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哥斯達適時地打破了冷場的局麵,它驚訝地說道:“牧雲仙子,他的仙術是你剛才教給他的?這麽說來,他根本不是什麽地球守護者……”

“閉嘴,別插話!”牧雲狠狠地瞪了哥斯達一眼,怒氣衝衝地說道。

哥斯達狠狠地鬱悶了一下,又不甘心對林半擠眉弄眼道:“主人,想不到你能無恥到這種地步!我說,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這實在不是什麽好主意。我建議你去別的村子裏偷,嗯,我不介意吃你偷來的小.乳豬,記得燒烤時多放點調料……”

“閉嘴!事情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林半也怒氣衝衝地喝道。

“那是怎麽樣的?我需要一個解釋!”牧雲冷冷地問道。

林半張了張嘴,卻什麽話也沒說出來。

剛才那對老夫妻,林半自然認得,那是跛子老三和他的老伴。

林半確實在村子裏偷過雞,摸過狗,也偷過老三家的東西。不過那是小時候的事,而且事出有因。可是,老三的話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他也沒法完全辯解清楚。

一時間,兩人一龍陷入了沉默。

半晌,林半咬了咬牙,大步向前方一棟隻有一層的小平房走去。

“這就是你家?”牧雲看了一眼那幾間破破爛爛的小平房,再次冷冷地開口了。

“是。”林半低聲答道。

“我不去你家了!”牧雲沉默了一會,忽然說道。

“為什麽?”林半驚訝地問道。

“你的家是個堆滿了贓物的賊窩,我要是進去了,豈不是不清不白了?”牧雲的這句話,再次像釘子一樣,鍥入了林半的心窩。

林半怒氣上衝,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忍不住為自己辯護了一句:“其實,那都是我以前不懂事,肚子餓就去偷了些東西吃,十歲時我就再沒偷過了。現在我家裏是家徒四壁,什麽也沒有,怎麽會是賊窩呢?”

“太可惜了!真的什麽都沒有嗎,吃的也沒有嗎?就算沒有烤乳豬,沒有烤全羊,難道連烤雞翅膀也沒有嗎?”哥斯達頓時大為失望地嘮叨了一句。

“閉嘴!你的話可真多。”牧雲瞪了一眼哥斯達,又瞪著林半,失望透頂地說道,“就算是這樣,你也是好吃懶做,好逸惡勞,總之是不要臉!而且,你還騙了我,錯上加錯!”

“騙了你?”林半聽得心頭火起,又有些疑惑不解。

“你沒騙嗎?”牧雲冷笑道,“我醒過來時你說的那些話,每一個字我都記得!你說你是一個高尚的人,竊取這種肮髒的詞,不應該用在你的身上,對吧?可是現在,你又親口告訴我,你偷過別人的東西!”

“就幾隻雞鴨而已,用得著這麽誇張嗎?”見到牧雲一副聲色俱厲的樣子,林半有些哭笑不得——仙子殿下,你是我什麽人?憑什麽罵我管我?

“不隻是幾隻雞鴨吧?主人,剛才全村的狗可都在叫呢,想必沒哪家你沒偷過吧?在仙子麵前,你何必還要繼續說謊呢,這可是錯上加錯!”哥斯達忽然插了句話,它大義凜然地說道,“我寧肯不吃烤乳豬和烤雞翅,也要譴責你這種不道德的行為,你這是給仙界抹黑,你丟了牧雲仙子的臉!”

哥斯達忽然意識到自己應當抓住機會搞搞挑撥離間,萬一牧雲仙子把林半殺掉,他就不能當自己的主人了,那個束縛住它的靈魂契約也就失效了……

想到這裏,哥斯達頓時熱情高漲,擠眉弄眼起來。

“蠢龍,閉嘴,沒你的事!”林半惡狠狠地喝道。

林半都舉著擔架走到家門口附近了,但仙子忽然不肯進門,這可把林半難住了。

這大半夜的,難道還走到縣城去?

就在林半為難時,原本寂靜的屋裏忽然亮起了燈火,傳來了聲音。

雖然隔得比較遠,又隔著一層木門,但牧雲、林半和哥斯達都不是普通人,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小敏,村裏的狗怎麽都在叫,不會是有什麽黃鼠狼和野豬進村了吧?”一個顯得有些蒼老的聲音問道。

“不會啦,哪來什麽野豬……怕是我哥回來了吧?”屋裏又傳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有些嬌嫩,還帶著些慵懶的睡意,十分的好聽,就如同黃鶯在樹尖上鳴唱。

聽到這聲音,林半的嘴角浮起了一絲溫柔的笑意。

哥斯達也好奇地睜大了眼睛,從林半的口袋裏探出頭來,這麽好聽的聲音,一定是個大美女!

