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克絲沁族

“許三哥,這小鬼命還真大,在這樣的水裏泡著都不死,上輩子一定是個打漁的吧。”一個精壯漢子點了一支煙,猛猛吸上一口,不忘從煙盒裏抽出一支,遞給副駕駛座的男子。副駕駛座上的男子四十多歲年紀,滿麵風塵,額頭上細密的皺紋讓他看起來更顯得有些滄桑。中年男子接過漢子遞來的卷煙,輕輕用手搓了搓,放在鼻子尖前深深一聞,看著車窗外漸濃的夜色,說道:“這一路上走了那麽久都沒一點人的跡象,小八,你沒帶錯路吧?”坐在車子後排的一個年輕男子聞言趕緊答道:“不會有錯的,這條路就是以前的茶馬古道,沿著這條路走,一定會走到的。”答話的年輕男子看起來才二十出頭,長得眉清目秀,白嫩的皮膚像鮮嫩的奶酪,和車外瀚海黃沙形成鮮明的對比。

“哇。”後排車座上一個昏迷的男子吐出了一口渾水。

“這小子……”小八輕輕啐了一句,掏出白手帕擦去他吐在自己身上的汙水,隨手將昏迷的男子轉了個向,麵朝車窗靠著。

“嘿嘿,當初還不是你同情心泛濫,讓他躺在那孔雀河裏,不是一了百了?”精壯漢子從觀後鏡裏看到小八的動作,忍不住取笑起來。

“我隻不過不想看著一個活人在我麵前就這麽死了。”小八不服氣地說道:“再說當時你不也同意帶上他麽?”

“我?嗬嗬,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就當是積陰德了。”精壯漢子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越野車停在廣闊無垠的塔克拉瑪幹沙漠中,就像是沙漠中的一粒細沙,隨著夜幕降臨,車窗像是拉開了一片黑幕。

“六子,你看那邊是不是火光?”突然,許三指著遠處的一點微亮的燈火說道。雖然六子和小八無憂無慮地吵鬧著,許三卻知道如果不趁著天還沒完全黑下來找個地方歇腳的話,那他們今晚就隻能待在沙漠裏了。沙漠裏氣候變幻無常,如果遇到沙暴,那這片沙漠可能就是他們葬身之地。這時突然發現遠方的燈火,不由興奮地呼喊出聲。

“嘿嘿,三哥好眼神!”六子順著許三的指引也發現了遠處朦朧的燈火,如果不是許三細心,可能他們就錯過了這麽一個休息站了。六子一轉方向盤,猛猛地踩住油門,隻見車輪卷起的黃沙飛騰在車窗外,越野車就像是一頭餓狼對著燈火的源頭飛奔而去。

當越野車駛入沙漠中的這個村莊時,村裏的人們似乎對外人到來表示很驚訝。三人下車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六子就近找了一個圍觀在他們周圍的老太,問道:“我們在沙漠裏迷路了,想在這兒住一晚,不知道方不方便?”老太聽完六子的話,唧唧呱呱地說了一通,一邊說一邊打手勢,六子看出老太並不懂普通話,無奈地看著周圍的村民,但所有的村民也都是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不懂他在說什麽。

“他們是克絲沁族人,是古樓蘭的一個附屬小國,曆史上記載他們已經隨樓蘭滅亡了,沒想到遷徙到了這裏。”小八從老太太和六子的對話裏聽出了一些門道,快步上前,對著村民用克絲沁語說了幾句話,村民們眼睛一亮,湊上來問東問西,不多時,一個村民領著一個年邁的老人走了過來。

“他是他們族的族長。”小八對許三解釋道。許三點了點頭,打量著這個容光煥發的老人。老人和村民一樣打扮,頭上圍著一塊棕色的布帶,長發盤在頭頂。身上隻穿一件破舊的皮裘,敞開胸膛,古銅色的肌膚像鋼鐵一般。克絲沁的這個族長雖然年邁,但眼中神光內斂,走路龍行虎步,氣息綿綿,雖已有**十歲,氣勢卻堪比壯年男子。

小八和老族長交流了一會兒,老族長一邊點頭一邊細細地打量了他們幾個,當精光四射的眼神掃過許三時,許三竟然有一種被人看穿的感覺,不由心中一緊。老族長微微一笑,領著他們往村莊裏走去。許三見六子呆立在那兒,重重拍了他的肩膀,說道:“把車裏那家夥帶上。”

