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愣住了,祭祀是設立給死人的,毫無疑問。

她還沒死就有人這麽熱心的置辦上了,想了半天,她說:“謝謝。”

沒人回應她。

她覺得自己想差了,隻看著神牌年代的久遠程度,隻怕她爺爺還沒出生。

“不對,這不是我的牌位,應該是有誰跟我重名重姓了。”

李文花拿起了神牌,翻到背麵來看,後麵刻著許多小字,密密麻麻寫著:

你為何殺我?

你為何殺我?

……

李文花一瞬間就知道是誰在質問自己,她隻殺過一個人,且並不後悔,十分冷靜地說:“你殺人了,殺人者被人殺,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我從未想過害你,你卻親手殺了我!

……

李文花臉皮微抖,神色冷漠:“劍城十萬亡魂哪一個不是死在你的執念下!就因為你想看見神靈,你愚蠢的認為神靈可以永生,你想用這種辦法把秦三世引出來!可他死了!死了幾百年上千年了!你蠢不蠢!憑什麽你的蠢要用十萬人的鮮血來買單!”

神牌背後隻出現三個字:

殺了你。

字跡往出冒血,就像泉水一樣不絕,血很燙,沸騰著冒著泡,滴在李文花的手上,燙的手指皮開肉綻,骨頭都要露出來了。

她疼的一下子把神位扔了,轉身就跑。

血跡蔓延出來,像流水一樣往下淌,粘液追著李文花覆蓋每一個角落,刺鼻的鮮血下藏著血噴大口。

但凡李文花跑慢一點,她都會被一口吞掉。

跌跌撞撞間,她看見大殿的盡頭有一道玉石做的門,上下有圓柱狀榫,兩門閉合處各有一孔,鐵鎖鎖扣。

她用弓用力的砸鐵鎖扣,每砸一下聲音都猶如一聲轟鳴。

石門正中淺雕一虯髯卷發、深目高鼻、寬肩細腰、體魄健壯的“胡旋舞”男伎,兩人身著圓領緊身窄袖衫,下著緊腿裙,腳穿長筒皮靴,各站在一塊編織精美的小圓毯上,手舉長巾,熟練揮旋,四周剔地淺浮雕卷雲紋,似舞伎騰躍於雲氣之中。

李文花每砸一下,他們就動一下。

鐵鎖扣一下子碎了。

李文花還來不及高興,那兩個舞伎就先笑了。

她終於意識到了不對,然而已經來不及了,舞伎竟然從墓門上跳了下來。

他們宛若一對雙胞胎兄弟,活動著筋骨,動作一致,說話一致:“多謝你把我們放了出來。”

李文花的三觀被一次次的衝刷,已經麻木了。

“你們是誰?”

“我們是陰童子。”

沈騙子和沈春較勁的那些日子,曾做過不少科普。

其中就有陰童子。

陰童子是指八字純陰的童子命男嬰,孕婦生產時,在水中生產。水是癸,癸通鬼,連接陰陽。此後將水凍結成冰,男嬰在冰裏,半生半死,會一日一日的長大,有鎮陰宅的功效。

李文花再次去摸了摸那玉石的門,冰涼一片,這不是玉石,這就是冰。她聲音都有些變調了,“我救了你們呀!我是你們的救命恩人!”

陰童子微笑著看著她。

李文花:“我這個人施恩從來不圖回報,不用你們感激我,你們快走吧,你們自由了。”

陰童子一味盯著她。

李文花被看的頭皮發麻,“你們聽我說,這種陰損的奪人性命的邪術是被製止的,秦三世曾下令剿滅一切邪教,害你們那些人肯定死了。”

陰童子對視一眼,說:“害我們的人,就是秦三世。他在這裏有見不得光的秘密,要我們來幫他保密。”

李文花:“……”真他媽倒黴。

張開血盆大口向她奔來,臉都變形了:“你身上有和他一樣的味道,讓我吃了你吧。”

李文花驚駭異常,不由自主的後退,然後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些鮮血凝聚出了沈春的模樣,沈春的手臂摟住了李文花,將她完全包裹,意圖將她溺死在一片血水裏,獰笑著:“李文花!我來救你了!”

前有狼,後有虎,她無處可逃。

“啊——”

李文花猛地坐了起來,渾身大汗淋漓,腦部有劇烈的疼痛,就像是電鑽在鑽著骨頭,勺子在挖出腦髓。

她疼了好半天才緩過來,記憶複蘇,想起剛才做的一場荒唐夢,她用力的擦著額頭上的汗,“都是夢,隻是夢而已,沒必要害怕。”

安撫完了自己,她喘著氣向四周看去,這是一個石壁走廊,上麵還有畫卷,光線很暗,看的不真切。

旁邊燒著櫟樹的樹枝,在寂靜的甬道裏發出了響聲。

她懵了。

“我不是在溫泉裏嗎?”

“我的弓箭呢?”

“我的地圖呢?”

“我的包裹呢?”

什麽都沒有了。

她孤零零的躺在甬道裏,對四周一片陌生。

這種環境很壓抑,光線很昏暗,不確定在折磨著人的內心。

李文花有些著急了,聲音都在發抖:“我不可能記錯,我在溫泉裏,這是哪?”

“該不會是因為壓力太大,所以夢遊了吧?”

“該死的。”

“……”

“或者先前不是一場夢?”

這個念頭不能產生,一旦產生就會越想越可怕。

人的恐懼很多時候來自於人嚇人。

她趕緊爬了起來,捋著甬道走,額頭上都是汗珠。

一定是因為心理壓力大,出現夢遊了。

不斷的說服著自己,但又沒辦法說服自己。

腦海裏總會擠出一個念頭,先前那一幕是真的,沈春真的來救她了。

即使她殺了她,即使她化作鬼魂,也依然在為她的信仰保駕護航。

李文花的腦子亂糟糟的,疼的特別厲害,有一種喘不上來氣的感覺,耳朵嗡嗡作響,沒走幾步,腿就已經軟了。

她眼睛蓄淚,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依稀有腳步聲。

依稀有人影。

是沈春。

她就像是陰間來的幽靈,渾身漆黑,甬道裏看不見她的影子,她帶來了一陣冷風,陰寒無比。

她在向李文花走來,很快,唇邊帶著若有似無的微笑。

她的笑像是用來殺人的。

“你來幹什麽?來殺我的,還是來救我的?”

李文花想,無論她是人是鬼,我給她服個軟吧。

這種情況下服軟不丟人,成熟的麥穗會彎腰。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殺你,你送我出阿爾泰山吧。”

“李文花,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