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時間,疼痛至極。
沈騙子幾乎是把裴淵明拖出來的,他每個毛孔都在往出流血,沾濕被褥,地上有一條蜿蜒的血痕。
就好像是一隻剛剛斷尾的美人魚,拖出汙漬與血痕。
胡祝的師父說,以毒攻毒的療法太過殘酷,如果意誌力不堅定,人可能會活活痛死過去。
沈騙子看著他,苦笑道:“裴淵明,你可得堅持住,你要是死在泡澡裏,傳出去不好聽。”
“死不了。”他閉著眼睛說,青白的嘴唇微微發抖。
沈騙子:“正常來說每天要泡一次,要不要緩緩?”
裴淵明:“不緩,小痛而已,受得了。”
沈騙子無聲歎息,給他蓋了蓋被子,退出房間。
李文花想要進去看一看裴淵明,被沈騙子攔住。
沈騙子:“睡著了。”
李文花:“他睡他的,也不耽誤我看他,我輕手輕腳收拾水桶,省得屋子裏麵那麽多水發潮。”
沈騙子擋在門口,“你太辛苦了,家務不能你一個人幹,大家都是家裏的人,這活就交給我吧。”
李文花眼底有些憂慮,沈騙子平日裏對家務活能躲則躲,斷然不會這麽主動的衝到前麵,分明是不讓自個進屋。
沈騙子可憐巴巴地說:“花花,餓餓,飯飯。”
李文花:“行吧,你想吃什麽?”
沈騙子:“排骨飯。”
李文花進廚房,將薑去皮,切成絲;蔥洗幹淨,切成蔥花;排骨洗幹淨,切成小塊,加入白砂糖、生抽拌勻,再加入小許食用油攪拌均勻,醃製三十分鍾。
米淘幹淨,加入適量的水,放到大鍋裏煮。
煮至微開時,加入醃製好的排骨,蓋上煲蓋,煮至飯熟。
李文花調了份拌飯醬,趁熱攪拌均勻端給沈騙子。
沈騙子扒拉了一口飯,香的要咬舌,“在外邊怎麽都不苦,就吃飯苦,一吃飯就想小花,想小花就淚漣漣。”
李文花:“哎喲,娘的寶貝,真心疼你。”
沈騙子不要臉地諂媚一笑:“娘,再給我燒個雞腿吧。”
李文花歎息道:“實不相瞞,我是你後娘。”
沈騙子無奈地說:“小花,便宜占了,不給辦事,你不講究。”
李文花:“主要是家裏沒雞腿,要不你上街買一個。”
沈騙子:“我前腳上交,你後腳就去看裴淵明。”
兩人營造的悠閑氛圍瞬間結束。
李文花眉頭緊皺,一抹焦慮,“他怎麽了?你為什麽不讓我看?總不會是人死了,你要偷偷下葬。”
沈騙子啃著排骨,含糊不清:“那倒不至於,我要是給他下葬肯定通知你。”
李文花的心頭一顫:“那就是他受大罪,不忍讓我看。”
沈騙子好半天才說:“小花,明天吃什麽呀?”
李文花勉強笑了笑:“明天吃雞腿,我上街給你買。”
沈騙子從始至終都沒提裴淵明吃點什麽,顯然,裴淵明已經被折磨的無法吞咽任何東西。
李文花想,既然他不想讓自己知道,那就裝不知道吧。
但是自此以後她深受噩夢困擾。
或許是因為換到了暖閣住,鋪設簡單,繡幔陌生,牙床鋪著錦枕繡褥半點沒有裴淵明的氣息,所以還沒適應。
每個夜晚,裴淵明都有不同的受罪模樣。
他哭著向李文花求救。
李文花就跟木頭似的,一動也動不了。等她掙脫了無形的束縛要奔向裴淵明的時候,人就醒了。
天都沒亮,隻有蠟燭在不斷淌淚。
她眼淚倏地劃落,卻被一隻大手擦掉。
李文花回過神來,那身影就坐在床榻一側,被幔帳擋著,隻有一隻手探了進來,骨節上有疤痕。
她一把握住了這隻手,好久都沒開口,生怕是個夢。
她的夢裏很久沒有出現過不飽受折磨的裴淵明了。
“李文花,你夢見什麽了?”
“我夢見你死了。”李文花把手貼在自己臉上,輕輕蹭著,像一隻小貓咪試圖留下氣味。
裴淵明用胳膊**開幔帳,眼眉舒緩,含著淡淡地笑意,說:“夢都是相反的。”
李文花眼淚劈裏啪啦的落了下來。
裴淵明將她擁在懷裏,輕聲說:“我回來了。”
他在毒液裏蛻了一層皮,從痛不欲生裏爬出來,來見她了。
就算是閻王殿裏,他也要爬出來,滾滾紅塵,有深深眷戀的人。
李文花抹了一把眼淚,“你從前一點都不喜歡我。”
裴淵明撫摸著她的發:“脾氣是有點壞,但一定是喜歡你的。”
“實在看不出來喜歡,你說我醜,嫌我輕浮,還認為我是丫鬟,還不給我睡,完全不尊重我,對我大呼小叫。”李文花越發委屈:“年輕時候的裴大人脾氣真是壞透了。”
裴淵明無奈道:“那我給你陪不是。”
李文花胡亂在他臉上親,哽咽道:“看在你態度這麽好的份兒上,原諒你一點,現在還差九點。”
裴淵明問:“我以身相許可以嗎?”
李文花說:“行。”
裴淵明將她壓下,又問:“我可以親你嗎?”
李文花湊上去就咬他的唇,兩人深吻一番。
“我可以咬你嗎?”
“咬吧。”
裴淵明輕輕咬著她的唇,在脖頸上留下痕跡,手從挪到了她腰上,喘著問:“我能進去摸摸嗎?”
李文花愣是被他問的臉紅,“這……當然行。”
裴淵明有一雙很漂亮的手,即使上麵布滿疤痕老繭,仍舊沒有改變手的形狀,反而充滿味道,那是冰冷的手,殺人無數。也是一雙柔情的手,捏出各樣的形狀,手下的肌膚溫度在不斷的升高。
他將衣服扔下床,指尖停在她的小腹,低下頭去,親吻著她的,誠摯的像是一個信徒。
“我可以嗎?”
“裴淵明!”李文花惱羞。
裴淵明銀發散落在肩上,眉目間溫柔,“能再深一點嗎?”
李文花眼眸含情:“能。”
紅燭盞盞,昏暗的燈光下羅帳輕盈,兩情依依,歡情漸濃。
裴淵明在她耳畔呢喃:“你可以坐在我身上嗎?”
李文花無奈:“你為什麽要問我?”
裴淵明:“這樣顯得我有禮貌,足夠尊敬你。”
李文花無語透了。
“坐嗎?”
“嗯。”
裴淵明把她托起來,那纖細的腰身,金蓮高蹺,好似能在掌中起舞,婀娜輕盈。
他問:“我現在尊敬你嗎?”
李文花哽咽的說不出來話。
忽然一聲轟鳴,蒙蒙細雨落下,在階前點點滴滴。
殘月將落,天剛破曉。
錦製的帷帳中變暖,獸形的香爐中煙氣不斷,遮蓋不住地在房間內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