?”利雪漫不屑地撇了撇嘴,腦中突然出一張溫和慈祥的麵孔,那顆心兒頓時又揪了起來,恨恨地哼了一聲,返身向裏麵走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