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苗是真的很傷心,縮在被子裏,用被子蓋著腦袋。

李文花把被子掀開一條縫,“夏天熱,別把自己悶壞了。”

李文苗一抬手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悶在被子裏說:“悶死我得了。”

李文花:“嘿,你愛而不得就要死要活?”

李文苗慢慢地露出了腦袋,眼角紅彤彤的,“我不是愛而不得,我是欲求他死而不得。他要是死了,姐夫傷心,姐姐也傷心。”

李文花問:“你不傷心嗎?”

李文苗道:“我現在最傷心,等他死了,說不定就沒那麽傷心了。”

李文花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個腦瓜崩,“求愛不得便要殺人,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就是皇帝也不能因為這個理由而殺人。”

李文苗眼淚汪汪:“是他不守信用。他說過,隻和你我有緣,緣分就該是一生一世,怎可食言?”

李文花:“他什麽時候說過?”

李文苗:“我七歲那年。”

李文花的心情複雜,默默地想,沈騙子大概也沒想到九年前順嘴說的一句話,被小姑娘記到如今,多多少少有些偏執了。是自己後天沒教育好,還是李文苗本性如此,血液基因自帶的。

話說回來,被李文苗死死盯住,算不算沈騙子倒黴?

她嚴肅地說:“苗苗,姐姐支持你追尋感情,但感情這種東西要拿得起,放得下,求而不得殺人害命,這是畜生才會有的念頭,你就算生氣也不能這麽想。”

李文苗哽咽:“我就是生氣,賭氣說一說,不真的這麽做。”

李文花幫她擦了一下眼淚,她哭的好可憐,泣涕不止。淚水洗刷麵龐,像是桃花被浸泡在了雨裏。

“我認輸了。”她下了床,匆匆出門,見沈騙子在外的徘徊。

沈騙子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尖:“小花,苗苗還好嗎?”

李文花:“她說想殺了你。”

沈騙子嘖了嘖舌,“咦,都是朝廷命官了,怎麽還動輒想殺人呢。”

李文花無奈道:“我教育過她了。”

沈騙子問:“她還說什麽了?”

李文花說:“還能說什麽,‘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再也遇不到更好的了。’失戀女孩都會說的話唄。”

沈騙子被逗笑了:“小孩子幼稚的可愛。”

李文花:“你要進去看看她嗎?”

沈騙子含糊道:“看看也行,不看也中。”

李文花一瞅他就是有心思,但不敢聲張,於是說:“趕緊進去吧。”

沈騙子得令,立刻跑進苗苗的屋,自從姑娘大了要避諱,他已經很久沒進她屋了。

幔帳落下,裏頭小姑娘的人有若隱若現。

沈騙子:“苗苗。”

他隻發出了這一聲,裏麵的哭聲頓時止住了。

幔帳裏的人影一動不動,綠色紗帳垂著,搭在旁邊的小桌子上,桌上放著花瓶,薔薇花開得正好,每一朵花都精神抖擻,每一片葉都溫潤如玉,花香飄拂,令人陶醉,繁華似錦。濃鬱的花香熏的人快要醉了。

沈騙子用手去挑幔帳,勾動的薔薇花一抖一抖。

李文苗一把捏緊幔帳,不叫他挑開,“別過來。”

沈騙子鬆開了去掀幔帳的手,垂手立在床榻邊。

李文苗問:“你來做什麽?”

沈騙子道:“怕你哭的厲害,你明兒個還要上班呢,眼睛哭紅了,回頭像個兔子似的,旁人會瞎猜了。”

李文苗:“不關你的事。”

沈騙子:“肯定關我的事,畢竟少年是國家的未來,也是長輩的希望。”

李文苗:“長輩?”

沈騙子:“恩。”

李文苗要被氣死了,沈騙子吊兒郎當,能跟三歲娃娃搶糖吃,從來就沒個長輩樣子,如今倒是處處擺長輩的譜了。

她咬牙切齒:“那少年的希望呢?”

沈騙子:“少年的希望,自然是長輩希望的希望。”

李文苗含著哭腔:“那你為什麽不幫我達成?”

沈騙子摸了摸鼻尖,盯著腳尖,“希望這種事情都是少年自己去奮力完成的,比如用汗水澆灌大樹收獲甜蜜的碩果。”

暗示完了,他又覺得心虛,於是找補了一句,“如果青春消磨於情感之中,恐怕會惆悵和痛苦,所以智者不入愛河。”

李文苗拿起枕頭砸了出去,軟軟的枕頭砸在了沈騙子腦袋上,她仍舊不解氣:“你來做什麽?嘲弄我?還是姐姐讓你來的。”

“小花讓的。”

“我就知道,姐姐不跟你開口,你根本就不想管我。”李文苗下唇咬了一排牙印,有血絲了。

沈騙子:“你別瞎說,我難道不疼你嗎?”

李文苗:“你疼我,從小到大你都照顧我,那為什麽不能一直順我的意。”

沈騙子撓了撓頭,也不是不行,但還不是時候。

他歎了口氣,“苗苗,你還很年輕,你有姐姐姐夫有未來的大好前途,那麽著急要感情做什麽?”

李文苗堵氣:“不要了,我不要了。”

沈騙子:“那我走了?”

李文苗沒說話。

沈騙子轉身就走。

李文苗一時著急扯,開了幔帳,“你!”

沈騙子回身看她,她的雙眸剛剛哭過,像是雨水洗過的藍天,夜幕籠罩下一片星辰璀璨。

他忽然覺得有些作孽,竟然在一無所知下,往一個少女的眼睛裏灑進第一個火星。少女更加危險,也更加誘人。

李文苗幹脆赤腳下地,一路走向他:“沈騙子,你看我的眼神,跟小皇帝沒有區別。”

沈騙子立刻扭開頭:“瞎說,我是一個成熟的男人,跟小屁孩還是有差別的。”

李文苗:“那你再看看我。”

沈騙子:“我不看。”

李文苗去拉他的手,她的手是燙的。

沈騙子咽了一下唾沫,直視她:“李文苗,你想要我把你當成一個大人嗎?”

李文苗心漏跳了一拍,“想。”

沈騙子難得冷著臉:“大人,在我這裏是不可以又作又鬧的。”

李文苗抹了一把眼淚:“我不鬧了。”

沈騙子轉身就走:“很好,我走了。”

李文苗從後麵抱住他:“我要大人該有的東西。”

沈騙子握緊了拳頭,負罪感讓他這個厚臉皮的人都有些繃不住了:“什麽?”

李文苗:“親我。”

沈騙子忽然驚呼:“小花。”

李文苗嚇得趕緊放開他。

他趁機直接跑了,就像唐僧跑出了妖精洞,頭都不帶回的,等著到了僻靜無人的地方,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啪。”

太難了。

那可是李文苗,他看著長大的姑娘,多想一點都有負罪感。可要是置之不理,李文苗哭成那樣他也難受。

麵前有個鏡子,他進退兩難,怎麽做好像都不是人。

“啊——這就是傳說中的桃花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