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叫太醫來!李文花睜開眼睛了!”

李文花隱約聽見了這樣的聲音,眼睛一閉又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裏有人追了她叫女鬼姐姐。

長長的夢終於做到了盡頭,那個人衝著她揮了揮手。

於是她就好像被他推出來一般,五感回歸。

眼前有了人影。

鼻尖有了苦味。

裴淵明拿著藥碗,吹涼了藥,用勺子往李文花嘴裏灌。

李文花舌尖感受到了苦澀,忍不住往外推,幹嘔了一聲,淚眼朦朧:“金蓮呀,咱倆夫妻一場,那西門慶再好,也不是原配夫妻呀。”

裴淵明一驚又是一喜,神情憔悴,幽幽地看著她:“李文花!我每次給你喂藥,你都拿我當潘金蓮。”

李文花被這麽一聲叫,三魂七魄歸體,腦子清晰了,“哎呀,我這不是有一些被迫害的癖好嘛,恕罪恕罪。”

裴淵明將藥放下,舉著手向他過來。

李文花縮了一下:“輕點打。”

裴淵明一把將她摟到懷裏,像摟著稀世珍寶一般,嗓音微抖:“你終於醒了。”

自打那日生產昏迷,她便一直昏迷不醒,除了還有微弱的氣息,與死人無異。

他不明白,身上有滔天罪孽的是他,背離神明的也是他,要索命就來索他的命,為何要動他的李文花?

李文花反手摟住他:“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裴淵明強忍住淚:“是該跟我道歉,我想抱你,你怎麽能以為我要打你?”

李文花抱怨:“還不是因為裴大人少時的脾氣太差了,動輒要將我挫骨揚灰。”

裴淵明:“啊?”

李文花:“婆婆說的不是假話,你年紀小的時候,比現在更驕傲、張狂、攻擊力十足,像一把開刃的劍,還沒有鞘。”

裴淵明摸了摸她的額頭,扭頭吩咐:“快請太醫過來,病人好像……”他把不太正常,那幾個字隱去了。

“裴淵明,我知道六具屍體的秘密了,我回到了你的少年時代。”李文花連說帶比劃,“你被怨鬼們迷惑,沈丘救了你,你救了我,我們在石碑下發現了趙熠,一起爬長長的隧道,然後在一個含羞草的建築上麵找到了棺材,裏麵有沈丘的屍體,把他的屍體搬開,底下有一條隱蔽的台階。順著台階往下走,旋轉的樓梯突然震動,咱們三個人跌落,接著遭遇爆炸,你死去了,但通過強烈的活下去的願望,又活了過來。我用大喇叭找來了沈丘,沈丘解密,你、沈丘、趙熠一起看著我消失,還約好了未來相見。你還管我叫姐姐呢,一口一個姐姐叫的特別甜。”

裴淵明驚呆,用手揉揉臉,好半天都沒說話。

李文花推了推他:“你給個反應啊。”

裴淵明斟酌了下:“沒有趙熠和你,隻有我和沈丘。”

李文花在亂糟糟的腦子裏挑挑揀揀,“好像是因為許了什麽願了,你說要忘了我,我說大家一起忘,隻有趙熠不想忘了我。奇怪了,要是所有人都忘了,你為什麽會記得沈騙子?”

裴淵明欲言又止:“他和別人不太一樣。”

李文花:“有什麽不一樣?他是道士?”

裴淵明搖了搖頭,“他的血和一般人不一樣,好像是……”

“姐姐——”李文苗飛奔著跑了進來。

李文花手臂一張:“我的苗苗呀,想死我了。”

李文苗爬上了床緊緊摟著她,張嘴就開哭,哭了有一刻鍾,眼見也紅了,嗓子也啞了,還在抽泣著。

李文花:“我從前不知道,苗苗竟然是個愛哭鬼。”

李文苗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我從前也不知道,姐姐是會離開我的。”

李文花:“姐姐爭取長命百歲,不離開你。”

裴淵明問:“沈騙子怎麽樣了?”

李文苗說:“挺好的,今天還鬧著要喝姐姐煮的粥。”

李文花滿麵驚喜:“他醒了?”

李文苗點頭:“就在昨天,醒了之後就鬧著要吃姐姐做的粥,還說昏迷的時候聽見你許諾他了。姐夫叫禦廚做,他立馬就嚐出來不是你做的,追問你的下落,我們都瞞著呢,如今姐姐醒了,也能給他報一個平安了。”

李文花試著下地,想去探望他,結果腿軟根本走不了。

看著外邊春意明媚,她至少睡了兩個月。

裴淵明拿了披風將她裹起來,打橫公主抱出了門。

“小花到底去哪兒了?我給她麵子醒了,她怎麽不見我?”

屋裏頭,沈騙子正抱怨著。

李文苗把簾子掀開,裴淵明把人抱進去。

李文花笑嘻嘻地說:“我這就來了。”

太醫給他們兩個把完脈,開了藥,便離開了。

李文苗嘰嘰喳喳地將事情說了一下,李文花在沈騙子受傷後的第二天也昏迷不醒了。

沈騙子不放心地給李文花搭脈,“你這遭罪不比我少呀。”

李文苗:“姐夫也好遭罪,姐姐不醒,騙子哥哥也不醒,他揣著孩子兩頭跑,還要管理國務,嘴上起了好多的泡,還吐了一口血。”

裴淵明風輕雲淡地說:“沒那麽嚴重。”

李文花“哎呦”了一聲:“快親下,心疼死我了。”

沈騙子裝模作樣:“我也親下,我也心疼死了。”

裴淵明親了李文花一口,瞪了沈騙子一眼:“滾!”

沈騙子歎了口氣:“早知道我就躺到你掉眼淚,你不哭我就不醒,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呀。”

“說起孩子,月月呢?”李文花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孩子。

裴淵明道:“我把錢氏叫進了宮,給了女官的官職,讓她幫忙帶月月和阿為。”

沈騙子問:“阿為是誰?”

裴淵明一指李文花,“她女兒。”

李文花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從前裏麵住著一個小人,如今空了。她有兩個孩子了。

裴淵明回憶起那天的場景,仍舊忍不住吐出一股寒氣,“你生產當日昏迷過去,太醫們開了很多藥,廢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來,那孩子瘦瘦小小,胳膊還沒有枯枝粗,我把她擦幹淨了,揣到了懷裏,她小小的心髒就貼著我跳,很弱,但她給了我全部的力量。你遲遲不醒,我就給她取了個名字,文約為美。美俗,於是叫裴為。”

李文花:“是從我名字裏取的。”

裴淵明:“是。”

沈騙子找茬,“怎麽不從我名字裏取?有一句詩,文花空見沈。應該叫空見。”

李文苗說:“我將來生孩子可以取這個名。”

沈騙子笑:“你還是個孩子。”

李文苗不服氣:“是我的血救了你,大恩大德你還沒報呢。”

沈騙子拱了拱手:“我報,文苗姐姐。”

李文苗瞬間喜上眉梢:“再叫一聲。”

沈騙子無奈:“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