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不識好歹

盛夏炎炎,路邊的樹木隻有幾片幹枯的葉子還掛在枝頭,一絲風也沒有,一眼望去都是枯黃遍野。

眉娘和江楚夜坐在馬車裏,駿馬慢慢地一路向北行進,馬車所過之處揚起漫天黃沙。

離開京城近半個月了,路上所見景色幾乎相同,偶爾見到艱難行走的路人也是幹巴巴的像被烤焦的樹木。

再往北來,路上行人漸少,原本走上一日還能見上幾戶孤零零的人家,越往北來人家越少,幾乎所有的活人都住進了新建的城池,剩下的人也都找了靠近水源的地方隱藏了起來。

雖說城裏並不能讓人吃飽喝飽,好歹不會餓死人,為了活命能進城的都已經進了城,而眉娘和江楚夜行進的路線都是繞開新城,以至於如今走上幾天也未必會見到一戶人家。

幾年的災難讓幸存下來的人們懂得,有時最危險的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如今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已經完全降到了最低,突然的善心誰也不會有了。

馬車是在紡織打印機裏生產出來的,雖然外表看著沒多大不同,裏麵卻是各種舒適,鋪著厚厚的涼墊,躺在上麵即清涼又柔軟,車廂的夾層可以放入碎冰,隨著馬車的行進帶起陣陣涼爽。

坐在馬車裏吃著新鮮的水果,若不去看外麵枯黃的景色,誰也無法想像這是大旱之年。

這次小夫妻沒有選擇夜晚乘飛毯出發,目的就是想要感受一下災民的生活,順路若是有需要求助的也伸以援手,路過新城周邊時也會稍做停留,派出仆役趁夜乘著飛毯送米送菜,好在那些新城選址時都是在水源開闊之地,節省著用倒也不會渴死人,目前來看災情還沒嚴峻到需要他們放出空間水。

一路走,一路送糧,一路救人,空間經驗漲得飛快,眼看就要升到七級,眉娘很期待七級的空間會是怎樣的,說不定就會找到解除蒼間國災難的方法。

不管江皇上如何,蒼間國的百姓到底還是無辜的。

在江皇上心中江楚夜已是死人,他最珍視的兒子已經隨著親娘葬身火海,而他的兒媳也在那大火的夜裏不知所蹤,一同失蹤的還有整個雨家的人,就好像人間蒸發一般。

哪怕後來知道蒼間國的‘神跡’與眉娘有關,卻苦於找不到人,從來眉娘都不會親自帶著糧食到處救援,在一處也不會過多停留,想要找到人難上加難,再不死心地想要利用眉娘也苦於行蹤不定。

馬車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正叉著一塊冰鎮西瓜往江楚夜嘴裏放的眉娘,身子一震,西瓜帶著叉子就叉向江楚夜的臉上,江楚夜臉一歪,叉子貼著他的臉頰過去,冰涼的西瓜水擦出一道濕痕。

“車裏的朋友,有禮了,不知可否出來一見。”

外麵傳來很客氣的問候,江楚夜滿臉不悅,一挑車簾從馬車裏跳了出去。

眉娘透過車簾開開合合之間看清外麵站了一排四人,比起一路所見的難民壯碩不少,雖然身上的衣著因缺水不常洗而閃著油光,臉還算得上幹淨,尤其是沒見到災民那種青黃的臉色,顯然都是吃得飽飯。

眉娘清楚這些人都不是好相與的,在災年中還能夠活的滋潤,都不是好相與的。

這些人一見由馬車裏走出的江楚夜,俱是一怔,大概是沒想到都這般光景了還能見到如此幹淨整潔的人,比起他們滿身的汗味,江楚夜幹淨的就不像這個世界的人。

眉娘坐在車裏一動沒動,亂世中行走過,她自然知道這種時候幹淨漂亮的女人在外麵有多危險,哪怕是這些人打不過他們也很麻煩。

江楚夜站在馬車前,手抓韁繩,麵色不善地望著那些人,沒有開口的意思。

那些人見到江楚夜之後也是倒吸一口涼氣,雖說亂世之中律法形同虛設,可誰也不是沒眼力見的,都喜歡漂亮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可即幹淨又漂亮的男人和女人就不是能惹得起的,尤其是麵前這個男人這樣駕著一輛馬車在亂世之中行走的即幹淨又漂亮的男人,沒有一定的實力,他可能順利地走到這裏嗎?不管怎樣這個男人都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打頭一人三十多歲,客氣地向江楚夜抱抱拳,“在下賀雲有禮了。”

江楚夜淡淡地回了一禮,賀雲道:“這世道裏像你這樣駕著馬車到處走很危險,若是不嫌棄,前麵不遠就是我們的寨子,你可以去稍事休整,想必車上存水也不多了,我們寨子裏有處水源,小兄弟也可補充些水。”

江楚夜眨眨眼,“我……不缺水。”

拒絕的太過幹脆,讓賀雲有些不快,不過想到這種世道裏,人與人之間的防範心都很重,臉上緩和些,“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江楚夜想說我不是你小兄弟,想想又覺得這句話的字太多,翻了個白眼,最後扔出倆字:“江大!”

