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慣性碰地關上,我在門內忽然覺得身心疲倦。

言默沒在外麵停留就匆匆離去,聽著言默安穩的腳步聲,我握緊手上的資料。我才沒有演戲,該死的言默就知道想方設法讓我心裏沒辦法平靜,我撐住頭,好揉了一會兒,才覺得精神一點,我站起身,爬進洗手間巨吐了一陣,覺得胃裏稍稍舒服了一點之後,晃悠悠地回去臥室,一躺上床就睡得不省人事。

睡著之後也並沒有得到安寧,夢中的我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時候,那時候的蘇罙,站在寢室樓下,明明那麽多人偷偷注視著他,可他就有本事完全不為所動地站在原地,在我每次下樓的時候,微微笑著迎上前來。那時候我會覺得,其實我真的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我記得蘇罙在我麵前微微彎起眼角笑得很溫柔的樣子,我記得他伸手微微撫摸我臉頰的樣子,我記得他微微閉上眼睛親吻我眉角的樣子,我記得他的手觸摸我肌膚的感覺,我記得他擁抱我的時候那淡淡的香味。

像是被夢魘纏住,我不停地夢見蘇罙,關於他的一切,然後我竟然墜在夢中不願意醒來,幾次掙紮著就快要清醒,可是蘇罙一個純白的笑容,又讓我沉沉睡去,就這樣反複著好久,又像是睡著了,又像是醒著。在夢裏都疲憊不堪,直到那雙夢裏的手似乎真的觸到了我的額頭,我才忽然驚醒了過來。

眼前一片模糊。我皺著眉頭眨巴了好幾下眼睛,才覺得稍稍好了一些,張開眼睛,最先看到的,就是蘇罙鬆了一口氣的神情:“她醒了。”朝著身後說了一聲,我才驚覺這不是夢,而是現實,轉眼躍然跳進眼睛裏的,就是言默哭喪著的小臉兒。

言默癟了癟嘴:“小心,都是我不好,表哥明明讓我帶你來醫院做檢查,都是我不好竟然氣呼呼的什麽都忘記了,害你自己一個人在家裏昏迷不醒,小心都是我不好,要是你出了什麽事情我一定不會原諒我自己的,當然我知道表哥也不會原諒我的。但是小心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在言默持續不斷的絮叨聲中,我才發現真得已經不再自己租住的小房子裏,顯然的,我現在在某家大醫院裏,手上掛著點滴,腦袋會麵墊著厚厚的被子,身邊圍著一大群人。

“怎麽回事?”聲音喑啞得不像是自己的,聽見自己的破公雞嗓,我知趣收聲。

“小心,真不知道你是怎麽回事啊。要不是蘇罙說你的電話打不通讓我過來看看你是不是出事了,估計你就算是發燒死在你家的床上也不會有人知道的,你怎麽可以這麽大意啊?身子不是說是自己的麽?自己不是心裏有數麽?那麽現在這樣的事情你又怎麽解釋啊?”許一繁的咆哮聲震得我腦袋裏一陣一陣地抽疼。我痛苦地皺起了眉頭。

“許一繁,讓小心安靜一下。”蘇罙的聲音,我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小心……”這時候破門而入的是我媽媽大人,一看到她那張黑到能夠在上麵寫粉筆字的臉,我就禁不住在心中哀嚎不斷。偏偏表麵上又要裝作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媽媽,你怎麽也來了?”我笑得無比殷勤。

“我不來,我不來能成不?你真當自己是金剛不壞之身啊?瞧瞧你都幹出了什麽樣的事兒。”

我捂住頭:“媽媽呀,我難受,嘵救救我……”我在媽媽殺死人的眼神下朝著嘵呼救。

“這次連我都不幫你,小心,你太不對了。當時搬出去的時候你答應過你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可是你沒有做到。”嘵一反平日溫和的形象,話語間明顯有著怒氣。於是我嘟著嘴巴將頭往杯子裏蹭。

“好啦好啦,現在沒事兒就好了。小心,以後好好照顧自己。”許一繁解圍。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我連忙發話示意,舉著右手三根手指做發誓狀。

“小心,你現在再堅持一個人住在外麵我們是都不會放心的,你自己好好想想,考慮一下搬回來住。”這是媽媽考慮了很久之後嚴肅到讓人無法反駁的聲音。

我皺著臉在心裏默念著不要。

門再次被推開,零散的腳步聲,不知道又是誰看我來了我閉著眼睛裝睡,不想理人。媽媽推了推我的手:“小心,阿眉奶奶來了。”

不得已,我睜開眼睛,囁嚅叫了一聲:“奶奶。”

