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金不換

老嫂子,恭喜啊,浪子回頭金不換,這回你可是苦盡”鄰居們一起向王大嬸祝賀。王大嬸則一把一把抓起胖子送來的野果子,往大夥手裏塞,歡喜得跟什麽似的。

胖子心裏也頗有些不平靜:王二愣子其實也沒啥太大的毛病,但是在這個時代,就被看成是浪子,這就是時代的差別啊。

同時心裏也盤算好了,等從省城回來,就把王大嬸和老爺子接到靠山屯,幹點力所能及的活計還是可以的。

這個王二愣子,真是可氣,家裏這種情況,早應該把老娘和爺爺接過去啊。估計是這小子怕別人有意見,畢竟,胖子的公司暫時是按照勞動力來分配工資的。

“胖同誌,快進屋吧,還沒吃飯吧,我這就給你做飯去。”王大嬸都不知怎麽忙好了。

胖子原打算不在這裏吃飯,結果心裏一感動,也就留下來。進屋的時候,他這才發現窗下也有一個木頭槽子,看樣子,裏麵也養著蚯蚓。

“嬸子也養蚯蚓啊?”胖子忍不住問了一句。

王大嬸點點頭:“二愣子被廠裏開除,也沒了工資,就靠他爹那點撫恤金過日子。聽說養蚯蚓挺賺錢,就花三十塊錢買了一份。”

胖子心裏咯噔一下子:三十塊錢對這個家庭來說,那絕對不是個小數目啊。

屋子裏的家具很簡單,最值錢的估計也就是那個破舊地半導體收音機了。王爺爺拉著胖子在炕邊上坐了,老爺子七十五,耳不聾,眼不花,身子骨還真硬朗。

“王爺爺。劉鐵蛋家是不是也在這跟前啊?”胖子聽劉鐵蛋說過。他們兩家就是鄰居。

“那小子。更不是東西。俺家二愣子就是跟他學壞地!”老爺子一聽劉鐵蛋。氣就不打一處來。

胖子嘿嘿兩聲:“老爺子。現在劉鐵蛋還跟二愣子在一起。不過。倆人都變樣了。這回。我也去劉鐵蛋家瞧瞧去。別家裏人以為他失蹤了呢。”

“就他那德性。丟了家裏都不帶找地。”老爺子嘴上雖然這麽說著。不過還是領著胖子走出屋。胖子跟在他地後麵。偷偷摸摸拎出一籃子蛋。

劉鐵蛋家跟王二愣子家就隔了五六家。住地是兩間房。看樣子比王二愣子家裏條件要強很多。

“王爺爺來了。”一個十**歲地大姑娘從屋裏迎出來。打開大門。然後親親熱熱地挽住老爺子地胳膊。一雙水靈靈地大眼睛。好奇地瞟了胖子幾下。

“二姑娘,你爹在家不,這個是你哥單位地領導,來你家看看。”老爺子想當然地把胖子當成領導。

劉鐵蛋的妹子眨眨眼睛,心裏納悶:“俺哥早就被單位開除了啊,再說這個胖子穿得跟農村人一樣,也不像個領導樣啊?”

不過,她還是回頭喊了一聲:“爹,來客人了。”

屋裏正響著收音機,而且一路響出來,隻見一個五十多歲的漢子走出來,手裏托著個半導體:“王大伯,正好咱爺倆喝點,這位是——”

胖子嗬嗬一笑:“俺是靠山屯的,我們屯成立個野菜加工廠,專門往日本出口山野菜——”

“啊——你是野菜廠地!”二姑娘一聲驚呼:“我們廠長都說了好幾回了,說是靠山屯有個野菜廠,產品能出口創匯呢,對了,我在醬菜廠上班。”

胖子點點頭:“現在,你哥就在我們的野菜廠上班,因為工作忙,沒時間回來,正好我進城,過來告訴一聲,免得家裏惦心。”

“啥玩意?!”中年老爺們手裏地收音機差點摔在地上,在手上顛了兩下,然後抱在懷裏:“你——你說鐵蛋子在你們野菜廠。”

“對呀,俺家二愣子也在那。”王老爺子也給胖子打證明。

“不會,不會的,鐵蛋子是廠子開除、又蹲過笆籬子的人,誰還能搭理他。”中年人一個勁搖頭,滿臉不能置信的樣子。

這時候從屋裏走出一個係著圍裙的老大娘,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問:“鐵蛋子有消息了,是不是又被公安局給抓起來了,真是作孽啊,怎麽生養了這麽一個不省心的啊。”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下來了。

“媽,別瞎琢磨了,這回是好事,你記得我跟你說過靠山屯地野菜廠吧,我哥現在在那上班呢,人家廠子的領導來咱們家看望來了。”二姑娘現在看胖子,也覺得是領導,看看人家那身板就像。

“他爹,不會是做夢吧?”劉大娘顯然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

劉大伯看看胖子,然後使勁點點頭:“人家廠子的領導都來了,還能騙你咋地?”

“哎呀——我的鐵蛋子啊——”劉大娘立刻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用圍裙在臉上亂抹:“俺跟他操了三十多年心啊,天天盼著他有出息,可就是不爭氣啊——”

哭聲很快就把左鄰右舍都嚷嚷出來,大夥都過來勸

嫂子,別難過了,孩子要是不爭氣,咱們也沒招啊不是又進局子了,這回又犯了啥案子?”

