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淵明”牽著李文花的手,帶著她往下走。
亂石堆砌,也分不清楚哪裏才是正經路,隻是本能的想離身後的光熱遠一些。
他們走著走著,發現下方有路,但腳下是懸崖,大概有三四米需要攀爬下去,好在不是很陡峭,有個斜坡,小心一點不至於會滾落。
李文花的身體狀況還算好,從前饑腸轆轆還要幹體力活,已經磨練出了身體,後來吃的好了,人發育了,力氣也增加了不少。
她手插進石縫裏,勒得青一道,紅一道,低頭往下看,一點點探著找落腳點,爬了一刻鍾,最後跳在了地麵。
腳下碎石子一滑,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感覺骨頭都有點疼,摔的頭暈目眩,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骷髏頭。
那種視覺力非常強,眼裏填泥,口內長出臭蕕,蚷來回穿梭。
“裴淵明”趕緊將她扶了起來,安慰道:“別怕別怕,死人而已。”
李文花頭皮發麻,腦袋嗡嗡作響,主要是沒有心理準備,突然就出現在了眼前,貼麵殺。
她捂著胸口直哆嗦:“這幫邪教,絕對是邪教,我聽說邪教會用人骨骼製成骨器,還有用戰敗敵人的頭骨製成的人頭鼓,就為了嚇唬人。”
“裴淵明”左右看看,他們跳下來之後光線就暗了,仔細看才能看見地底下有一堆人的枯骨埋在泥裏。他說:“這裏應該是殉葬坑。”
這不是一兩具人骨,是好多人骨,他們靜悄悄的等人發現。
骷髏臥於泥地,白骨不知何處遊**子,難辨女男,不見天日。
“裴淵明”往前走了兩步,腳踩中了骨頭,發出一陣脆響,聲音在下麵回道好像一聲笑。
李文花趕緊跟上了他,見他盯著一處牆壁,微弱的光線下,牆壁的字跡有些不清,她便身手去摸,她還沒摸出來所有的字,他便開口了。
“裴淵明”說:“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
李文花一愣:“什麽意思啊?”
“裴淵明”解釋:“意思就是說,天下政治清明的時候,可以為這個道獻出自己的生命;天下黑暗的時候,以自己的生命為這個道犧牲。”
李文花頭皮發麻,被自己的猜想給震懾住,“總不會這裏死的人都是自願死的吧?”
“裴淵明”搖了搖頭,也不知是在說不是還是不知道。
人是沒辦法適應同類的慘死的,尤其是在一個昏聵的環境裏,目睹著數具屍體,死的毫無價值意義,成為泥土下的養分,卻開不出一朵花,白骨變得漆黑,簡直悲涼。
李文花難過地說:“自願也是被邪教洗腦哄騙的。”
“裴淵明”問:“人為了自己的理念奮不顧身,這難道不是一種為了信仰的追求嗎?”
李文花一連串地反問:“誰家追求死亡率這麽高?誰家的追求是一死了之就能達成的?他們死在這的意義和價值是什麽?去麵見那虛無縹緲的‘長生天’嗎?難道一個人被生下來的價值就是去死嗎?”
“裴淵明”說:“當然不是去死,人活著才能把事情做得更好,他們的價值可能體現在這兒,如神農嚐百草。”
他從泥地裏掰下來一骨節,拿給李文花看。
李文花:“骨頭是黑的,有毒。”
“裴淵明”點了點頭:“他們不是主動尋死的。”
李文花想,這應該是在製作火雷天雷過程中和材料密切接觸,處置不當,而造成的死亡。
那這裏死的人可太多了,他們究竟製作出了多少天雷火雷?
“裴淵明”問:“你還認為他們死的不值得嗎?他們是為了信仰。”
“信仰在客觀上一定是錯的。”李文花很凶地說:“人是沒辦法在局限的視角裏,做完全正確的事情。在我的視角裏,這叫謀殺。”
她說完就後悔了,要是眼前這個贗品和她撕破臉,把她也變成這裏的一具枯骨怎麽辦?
“裴淵明”被反駁反而笑了,說:“所以你的視角也是有局限性的。火雷和天雷被‘長生條’帶到了人間,‘秦三世’是長生天的化身,所以帶著人民進入了偉大的時代,如果能再次進入那個偉大的時代,不會有戰爭,民眾不會有饑餓。在你看來是謀殺的事情,從不局限的角度來看,是和平的開始。”
“在我看來用熱武器對戰冷武器,這就是單方麵的屠殺,我從不相信屠殺能換來和平。”
“死去的人會回到‘長生天’的懷抱,待到轉世投胎,他們會降生在一個和平的國度裏。”
李文花一字一句地說:“秦三世不是‘長生天’,他就是人,你認為人製作不出來火雷,那是你低估人了。人很脆弱也很強,人死去了就是死了,隻要一個人死了就會有無數個人傷心。永遠不要漠視死亡,你怎麽知道下一個死的人不是你?!”
“裴淵明”看著她。
她突然心裏一緊,趕緊轉移對方注意力,哎喲的哎喲的叫了起來,說自己膝蓋疼。
“裴淵明”伸出手,替她揉著傷處,眼睛微微發紅:“你可是遭了大罪,都怪我。”
李文花笑了笑:“這算什麽?咱們是夫妻,夫妻同心,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心安處,為此無論吃了多大的苦,我都心甘情願。”
“裴淵明”說:“你對我一片真心,我若負你,甘願葬身江水。”
李文花想,好膩呀,你也太入戲了。她和他對著飆戲,一臉紫薇的深情:“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兩個人上一秒還爭的麵紅耳赤,下一秒雙雙帶上麵具。
“裴淵明”黯然地說:“你對於死亡的畏懼我能理解,我有時候真的很害怕,因為我在戰場殺人,你看見了從此就疏遠我,再也不喜歡我了。”
李文花:“不會的,將軍在戰場上征戰殺伐是為了國家安定祥和,國家穩定才能人民富裕,百姓衣食富足內心就不會空洞受到邪教的蠱惑。誰好端端的會去信邪教?都是一些生活困苦,尋求內心寄托的人罷了。”
“裴淵明”睫毛低垂,“還是頭一次聽見人這麽說。”
李文花:“我聽人說過,人隻有沒病沒災的時候才能相信科學和保持理性,病急了是會亂投醫的。就比如我,著急了也會各路神仙求個遍,但我始終相信,人能依靠的就隻有自己這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