賀雲愣了,大概是沒想到這麽俊帥的青年會有這麽不靠譜的名字,八成也是假名,可人家不願意告訴他真名他也沒轍,還是繼續爭取把人帶回寨子:“江兄弟,一路行來想必也是知道旱情嚴重,再往前走二百裏內都沒有水源,江兄弟若是信得過大哥,就跟大哥回去補些水才好。”

江楚夜翻翻眼皮,“信不過……你!”

賀雲沒想到江楚夜會這般直白地打他臉,當時臉就漲紅了,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在他身旁一人憤憤地道:“不識好歹!”

江楚夜冷刀子的目光往他身上一掃,“就是……不識……好歹了!你能……咋樣?”

那人被江楚夜目光一冷心裏有些慌,被江楚夜挑釁了也沒敢冒頭,隻覺得大熱的天後背都是冷汗。

江楚夜再把冰冷的目光在對麵四人身上掃了一圈,就是賀雲也覺得喘不過氣,實在是對麵這個長得好看的青年給人的壓力太大,被他冷冷地看一眼整個人就像掉冰窟窿裏似的,倒真是涼爽啊。

江楚夜收回目光,坐到馬車之上,一揚手中小鞭,黑色的健馬撒開四蹄衝了出去,揚起一路的塵土,嗆的賀雲四人連連咳嗽。

眉娘好整以暇地吃著切成一塊塊的水果,配上下麵鋪著的碎冰,浸著新鮮的果汁蜂蜜,味道還真是好。

把四人甩掉之後,江楚夜也就進了車廂裏,左右沒有太想去的地方,就任馬兒慢慢走好了,他們又不是急著趕路,雖然最想去的地方是寶河村,可都知道這時候的寶河村肯定被江皇上派人守著了,回去就是自投羅網,雖然那羅網不一定有多嚴密,想要攔住兩人無異於說夢,卻也不想暴露江楚夜還活著的事實。

日漸偏西,馬車在斜陽之下拖出長長的一道影子,在曠野中顯得異常蕭條,同樣也讓人有種天地蒼茫、我自來去的灑脫。

小夫妻經過長途跋涉終於來到一片綠洲。

這是一片不大的湖水,因幹旱水位有些下降,露出一圈河石,繞著小湖周邊水草茂密,偶爾還能看到來這裏飲水的動物,大多是些食草動物,喝了水之後再繞著小湖邊吃草。

偶爾也會出現一兩隻被食草動物吸引來的食肉動物,別看此時小湖周圍沒有食肉動物,可那一隻隻的食草動物都夠警惕的,小耳朵支愣著,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能讓它們驚慌失惜。

眉娘和江楚夜倒是不用在這裏貯備水,既然這裏空氣不錯,就停了下來,從空間裏把傷勢好的差不多的蘇家兄弟放出來遛遛,空間固然是好,卻總是讓蘇家兄弟沒有真實感,在他們強烈要求下,差不多每晚都會讓他們出來感受一下外麵並不新鮮的氣息。

思過殿大火半個月後,江楚夜趁夜乘了飛毯由皇宮裏直接跑到餛飩鋪接眉娘,之後兩人乘著飛毯出了京城,飛了近一個時辰才停下來,距離京城已是千裏之遙了。

一同帶走的還有別人眼中已葬身大火中的蘇家兄弟,原本蘇家兄弟還放心不下他們的親爹,可去看過了,也明白蘇王爺與江皇上肯定是達成了某種默契,得了好處之一絕口不提兒子被害的事。

蘇煥曦和蘇煥宇不能說不失望,不過這樣也好啊,至少蘇王爺和蘇府其他的人都是安全的,他們也不必因離去而有什麽心理負擔。

心灰意冷之下,二人更是願意隨眉娘、江楚夜浪跡天涯了,這一走就走了近半個月,除了偶爾出空間感受一下蒼間國的荒涼,大多數時候兄弟倆都在空間裏刻苦學習各種技能,學的最好的就是織布,把各種能出纖維的廢物扔進紡織生產線,再出來時就變成一件件華麗的服裝,這讓一向就最愛美的蘇煥曦玩的樂此不疲,每天就盯著空間裏那些成熟的作物。那些作物剩下的根啊、杆啊、皮啊……都是上好的織布纖維。

除了織布再就是雕刻,有了眉娘放出話,空間裏的樹木隨他們玩,手藝果然在浪費中大有長進,像空間裏使用的黃花梨雕花的菜墩子就是出自兄弟倆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