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再投羅網
又一片楓葉顫悠悠地從枝頭飄下,在風裏輕舞著,如一隻蝶般,然後落入土中,悄然無聲。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曹操,來得可真快。”劉備擱下手中的棋子,輕輕開口。
“大人殺了他的心腹車胄,他自然惱怒。”我笑道,理所當然的口吻。
“你並不驚訝。”側頭,他終於看我,溫和的眼睛依然沒有波瀾,如一潭死水。
不是疑問句,我便沒有回答。
“真棘手。”他站起身,雙手負在身後,背對著我。
我站在他身後,思量著怎麽開口辭行,才能避免那城門口的火,燒到我這尾無辜的小魚。
“你說,如果我把你綁上城樓,曹操會怎樣?”
“啊?”我呆呆地張口,隨即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一旁的狗兒已是握緊拳頭,一臉戒意地望著劉備。
轉身,劉備看著我,淡淡笑了起來,“還真是不惜一切呢,明明袁紹在後方虎視眈眈,他竟然還敢精銳盡出,舉兵攻打徐州。”
不惜一切?
我失笑,曹操是何許人也?寧可負盡天下之人,也決不會讓一個人有負於他。那樣的人,會因一個女子而大失方寸?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人乃人中之龍,非等閑之輩,如今又得了徐州,聲勢日益浩大,若我是曹操,也會趁大人立足未穩之時加以平定,否則將來必將成心腹大患,至於袁紹,雖然兵多將廣,亦素有大誌,但卻多疑而寡斷,定不會輕舉妄動,兵貴神速,稍有遲疑,他便已失去先機,於此次戰役並無補助。”
《三國誌》中,記載曹操所言:“夫劉備,人傑也,今不擊,必為後患。袁紹雖有大誌,而見事遲,必不動也。”
我隻是在告訴劉備,曹操攻打徐州,與我並無半分瓜葛。
劉備揚眉,詫異地看著我。
“這隻小蝸牛可不一般呐,見識頗多”,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會兒,他溫吞地開口,“此次一戰,我恐是要原氣大傷了。”
那樣帶著興味的眼睛讓我有些不安,斟酌著,我開口,“大人非池中之物,東山再起,指日可待。”
“借你吉言”,他笑,“裴姑娘可是來辭行的?”
“是。”我點頭,思量如何說服他放我離開。
“一路保重”,淡淡說完,他竟是拂袖離開,留我站在原地,傻眼。
就這樣簡單?
“不過首先,裴姑娘似乎得先逃出曹操的掌心才行”,遠遠地,劉備拋一下句話。
我再度傻眼。
且不說曹操兵臨城下,即便是順利逃出徐州,我的畫像也早已遍布各州,想要逍遙自在,談何容易?
“姐姐,我們去襄陽吧。”狗兒走我麵前,看著我道。
“襄陽?”我訝異。
“嗯,我爹的家鄉,爹生前常說,那是一個很好的地方。”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帶了一絲期望,狗兒看著我,“姐姐,我們去襄陽吧。”
“好,就去襄陽。”我點頭,笑。
回房拎了包袱行李,沒有再向劉備辭行,我們便出了府門,現在一個曹操已經夠他頭痛,估計也沒有那個時間再來刁難我們了。
雇了一輛馬車,匆匆便要出城。
天色漸暗,我靠著狗兒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陣。
“車內何人?”馬車猛地停下,車外有人大吼。
掀開車簾,原是到了城門口,我忙掏了些錢幣塞進那守城的侍衛手中,笑眯眯地道,“請軍爺行個方便,家中老父身體不適,在下急於回一趟家鄉。”
掂了掂手中的錢幣,那守衛咧嘴,揚手,“放行!”
我心裏暗暗詛咒了一句,車軸又“咕嚕嚕”地向前開始滾動。
走了不出兩三裏,馬車再度停下。
“車夫大哥,又怎麽了?”我皺眉,揚聲道。
四周一片安靜,沒有一點聲音。
“車夫大哥?”我弓著腰站起身,伸手去掀車簾,“車夫大哥?”
忽然,外麵有些亮了起來,似是有火把照著,然後一個頎長的影子緩緩走近馬車。
那影子投射在車簾上,微微有些變形。
我下意識地坐回原位,瞪著那人影,心裏開始有些不安。
那人影在車門前站住,並沒有急於掀開車簾。
是誰?會是誰?
強盜?土匪?劫財劫色?
真是鄙視那樣下三濫的人……(小生斜眼:你似乎也屬此流。陪笑怒:不要汙蔑我!我是梁上君子!是小偷!小生好奇:好何不同?陪笑一臉正氣地答:那是有技術含量的!非蠻力可比!小生絕倒。)
狗兒早已按捺不住,起身一把掀開車簾。
火光跳躍下,那一襲明紫的長衫微微泛著紅,透著妖異的色彩。
“阿瞞?”狗兒訝然。
那雙狹長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我,看不出喜怒。
他怎麽會在這裏?他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裏?
我猛地站起身,衝出馬車,看到那車夫打扮的男子早已站立於一旁,躬身聽令。
他是曹操的人?從徐州開始,我便一直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轉身看向曹操,一股寒意襲遍全身。
狗兒急急地跑到我身旁,“姐姐,怎麽了?”
曹操徑直走到我身旁,隨即竟是沒有預兆地一把將我抱起,縱身躍上馬背。
“姐姐?!”狗兒大驚,忙追上前,“你要帶我姐姐去哪兒!”
“要找你姐姐便去三裏外的長坡。”薄唇輕啟,他手握韁繩,將我牢牢鎖在懷中,猛地一夾馬腹,“駕!”
馬兒如離弦的箭一般奔馳。
“姐姐!姐姐!可惡!”狗兒拔腳便追,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