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的家事,公布於眾的時候,隻叫人膽戰心驚。
有人說:“虎毒不食子,何至於如此。”
還有人說:“我就算是死,也下不去手害我兒。”
更多的人說:“太守大人,太守夫人瘋了吧,像裴夫人那樣受打擊過度瘋了吧!”
太守夫人微笑著:“瘋了?是呀,我們必須要噤聲、緘默,一旦我們開口了,就神誌不清了,就成了瘋女人。痛苦也好,憤怒也罷,都隻是瘋言瘋語而已,這世上的瘋女人怎麽這麽多呢?”
裴淵明看著她,好像看見父親死去那一年的母親。
好多人都說,楊氏受打擊過重,自此後便瘋了。
他透過太守夫人看見了母親楊氏,眼神有著止不住的恐懼、後怕、憂心、猜疑、痛苦,種種情緒交織在一塊。
他飛快地低下了頭,被自己的猜測震的頭皮發麻。
……
楊氏打扮的很漂亮,卻沒有出現在宴會裏。
她宛若閑庭散步一般的在陳府裏遊**,丫鬟不遠不近的跟著。
直到逛到了廚房。
廚房裏的人說:“夫人呀,這裏是油煙重地,不符合您這樣高貴的身份……”
話都沒說完,楊氏就衝進了廚房裏,在滿是油煙汙垢中望來望去,最後來到了李文花麵前,矜持地說:“我準許你挽著我的手,陪我走一段路。”
李文花手裏拿著抹布,身上都是油濺的油垢,頭發胡亂一紮,臉還蹭了點黑漆,額頭上都是汗。
她怔怔地看了楊氏一眼,慢吞吞的哦了一聲,伸手去握楊氏的手。這個過程是在想,楊氏怎麽會出現在陳府的廚房?
楊氏嗖的一下抽回了手,又嫌棄又恨其不爭:“你太髒了,我忍不了。”
“沒有哪個廚師做完飯還能幹幹淨淨。”李文花又好氣又好笑,“那我不牽著夫人的手,陪你走一走?”
楊氏點頭,“行吧。”
廚房的人都發懵,楊氏的丫鬟大大方方的介紹:“我們家夫人是裴家的夫人。”
這麽一說大家都明白了,小聲的低聲嘀咕:“是裴家的瘋女人,可憐哦,死了丈夫大受打擊,腦子就不清楚了。”
李文花陪著楊氏出門,但她主要目的還是交給裴淵明肺部的物證。她不太放心楊氏,就和楊氏的丫鬟搭話:“這位姐姐……”
“你跟她說什麽話?”楊氏看著她:“你是傻子嗎?誰是你的婆婆你都不清楚?”
李文花無奈一笑:“我不是您家的兒媳。”
楊氏:“那你想見我兒子嗎?”
“想。”
“走。”
宴客大廳裏,四處張貼著喜字,正是喜氣洋洋的地方,冷入骨髓。
陳列遜笑著,比起其他人的情緒激昂,他顯得分外平靜:“夫人,你早就知道兩個兒子是怎麽死的,何至於今日發作要毀咱們一家。”
太守夫人理所當然地說:“因為還有雅兒在,那也是我的血脈,是我妹妹拚死生下的孩子,我得考慮她的處境。現在不用了,我最後一個孩子也死了。”
杜鵑啼血,字字見血。永遠不要低估一個母親愛孩子的心。
裴淵明:“根據太守夫人和陳雅提供的名單,其中就包括樊禦史被刺殺的記錄,你將罪名推到樊阿桃身上,從此以後你們殺的每一個人都是‘樊阿桃’殺的。有你的保駕護航,樊阿桃從來沒有被抓到過。而她之所以為你所用,就是因為樊於期被你控製。但樊於期於去年十月左右被你的兒子陳茂給殺了,溺死在水中。”
“證據在這。”李文花拉著楊氏衝進大堂,將自己懷裏的白帕子展開,“樊於期肺裏提取出來的矽藻和池塘裏的一模一樣,而且還有樊於期的妻子為證,她被你們困在了後宅。”
裴淵明衝著她笑了笑:“來的真及時。”
“你娘來的及時。”李文花晃了晃楊氏的手。
楊氏嫌棄的抽了出來,用帕子擦指尖。
裴淵明複雜的看著娘。她瘋了嗎?還隻是人人說她瘋了,連兒子都覺得她瘋了。
古德看向了陳列遜,“列遜,孩子們人證物證都拿出來了,你有什麽好說的呀?”
陳列遜:“沒什麽好說的,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場間一片嘩然,不少人情緒激動,竟有幾人頭一歪倒地不起。
陳列遜輕蔑的笑著:“隻有小孩子才會找證據,大人當然是把人都殺光了。古兄,咱們認識這麽多年了,我也不想殺你,可是投毒這種事情,總是每個人的碗裏都有毒的,我也控製不了。”
頓時一片人心惶惶。
裴淵明立刻去檢查倒地人的狀況:“你瘋了!殺了這麽多人,難道能逃脫國家的製裁?”
陳列遜大笑不止:“當然能,把你們都殺光了,就是我最好的投名狀,胡人那任我挑選。匈奴、鮮卑、氐、羌、吐蕃、突厥、蒙古國、契丹、女真,北邊有一大片的國家,此國不容我,自有容我國,我還年輕,還能再為我兒掙下功成名就。”
“你殺不死,那幾個人倒了可能是因為他們的碗裝過有毒的豬肉。”李文花得意地笑了,比陳列遜還要更得意,掐著腰說:“有毒豬肉全都被我用麵筋給替換掉了,在場中人難道沒有吃出來嗎?還真是一個都沒有,我的手藝真是神了。”
陳列遜臉色登時一變,大聲:“楚涵!”
楚涵拔刀護在陳列遜跟前,打了聲口哨,早已埋伏好準備撿屍體的士兵們衝了進來,他們兵刃俱全,對著手無寸鐵的賓客和撿屍體也沒兩樣了。
陳列遜:“殺了他們!”
士兵們一動不動。
古德笑了:“陳列遜,你再仔細看看,這都是誰的兵?聽誰的命令?”
“你早有準備!”陳列遜怒目猙獰,因為過於用力,眼角甚至蹦出了一絲血跡。
古德聲音渾厚有力:“我沒有準備,但你記住了,我是元帥!隻要是兵就是我的兵,隻要我沒有命令他就不可能聽你的!”
太守夫人緩緩地笑出聲來,“殺了他,來個人殺了他!”
陳列遜聲音急促:“不可殺我!我是陛下親封的劍城太守,就算你是元帥,也沒有資格處置我!”
“那這東西有資格吧?”楊氏突然開口。
她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圓圓的玉佩,玉佩鑲嵌著金邊,在正麵寫著晉字,反麵則是寫著趙。
古德眯著老花眼看了看,立刻單膝跪地,“老臣見過陛下。”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跪地叩首,包括那些士兵。
趙氏笑著對裴淵明說:“早些年你爹和晉王都想娶我,我貪戀愛情嫁給了你父親。早知道今日就該嫁給晉王,你就是皇子龍孫了,哪用得著受這份窩囊氣。話說回來,現在梅開二度,寡婦二嫁好像也來得及,也不知道晉王喜不喜歡人家的妻子。”
古德冷汗刷的流了下來:“慎言,慎言,晉王殿下如今是陛下了。”
李文花看的目瞪口呆,原來最牛逼的是婆婆……不對,是裴夫人,唉呀,都被帶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