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彼岸花開

白影如一陣和煦的春風,那般瀟灑、飄逸,招式空靈得如同明淨的溪水,但是,又有誰能看透水的幻化無形深不可測?

諸葛卿的身形甫動,陸放便拚著全身的氣力大喝出來:“舒顏小心!”

這一聲大喝喚醒舒顏原本放鬆的警惕,也讓諸葛卿的偷襲化作泡影,但同時也將陸放自己徹底出賣。

眾人看向陸放的眼神中帶著一種無言的憤nù ,李老的眼中則是透著深深的悲哀。

禍水紅顏,難道自己的兩個徒弟都過不了這一關?

此時的李老隻能暗歎命運的殘酷與無奈。

舒顏得到陸放的提醒,轉身接下諸葛卿這飄逸的一掌,真氣振動中,兩人各自退後一步。舒顏美目中透著淡淡的詫異,問道:“你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

“沒有。”諸葛卿收起了那玩味的嬉笑,嚴肅地回答道。

“沒有?”舒顏道。

“是的,我曾經的確懷疑過你,因為你跳的舞。尋常人絕對做不到如此高難度的動作,除非是習武之人。”

“然後呢?”舒顏淡淡地問道。

“但是那晚在樹林裏我發xiàn 你的確中毒了。”諸葛卿道:“於是我就斷定你不是修真之人,因為修真之人絕不會被一點蛇毒給毒倒,而你表現出來的慌亂和無助是不可能作假的。”

舒顏聽著諸葛卿緩緩道來並不吭一聲,而是默默地注視著陸放,兩人的眼中都閃著晶瑩的光芒。

“但是我沒有想到,白魅的毒性異於尋常毒蛇,白魅的至陽之毒會擾亂修行者的真氣,讓修真之人變得和普通人一樣,這和青魈毒液製成的千日醉有著同樣的效果。我想當晚你也不知dào ,你抓住的那條蛇恰恰是這麽一條神奇的異種吧?”諸葛卿緩緩說道。

“但是,你還是對我有了防備,所以沒有中毒。”舒顏轉頭,冷冷地看著諸葛卿:“你到底是誰我不想知dào ,但是你阻止不了我。”

諸葛卿並不答話,腳下一動,已飛至半空。

隻見諸葛卿身形旋轉,真氣如實質,空氣中傳出“絲絲”的摩擦聲,電光火石之間,諸葛卿淩空一腳,對著舒顏襲來。

舒顏冷哼了一聲,玉臂輕舞,如同一名絕世優伶,帶動著真氣凝結成的水袖不緊不慢地舞動,紅色的真氣薄如輕紗,又像牡丹花般一瓣一瓣地逐次開放,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出其絕世的容顏。

諸葛卿的雙腳堪堪踏在舒顏“水袖”之上,兩股氣勁衝擊,空氣中傳來一陣悶響,猶如一聲陰雨天的悶雷,震動了整個大廳。眾人隻覺得耳中“嗡嗡”作響,整個人心煩意亂。

諸葛卿雙腳剛剛沾上舒顏的“水袖”便像是被湍急的溪流帶動,雙腳不受控zhì 地滑倒,但聞諸葛卿一聲低呼,整個人借勢倒懸,如同一棵植入泥土的樹苗,手臂手掌和手指凝聚真氣,根須四散,指尖透著冰冷的泥土的死亡氣息。

舒顏隻覺得一陣陰風從頭頂襲過,諸葛卿的十指已經衝開自己的真氣圈,對準自己的百會穴插落。

“冬蟲夏草!”李老發出一聲驚呼。

“咳咳,李老頭,都這時候了,你還不忘你的中藥啊?!可真把草藥當寶貝!”孫老沒好氣地說道,說完似乎有些岔氣,又猛猛地咳嗽了幾聲。

李老沒有理孫老,興奮地說道:“這一式是北宗的絕技冬蟲夏草啊!”

“啊?!”眾人聽李老如是說,心裏均是一驚,心想李老對醫藥研究頗深,絕不會看走眼,他說諸葛家這小子是煉元北宗的弟子那就不會有錯。想到這兒,眾人欣喜不已,畢竟北宗和東宗同屬一派,諸葛卿在這時候肯站出來,那絕對是要阻止舒顏動手的。

陸放的注意力全放在場中動手的兩人身上,李老和孫老的對話並沒有入耳,心裏異常矛盾,既盼望諸葛卿能夠擊敗舒顏,保住李欣瑤,又害pà 舒顏傷在諸葛卿的手下。眼見諸葛卿這一式淩厲至極,忍不住想要叫喊出聲。

但聞舒顏一聲嬌喝,伴著空氣撕裂的聲音,整個人如同一支紅色的玫瑰尖刺對著諸葛卿的手掌鑽去。

諸葛卿臉色一變,急忙收勢,不願與舒顏正麵相觸,如同一隻鴻雁,飄然退出數步。

“不好。”孫老眉頭一皺,說道。

“怎麽不好了,師傅?”羅成見眾長老原本欣喜的表情再次凝重起來,不解地問道。

“諸葛小子並不是沒有中毒,隻是中毒較淺罷了。兩人原本實力相當,這麽一來,諸葛小子就不敢正麵硬拚了。”錢老語氣沉重地接過話茬,說完,滿目無奈地看了眼他們的宗主李欣瑤。

李欣瑤在李老的攙扶下,靠牆站立著,始終麵如沉水,不發一言。一身的白衣輕輕飄動,讓人不由生出憐惜之心。這樣不食煙火的仙子,難道注定要經lì 重重劫難?

