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管家拿了張紙,紙上摻和著調料。
李文花的眼睛被黑布蒙住,鼻子嗅了嗅:“花椒、八角、草果、桂皮、香葉、小茴、丁香,是鹵料。”
管家笑了:“好鼻子,果然是個廚師,進府吧。想簽死契還是活契?”
“簽訂活契。”
李文花憑借一手廚藝,進了陳府。
不過她沒能成為廚師,隻成為了打下手的,平日裏切菜揉麵幹一些粗活,月工資三兩銀子,管吃管住,春夏秋冬各兩套衣裳。要是將來能成為大廚的話,月收十兩,逢年過節還有打賞。
有錢人家的廚子日子都過得這麽好。
她差點兒就被晃瞎了眼睛,忘記自己進陳府的初衷。
這日,一個衣著打扮較好的丫鬟出現在廚房。
廚房裏的大廚們都爭相巴結:“春秀姑姑你來了,是夫人有什麽吩咐嗎?”
春秀嫌廚房的煤煙味兒大,用帕子遮了遮鼻子說:“夫人最近吃不下飯,你們想想法子,廚房裏每個人出一道菜,不拘是哪兒的菜。”
“是。”
廚房裏的人都答應著,但凡會做菜的都上去露一手。
李文花一看這是個機會,在廚房裏找到了白腰子,撕去了皮膜,一刀切開先去靜臊線,接著手輕輕的按著片下薄片,然後再順著腰身切成細絲。
鍋裏水已沸騰,她把猩紅的腰絲入了沸水焯一下,看著腰絲伸展開,顏色也變白了時立馬撈出來瀝水分。
接著拿來青青的萵筍,去了皮切的方方正正,在菜墩上透著光亮,萵筍均勻的切片,再改刀成火柴棍粗細的絲,在焯一下水撈出來是根根嫩綠水靈。
一半擺了盤底,一半和腰絲拌在一起,上邊放了黃黃的薑絲和白蒜片,接著是醬油和米醋和鹽,用花椒熬出來的熱油一烹,頓時香氣溢出。
她快速的加了胡椒粉和香油蘑菇精,接著用蓋子一蓋,好讓花椒油把烹出的所有香氣竄入腰絲,這樣這道菜才會味道濃香。
等到悶的差不多,挪開蓋子那刀工絕妙,形美色香的溫拌白腰子就好了。
夫人是長安人,這道菜是西安菜,不知道能不能勾起夫人思鄉呢?
李文花也沒把握。
當天晚上,春秀再次來到了廚房,卻是問:“溫拌白腰子是誰做的?”
李文花在人群裏舉起手來。
春秀說:“夫人要見你。”
眾人齊刷刷地看著李文花有羨慕的、有嫉妒的。
李文花不慌不忙地走了出來,跟在春秀身邊。
春秀滿意地點頭:“不錯,還挺沉得住氣。”
李文花跟著她繞來繞去,長廊金漆作畫,廊下地麵鋪著福祿壽三字鵝卵石,不知名的花朵盆盆點綴著錯落有致的假山,前後兩坡屋麵在脊部形成過隴脊,兩懸山勾連搭接,一殿一卷,古建築物的古樸氣息撲麵而來,另一個時代的威嚴在建築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過了垂門,進了後屋,圓桌上的飯菜幾乎沒動過,隻要她那盤溫拌白腰子被吃下去了一半。
“你是長安人?”坐在上手的婦人問道。
這位傳聞中長安來的貴夫人四五十歲的年紀,打扮的素淨,一身青色對襟褂子,一條奶白色馬麵裙,側臥在榻上,手邊靠著絨毛引枕。
三月份的天兒對劍城來說還不算暖,屋裏頭還燒著地龍,就是燒的太熱了,李文花進來沒一會兒就額頭冒汗,因此推斷這位婦人身體不太好。
她回答:“我不是長安人,隻跟著長安的廚師學過手藝。”
夫人道:“難怪做的有滋有味,在北方很難吃到長安的菜,賞。”
李文花接過錢袋子,掂量了一下重量,頓時眼眉彎彎:“謝謝夫人。”
春秀提醒:“跪下說話。”
夫人病怏怏道:“行了,不是長安也沒那麽多規矩,新入府的吧。”
李文花裝得一副憨子蠢的樣子:“家裏出了些變故,就出來找活幹,前些天才來的。您別看我不懂怎麽伺候人,但我廚藝很好的,您想吃什麽我都會做,您沒聽過的我也會做。”
太守夫人:“我嚐了你的菜,你的確沒說謊,你會做讓孕婦吃的菜嗎?要讓沒食欲的孕婦吃下去東西,還得是健康對孩子好的東西。”
李文花一想,不對呀,陳列遜就是因為再生不出孩子,所以急著找私生子,這府裏怎麽會有孕婦?