“三哥,這老頭不簡單啊。”六子揉了揉肩膀,看著老族長的背影說道。

“恩。”許三也不廢話,快步跟著小八走進村莊。

克絲沁族原屬樓蘭東部附屬民族,世代打獵為生,逐水而居,樓蘭城因孔雀河水源斷流而成為一座荒城,克絲沁族人在他們族長帶領下,在沙漠中找到了這片淨土。塔裏木河的支流環繞這片土地,使得這片土地成為沙漠中的綠洲;北靠庫魯克山,高山的草場成為牧民放牧的最好去處。克絲沁族人從漢唐時代在這一帶定居,過著自給自足的遊牧生活。

族長帶許三等人在一個寬大的帳篷住下,並且熱心地詢問是否要幫忙醫治他們那昏迷的同伴。見許三笑著拒絕,老族長也微微一笑,讓人帶來豐盛的晚餐後就退出了帳篷。

“哇,好肥的羊啊!”六子瞪著大眼盯著那整隻烤羊,一邊搓著手一邊說道:“小八,你還真有一套,換做是我,咱們就算見到了烤肉,也吃不進肚子了。”

“誰讓你平時不多讀點書。”小八微微一撇嘴,但畢竟是被人戴了高帽,語氣也不衝。

“就算我讀書就能讀到你那份上?”六子繼續說道,“就你這才學,不去華陽大學真是華陽大學的損失。”

“哼,國內的大學我還沒看得上眼。”小八驕傲地抬起下巴,一副得意的樣子。

許三在老族長走後,就自顧自地坐在一邊,翻動著那昏迷的男子,突然發出“咦”的一聲。“怎麽了,三哥?”六子聽到許三響動,竄到他身邊,發現許三正注視著他們從孔雀河裏救起的男子的脊背,潔白的背脊上清晰地印著一個掌印。

“這小子不是失足掉到水裏的啊!”六子驚歎道:“這一掌的功力,恐怕有十年以上的修行了。”

“這是陰陽掌,江西曹家的家傳掌法。”小八聞言也湊上前,隻看了眼掌背上的痕便道出了出處:“不過據說曹家的男丁在抗戰的時候就全都戰死沙場了,照理說這掌法應該已經失傳了。”小八疑惑地拄著下巴,眉頭緊緊皺著,似乎無法解釋此事。許三也不答話,雙手在昏迷男子背後輕輕揉動,手掌撫過之處,肌膚透出淡淡的粉色。

六子和小八對視一眼,兩人眼中均透出幾絲憂慮,等到許三運功完畢,六子才忍不住地說道:“三哥,這小子是敵是友目前還很難說,況且曹家的陰陽掌在這裏附近出現也就證明其他武林同道也聚到這裏來了,你這時候給他運功療傷,如果碰到敵手,那……”說著,歎了一口氣。

小八知道許三為人外冷內熱,從他默認把這陌生男子帶上車起,就已經做好救治這男子的準備,不過六子所說也不無道理,畢竟這次他們不是出來遊山玩水的,身上背負的重擔容不得他們有半點馬虎。

“沒事,調理一天就好。”許三呼出一口濁氣,淡淡地回答道。這時,帳篷外走進一克絲沁族漢子,抱了幾張破舊的皮褥,對著小八說了一通,放下褥子就走出了帳篷。

“小八,他說什麽?”許三問道。但小八卻置若罔聞,整個人呆呆地看著那個漢子的背影,眼裏充滿了疑惑。

“小八?小八?”六子用手在小八眼前晃了晃,見小八回過神來,嬉笑道:“難不成你看上那漢子了?哈哈。”

小八厭惡地拍開六子的手,罵道:“你才有這癖好……我隻是覺得他有點奇怪。”

“奇怪?”六子聞言收起笑容,嚴肅地看著小八,說道:“哪兒奇怪?難道又是哪條道上的人?”

“不是。”小八苦笑搖了搖頭,說:“我隻是覺得他長得奇怪罷了。”六子聽小八這麽一說,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下來,笑罵道:“還說你小子沒那嗜好?哈哈,淨盯著人家臉看了。”說著又捧腹大笑。

小八沒好氣地瞪了六子一眼,坐在餐盤前和許三一起撕起了羊腿。

帳篷外,一雙明亮的眸子帶著幾分擔憂,緩緩地融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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