“你做夢呢?這大半夜的,天馬上就亮了,臭小子要回,也不是這時候回啊!”老頭冷哼道。

“老爸啊,難道你又沒睡著?”女孩驚訝地問道。

“嗯,一晚上都在想著你哥讀大學的事,睡不著,頭疼。丫頭,你哥前幾天不是給我在醫院開了一小包安眠藥嗎?拿來,我要吃一點。”

“嗯。”屋子裏響起踢踢踏踏的走路聲,半晌後女孩說道,“爸,隻能吃一片哦,我給你倒水去,你等一下。”

不一會,女孩驚訝地嚷道:“老爸,那包安眠藥呢,你不會全吃了吧?”

“沒有啊,我隻吃了一片,剩下的剛才掉床底下了,明天早上你來撿吧……”老頭剛答了一句,就回過神來,怒吼道,“不對!混帳,這是安眠藥嗎?怎麽舌頭甜甜的?”

“老爸,那其實是鈣片……”女孩沉默了一會,怯生生地答道,“我哥說,你要多吃點這個東西,才有機會重新站起來。”

“站個屁!那臭小子又換我的藥,他就是一個混帳東西,小畜生!”老頭頓時大怒,捶著床板大吼道,“你以後不要叫他哥,叫他畜生!你不要怕,就說是我說的!”

牧雲和哥斯達聽了這幾句對話,頓時麵麵相覷。

林半臉色發青,他貓腰把擔架放在了地上,就要衝進去,卻被牧雲一把拉住了胳膊。

“別去,我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麽!”牧雲靈識傳音道,眼裏滿是疑惑。

仙子殿下對林半十分失望,決定傷勢稍好,就和林半分開,以後各走各的路。但這是一個真正了解林半的機會,她仍然不想錯過,因此阻止了林半的衝動。

“老爸,你別這麽說我哥,他聽到了會很傷心的。”屋內,那女孩忽然哭了起來,“你也知道,他一心一意就是要報答你!你癱了,他服侍了你整整十年。你說不讓他跪著活,也不準他去乞討,他就去偷東西給你吃,後來又去當童工賺錢,還把我撿回來服侍你……為了我們,我哥這些年可受盡了白眼,挨了不少打,也遭了不少罪……可你呢,老是要偷著尋死,你對得起他嗎?”

老頭沉默了。

“老爸,你怎麽總想著尋死呢?如果你死了,我哥不是白忙乎這麽些年了?他該有多傷心呀!你太對不起我哥的一片苦心了,嗚嗚!”女孩越哭越傷心,越哭聲音越大。

“丫頭,你別哭了……”老頭頓時軟了下來,嘀咕道,“我知道你哥的心思,也知道他很苦,我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可我這麽半死不活地拖著,隻能拖累你們啊!你哥現在連大學都不肯去考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我哥說,讀大學要好幾萬塊錢呢,讀完大學也很難找到工作,不如去打工……”女孩抽抽答答地說道。

“屁!他就是在放屁!他不是說知識能改變命運嗎,你以為他真不想讀大學?他為的還不是為了這個家,還不是想讓你念高中?”老頭氣呼呼地說道,“要想賺錢還不容易?丫頭,你把我弄到鐵軌上去,讓火車壓一下我的腿,就可以找他們賠錢,我聽說十萬八萬的都能有,這比讓你哥去打工什麽的都強!”

“爸,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哪能這樣?”女孩又哭了起來。

“我這腿反正廢了,壓一下又有什麽關係?你哥不肯幫我,你也不肯嗎?”老頭聲色俱厲地吼著,再次把床板擂得“咚咚”響。

“爸,你別這樣,我哥知道會殺了我的!等回頭我哥回來了,我再勸勸他,讓他去上大學,好嗎?”女孩抽泣道。

“這還像句話……好了好了,別哭哭啼啼的。睡吧,我不尋死了,回頭你要記得勸你哥啊,他就聽你的!”老頭不耐煩地喝了一聲。

“嗯,我會努力勸我哥的。”女孩乖巧地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屋裏的燈便滅了。

“怎麽回事?”牧雲越聽越迷惑,扯了扯林半的衣袖。

林半長歎一聲,走到遠處一處竹林裏,把牧雲放了下來,搖頭說道:“這事情說來話長,你們真要聽?”