為什麽上天總是妒忌紅顏?收走了她的三千青絲和最寶貴的青春年華,卻還不肯放過她。

為什麽她們父女再次和好之時卻又是別離之時?為什麽十多年的時光淡化了這對父女之間的怨恨卻化不了這段孽緣?

錢老無奈地歎息著,是不是如同佛家說的,所有的緣分早就已經種下?今生隻為了償還前世欠下的債?

此時,原本叱吒風雲、在金融界隻手遮天的錢老隻能無力地靠著牆角,感慨命運變態的強dà 和人性可怕的卑微。

而大廳中央,舒顏與諸葛卿的交鋒並未停下。

舒顏的一次正麵出擊迫使諸葛卿退避,她已然明白諸葛卿並非未曾中毒,招式不停,迫著諸葛卿出手應對。

諸葛卿連連後退,不多時便已經退至牆角。隻見他淒然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神色,真氣倏忽鼓動,吹動他的格子襯衫獵獵作響,周身淡淡白色的真氣逐漸凝成青色,如同一個蠶繭,將其包裹,真氣越滾越濃,最後竟然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焦黑色。諸葛卿大喝一聲,如同晴天霹靂,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雙掌攜帶一股灼熱的掌風,以天火燎原之勢席卷至舒顏周身。

“熟地黃。”李老見諸葛卿使出這一式,忍不住道,語氣低沉:“熟地黃,塊根蒸曬,苦中有甘,陰中至陽。”

舒顏見諸葛卿身處絕境出手反擊,嘴角一抿,手臂如蘭花一般綻放,以陰柔的真氣化去諸葛卿淩厲的攻勢。但覺手掌的皮膚傳來灼熱的炙痛,銀牙細咬,整個人輕輕旋轉,猶如一株優雅的蘭花舒展其柔嫩的莖葉,而她腳下的木質地板已然破裂出一大片深坑,破裂的邊緣隱隱有燒焦的痕跡。

諸葛卿招式不停,整個人懸空而起,周身的真氣凝成紅色實質,放眼看去就像是一個懸掛在枝頭卵狀的紅色果實。真氣如絲,一層一層將諸葛卿包裹其中。隨著諸葛卿真氣的凝結,周身的實質越發顯得彤紅,隱隱透出血色,嬌豔欲滴。

眾人如同暴露在夏季的太陽底下,隻覺得喉嚨幹渴,呼吸急促,全身真氣胡竄,血脈賁張,皮膚似乎也要被曬得龜裂。

“山茱萸。”李老氣息虛弱地說道。

舒顏被諸葛卿的真氣炙烤地難受,滿目憂色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陸放,隻見陸放全身赤紅,身體裏的純陽真元與外界至陽真氣相互呼應,已然在他身體裏胡亂竄動。舒顏心中焦急,腳下一頓,整個人如淩波飛燕,對著諸葛卿飛去。

真氣之中的諸葛卿也是全身赤紅,眼見舒顏動手,右掌舞動,包裹在周身的真氣如同被右手逐漸吸收,整隻手臂泛出醒目的猩紅光芒。隻見諸葛卿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道炫目的紅光,整個人如同一個滅世的金剛,彤紅的右掌對著舒顏直直拍落。

“嘭!”一聲巨響。這攜帶千軍萬馬滅天絕地摧枯拉朽山崩地裂之勢的一掌,重重地打在舒顏身上。

眾人心中均是一聲驚歎。

陸放殘存的靈識感受到這神驚鬼泣一掌的威力,那一掌,仿佛結結實實地印在他的身上。陸放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碎裂的聲音,想叫舒顏的名字卻難過地怎麽都叫不出聲,殷紅的鮮血噴口而出,化作漫天血霧。

諸葛卿這一掌的餘力落在木質地板上,地板斷裂,桌椅分崩,沙發破碎,倒在地上的眾人被強dà 的真氣衝撞到房間的邊緣,整棟房子發出輕微的搖晃。

漫天的羽絨,紛紛揚揚,人們仿佛看到一個絕美的紅色身影從九天之上飄落。

那是犯錯的仙女被貶下凡,帶著無情的枷鎖和無盡的悔恨。

紅色的身影輕輕地掉落在地上,不揚起一片塵土,嬌美的身軀逐漸變得透明,慢慢化作一瓣暗紅的花瓣。

“花障?!”李欣瑤身子輕輕搖晃。

諸葛卿心中一凜,但覺背後一陣清風拂過,一朵彼岸花在自己身後妖冶地綻放。眾人的耳邊隨即傳來綿綿不絕的梵音冥唱,隻覺得眼皮越來越重,忍不住沉沉睡去。

大廳裏混沌而寂靜。

帶著熟悉的溫暖的手掌輕輕撫過陸放的臉龐,猶如和煦的春風吹動單車上那青春的笑靨,朦朧之中,陸放感覺是那麽的幸福。

如果能一直不醒,那該有多好?

(祝大夥兒中秋快樂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