她麵上反應很快:“我娘三十才懷的我弟弟,吃什麽吐什麽,就能吃我做的飯,我弟弟生的可健康了。而且好多人都說我娘肚子圓本來是妹妹,就是因為我總給她做酸酸的菜,所以她才生的弟弟。”
這種東西純粹是無稽之談,但誰又能來驗證呢?
太守夫人好像突然有了精神,“春秀,讓她做那個女人的飯。”
春秀:“是。”
李文花的待遇提升了。
她從幫廚變成了主廚,且專門隻供孕婦的一日三餐。
每次做完了飯,她會把菜端到附近的一個小院裏。
門口有個婆子把守,一暈就坐一天,這婆子無聊的時候就喜歡偷喝點酒,反正也沒人來抓。
地方很偏,偌大的繁華府邸居然有這麽偏僻荒涼的小院,牆皮脫落,藤蔓一圈一圈的爬著繞著。
有一次她送菜的時候,依稀聽見裏麵有女人在喊:“他殺了樊於期——我死都不給他生孩子——”
當天晚上,春秀就特意來警告她:“好好做你的飯,不該聽的少聽,不該說的少說,明白嗎?”
李文花用力點頭:“我都明白,不關我的事,隻有錢關我的事,一月十兩銀子,我當啞巴都行。”
春秀這才滿意的走了。
李文花從那天開始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接近孕婦,畢竟這是整個陳府第一個有關樊於期的消息。
她在進府之前就做了準備,提煉了一瓶乙醇,就是俗稱的酒精。因為是廚師,有一些調料不奇怪,這些瓶瓶罐罐都讓她帶進了府。
她這幾天都在找和守門婆子腰間掛著的款式相同酒壺,終於找到了,把酒壺裏麵灌滿了酒精。
接著開始準備今天的菜,是一份魚香肉絲。
她挑選了粉嫩的裏脊肉洗淨,白亮亮的刀中刷刷幾下下去,就成了絲狀。
把這些細絲放在大碗裏,點上鹽末加了胡椒粉和料酒,抓勻抓到肉絲喝足了料酒粘足了底味在打入一個蛋清,一個方向攪勻後在加入白白的澱粉,再次攪拌均勻加了半小勺的油。
如此反反複複加工,是要確保做出來的菜滑嫩切過油時肉絲爽利不粘連。
穩火置鍋燒油時,把泡發的木耳疊加卷起切成細,清嫩的萵筍也切成細絲,在來個橘紅的蘿卜青綠的椒,這顏色鮮亮的很。
接著小刀鐺鐺鐺切了蔥薑蒜,那邊肉絲滑鍋裏這邊拿碗兌碗汁,又是鹽末又是白糖,一勺陳半勺醬油,舀上清水和澱粉加上蘑菇精,攪拌均勻碗一放開始用筷子劃肉絲,定了型的肉絲發白,用筷子一滑一散就撈出來漏油。
盛出熱油鍋裏爆豆醬,接著是蔥薑蒜為伍,香味出來肉絲和配菜入鍋,在滋滋的爆炒中翻炒幾下,倒入調好的料汁,隨著溫度上升料汁紅亮,盛在白瓷的盤子裏,好像流淌的晚霞上載了佳肴。
統一做好今日要送的菜飯,裝進食盒裏,她提到了那個偏僻的院口,熱情地和婆子打招呼。
婆子和她也算熟了:“這麽香,今兒又做了什麽好吃的?”
“魚香肉絲,您嚐一口,我做的多,而且東西送進去了裏頭又砸又摔的,也是浪費。”李文花往她身邊一蹲,不動聲色地拽下了她腰間的酒壺,換成了自己裝著酒精的酒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