阿眉奶奶眼睛紅紅的,一進門先是捧著我的手問了老半天我的請況,確定隻是一個小感冒並且大小無礙之後才一個勁兒地瞪蘇罙。一邊瞪著蘇罙一邊又忍不住抹著眼淚心疼我,阿眉奶奶的樣子讓我一陣心慌:“奶奶,我沒事兒。”到最後反而是我拍著她的手讓她不要擔心。

言奶奶和巫婆蘇隨後也到了,小小的病房裏忽然塞進這麽一大群人,顯得有些擁擠,更讓人覺得不安的是他們每個人對話都不多,似乎就是到我病房裏來對峙的一樣,沉默的互相大眼兒瞪著小眼兒。

我隻好盡力往被子裏一縮再縮。

“小心,還是不要在外麵住了吧,家裏有嘵,還有你媽媽,終究還能相互照顧著,哪像你,執意要一個人在外麵租房子住,現在好了,昏倒在家裏這樣的事情都發生了,我們哪裏還能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麵住,現在社會本來就不安全,我看找個時間,早點搬回家吧。”言奶奶威武十足地發言。看樣子也是代表了整個病房的人說出了心聲。

“我不想回去,在外麵住得好好的,我不會出現什麽事情的,今天不是許一繁就過來了麽?”我推辭。

“今天要不是蘇罙見你麵色不對,覺得言默又靠不住,才打電話讓許一繁過來的。你說,要是蘇罙今天沒有發現,那會發生什麽樣的後果?小心,你不小了,要為自己負責,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言奶奶今天是唱黑臉兒的,我心裏一清二楚。

但是您那意有所指的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是真的有格外的意思麽?我尷尬收起笑意,這個怎麽可能隻是我的責任,蘇罙也有罪的。不然我一個人就算是想為曾經的行為負責也沒有辦法負責啊。

“蘇罙也有責任……”我瞥了一眼說話的媽媽,在心裏吼了一句母親大人威武,然後默默地任他們吵去。“小心是蘇罙的老婆,怎麽?蘇罙最近在忙什麽導致這個時候你竟然不在小心身邊?老婆兒子都不重視了,你到底還在爭取一些什麽?”媽媽的樣子已經是出離憤怒了,我能夠推測到我的未來有多麽的悲哀,一定又是天天被媽媽拉起來晨練,然後再吃很多補得讓人流鼻血的湯湯水水。

“媽,是我的不對。不會再有下次了。”蘇罙朝著我媽喊著媽媽,我聽著也不覺得別扭,似乎這樣的事情早就習慣了一般。而且蘇罙道歉的口氣十分誠懇,要不是我和他知根知底,我簡直會誤認為我和蘇罙還恩愛甜蜜著呢。

媽媽和嘵他們應該不會接到我和蘇罙已經離婚的事情,這樣才好,少了不少麻煩事兒。

其實最最應該責怪的應該是第一個發現我在床上發燒卻把這件事情搞得全世界都知道的人,這個人絕對隻有一個並且姓許,我看著病房裏圍著的人就恨不得吧許一繁那白嫩嫩的脖子咬一口肉下來。

說起我的住宿問題,這些剛剛看起來還無比生澀的人群忽然就熱烈了起來,激烈的討論著出院之後我到底應該住在哪裏並且願意和誰住。

於是我徹底搶手了一把,所有的人都願意把我接到他家去住,言奶奶,阿眉奶奶和媽媽的理由無二,幾乎都是一些方便照顧我,有人陪著的事情,他們覺得有人陪著就是安全的。

“我不想回去呢。”我梗著脖子堅持著自己的想法,一路下來被所有的人自動忽視。我沮喪地耷拉著腦袋靠在枕頭上,我不想要回去麵對大房子麵對富貴的奶奶們。我隻想平平淡淡地離開蘇罙,過自己的日子而已呢。這個願望真的那麽沉重?

“小心就不搬回去了,反正我以前的房子也賣給別人了,正好要找地兒租房子住,要不這段時間就讓我去陪著小心吧。這樣的話我也能照顧到小心,也能近盡一點責任,小心不想要回去,你們也不要逼她。”蘇罙的話說的真討喜,沒人覺得反抗。難道這也是美男計?我咂咂嘴。

“你們也該鬧夠了,蘇罙,現在小心有身孕在身,你多多將就將就她。”言奶奶總結性地發言,於是蘇罙入駐我家已成必然,我一邊慶幸至少不用回家了,不用麵對何小艾和三天兩頭媽媽的找茬這簡直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情。一邊哀歎竟然要和蘇罙住在一起,而且看這個狀況奶奶們似乎隨時都有來探監的可能。

這個氣氛有些奇怪的,勉強能稱作家庭會議的聚會一解散,我頓時鬆了一大口氣似的終於呼吸到了新鮮空氣。然後才苦惱該死的怎麽解決蘇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