胖子一腦門子白毛汗:這人可千萬別犯錯誤啊。

二姑娘連忙唧唧喳喳地給大夥解釋:“俺娘是高興地,我哥有出息了,靠山屯野菜廠當上了工人,人家單位領導這不是都來慰問了嗎。

大夥都一臉狐地瞧著胖子,有點不大相信。胖子笑嗬嗬地從雞蛋籃子底下摸出幾袋薇菜絲:“這是劉鐵蛋叫我給大夥捎回來的,都拿著嚐嚐新鮮。”

這下子人們都相信了,這時候的人實惠啊,一家拿了一袋:“鐵蛋子這小子還真有出息了,以前淨劃拉我們各家地東西,偷著往出賣,這回孝敬給我們地,一定要收著。”

劉大伯滿麵春風,臉上的褶子裏都是笑紋:“胖同誌,快屋裏坐,晚上就在這吃,還有王大爺您也別走了,咱們一起高興高興。”

老爺子急了:“那不行,俺家兒媳婦都準備夥食了,這樣吧,你跟我走吧。”

劉大伯自然拗不過王爺爺,把收音機放進屋裏,然後拎著兩瓶山西汾酒出來,一起去了王大嬸家。

胖子拿出幾個鹹鵝蛋,叫李大嬸切成兩半,又用大蔥炒了一盤雞蛋。王大嬸把一直都沒舍得吃的一條子臘肉也拿出來,燉了點豆角,端上桌子之後,上麵一層油泡,滿屋子飄香。

話說鹹臘肉這東西,燉豆角最有味,一般人家,都是款待貴客的上燈菜。那時候買豬肉不那麽隨便,平時想吃也不一定能買到,所以,臘肉就成了夏天難得的吃食。

劉大伯把珍藏的汾酒打開一瓶,屋子裏麵立刻酒香彌散,胖子吸溜了一下鼻子,心裏暗叫一聲:“好酒,這時候都是貨真價實,沒有假酒呢。看起來有必要的話,應該多弄點珍藏起來,嘿嘿,反正有地方,留著慢慢喝唄,而且價錢也都不貴。”

剛要動筷,二姑娘又端著倆盤子進來,一盤子花生米,還有一盤子糖拌柿子,也都是下酒菜。

王大嬸也把二姑娘拉住,伺候酒桌。二姑娘心思靈巧,也想多聽聽哥哥那邊地事,也就留下來給大夥倒酒添菜。

劉大伯端起酒盅:“胖同誌,你看我們光顧著高興了,還不知道你貴姓呢?”

“俺叫黃良,你們叫我胖子就成,嘿嘿。”胖子捏著小酒盅,心裏也挺高興,當初把王二愣子和劉鐵蛋招攬過去,算是對了。

“小黃啊,俺當了一輩子工人,也不會說啥,就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吧,我們兩家,為這倆孩子可都沒少操心啊,可是咱這孩子不爭氣啊;今個聽你這麽一說,這心裏老敞亮了,來,我們敬你一杯。”

劉大伯眼睛裏有淚光閃動,一揚脖,一盅酒就幹了。王老爺子別看年歲大,喝酒也不含糊,使勁點了幾下光頭,也把酒幹了,然後向胖子亮亮盅底:“這酒喝得最高興,俺這輩子,沒準還能看著孫子娶媳婦呢!”

胖子當然更不能差樣,吱溜一口,酒盅就見底。二姑娘在旁邊抄著酒壺,笑盈盈地給桌上這三輩人滿上,然後又叮囑說:“王爺爺,高興歸高興,這酒也別多喝,您老這年歲不能跟年輕人比。”

“唉,你要是俺孫女就好嘍,可惜二愣子沒這個福分。”老爺子平時脾氣倔著呢,不過對二姑娘的話還真是言聽計從,說起來,二姑娘小時候天天都是二愣子領著玩,兩家本來還想結親戚呢,隻是王二愣子那幾年不著調,這事才一直沒提。

胖子一看二姑娘臉上變得紅撲撲,也就瞧出點意思,心裏暗笑:沒準這事還有希望呢,浪子回頭金不換,換個媳婦也挺正常。

幾盅酒下肚,話匣子打開,劉大伯就問:“他們小哥倆在廠子都幹啥活呀?”

胖子正夾了一根豆角子放進嘴裏,豆角是油豆角,沒柴火,燉的也爛乎,裏麵臘肉地味道很濃。叭嗒幾口之後,看到二姑娘也一臉關切地望著他,這才回答說:“廠子裏的那些機器,都歸他們保養維修,天天從早忙到晚,要不早就回來了。”

“好,好,幹活累不死人,就怕一閑起來,遊手好閑就惹是非。”王爺爺總結地很具體。

“黃大哥,那我哥他們都在哪吃飯?”二姑娘也紅著臉問。

“嘿嘿,他們基本上是在我家吃,說起來你們都不信,倆人都把酒戒了,現在幹活雖然累,但是吃得飽睡得香,人都胖了呢。”胖子實話實說,一點不用藏著掖著。話說王二愣子和劉鐵蛋脫離了以前地環境,又受到靠山屯淳樸民風的熏陶,確實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等我們串休的時候,一定去看看。”二姑娘說完,咬著嘴唇,看樣子是下了很大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