牧雲和哥斯達一齊點頭,牧雲還滿臉歉意地說了一句:“林半,我應該是錯怪你了,你別在意。”

“沒事,我被人冤枉慣了,你這不算什麽的。”林半苦笑了一聲,低聲道,“是這樣的……”

林半還確實是個苦命人,出生沒多久,就被人扔在了飛沙縣城的一家商場門口。

1992年的冬天,林冬至去縣城去采購年貨,發現一群人正圍著什麽看熱鬧,他就擠進去開眼界,結果看到地上躺著一個麵黃肌瘦、被凍得臉色發青的嬰兒。他心中一緊,趕緊把嬰兒抱了起來,結果發現嬰兒的繈褓裏塞著張紙條,上麵隻有十個字:“他叫楚安,求好心人收留。”

林冬至又扒開繈褓看了一眼,發現是個男孩,他又是憐惜又是喜歡,趕緊把嬰兒抱回了家去,就此當上了爸爸。

林冬至是青龍村的普通農民,找了個叫謝雨青的老婆。謝雨青除了鼻子有點塌、臉有點黑之外,長得還算過得去,但她結婚多年一直沒有生養。林冬至急了,湊了些錢去醫院檢查,最後發現自己有不能生育的毛病,而且這病還挺難治,沒有五六萬下不來,還不能保證治療效果。

林冬至拿不出那麽多錢,也就認了,好在謝雨青也沒嫌棄他,沒吵著要離婚什麽的。不過他們人到中年,膝下無子,自然是心中遺憾,隻是嘴上不說罷了。

這一回林冬至撿了個兒子回來,夫妻倆自然是十分高興。林冬至回家後就為兒子改名為“林半”,跟自己姓了。

按林冬至的說法,之所以要取個“林半”的怪名字,是因為林半原本姓楚,而“林”字是“楚”字的一半……再說了,當時林冬至發現被扔在商場外麵的林半時,林半被凍得隻剩半條命了,所以這個“半”字就還有這麽一層意思。

事實上,林半被林冬至撿回來之後,也一直隻有半條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出生就被父母狠心拋棄,林半的身子骨從小就很弱,經常生病住院,動不動就高燒到40度以上,把家裏的錢都折騰光了。

好在謝雨青心地善良,又在林半身上傾注了全部的母愛,不吃不喝不睡地專心照料著他,一次次地把林半從死神手裏搶了回來。為了林半的病,謝雨青的頭發都愁白了不少。

林半五歲時,身子骨還是很弱,林冬至和謝雨青都急了,抱著林半上了青龍山,找到一個據說很靈驗的小道觀,求一個老道士給林半驅邪。

老道士給林半看了看脈,摸了摸骨,也有些驚訝,說林半天生陽氣不足,氣血陰虛,易惹病招災,於是留林半在道觀裏住了幾個月,教給林半一些鍛煉身體的方法,之後林半的身體就逐漸好了起來……

“那老道士教了你什麽方法?”牧雲聽到這裏,眼睛忽然亮了起來,似乎解開了一個疑惑。

“那不是重點,以後再說……我先把我的故事說完。”林半的聲音忽然有些沙啞起來。

林半的身體好了,他的養母謝雨青卻忽然一病不起,去醫院一查,竟是得了胃癌。

家裏的一點餘錢早被林半的病給折騰光了,謝雨青堅持不肯去治自己的癌症,說治也治不好,何必去借錢,還是把錢留給林半讀書娶媳婦的好。

2001年五月的一天,已經瘦得隻剩一把幹骨頭的謝雨青躺在床上,癡癡地望著窗外,喃喃說道:“冬至,你說林半怎麽還沒到家呢?”

“快了,快了,他在縣城裏讀書,路遠著呢。你放心,他一放學就會跑回來,這孩子最有良心了。雖然我們沒把你得胃癌的事告訴他,但他見你身體越來越差,也是急得不得了,還經常在放學的路上幫你挖草藥,這時候,恐怕他還在挖呢。”林冬至安慰道。

“真想再看他一眼啊,可惜,我怕是等不到……”謝雨青說著說著,肚裏就傳來一陣絞痛,眼睛也不甘心地閉上了。

八歲的林半,失去了第二個母親,失去了如山嶽一般巍峨的母愛。

謝雨青下葬那天,林半撲在棺材上,死活不讓村民們把棺材抬進坑裏。他哭得死去活來,肝腸寸斷,令村民們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有村婦感慨地說道:“雨青算是沒白活,雖然不是親生兒子,但比親生的還親。”

林半聽到了這句話,想起了自己的淒慘身世,更是哭得死去活來。

謝雨青一直沒有隱瞞林半是她養子的事實,甚至還鼓勵他長大後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可以說,謝雨青就是典型的善良農家婦女,與狠心拋棄林半的那對夫妻相比,簡直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

林半憎恨自己狠心的親生父母,感激謝雨青多年照料的恩重如山,但子欲養而親不在,養母已逝,報恩都無處去報,這讓他痛不欲生。

好在他還有養父,當時他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孝順林冬至,讓他開開心心地活到一百歲。

於是八歲的林半就開始學著做飯菜,幫林冬至做飯,摘豬草,甚至搶著下地插秧、種菜,為林冬至分憂解愁,父子二人相依為命地繼續生活下去,倒也算得上父慈子孝,有些小幸福。

人生就是這樣,不管生活怎麽不如意,在咽氣之前,你都隻有“活著”一件事可做。

隻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謝雨青剛下葬幾個月,林冬至又出了大事情,正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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