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人在山中行走,士兵們輪班抬棺材。
眼看著天黑林子密,灌木叢生,款爺在前麵探路,忽然大呼一聲:“裴將軍,你快來!”
裴淵明立刻趕了過去,隻見四周一片密林並沒有看見什麽。
款爺有些難以啟齒地說:“你抬頭。”
裴淵明抬頭一看,這才明白款爺為什麽這麽著急。
這裏的樹木高聳直入天,遮天蔽日,抬頭一片陰影。
裴淵明眯著眼睛看了半天,這才看清楚,是無數垂下來的人,他們被樹枝扭曲的纏住了腳,頭朝下發垂著,像是樹長出來的果實一般。
在樹枝和黑暗的遮映下,看的不真切,若隱若現,隱約能看見倒掛人的眼睛是睜著的。
無數據屍體都倒吊著,所有屍體的眼睛都睜著看他,密密麻麻,全是視線。
款爺呸了一聲,眼底有些驚恐:“我久經沙場,頭一回看見這種場麵。”
裴淵明往前路望去,前路還不知道有多少屍體倒掛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隻要能看見眼睛,總覺得眼珠子在盯著自己。
行軍打仗很忌諱神神鬼鬼,士兵的精神緊繃,一旦涉及鬼神精神破裂,很容易引起連鎖反應。
款爺吐了口唾沫,擰了擰手,說:“難道真是那小皮娘說的,這鬼地方有什麽邪神?”
“邪神不見得,殺人凶手肯定有。這是下馬威,剛進山沒多久的下馬威。”
“將軍要怎麽辦?”
裴淵明抬著頭,抽出弓箭,搭弓射向樹枝,見嗖的一聲穿透,碎裂的樹枝伴隨著屍體墜落在地。
他檢查了一下摔得骨折的屍首,屍體已經幹瘦,皮貼著骨,骨頭摔得四分五裂,眼珠子眨了眨。
那一瞬間,後背炸起汗毛。
“裴將軍,這屍體的眼睛剛才是不是動了動?”
“沒有呀,你看錯了。”裴淵明收斂情緒,起身招呼款爺退回到大部隊,宣布繞路。
阿史那多燕反對:“這條路是人來人往走出來的,這山險峻,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裴淵明沉默,要盡快做出選擇。
李文花知道他不是無緣無故就改變路的人,肯定有緣由,低聲詢問。
裴淵明:“那片森林裏都是倒吊著的屍體。”
李文花往那片陰暗的密林裏望了望,抖了抖身體,喃喃道:“上頭都是倒吊的屍體,大祭司怎麽看?”
阿史那多燕麵容誠摯:“是長生天的憤怒,惱怒突厥人破壞了規定。”
李文花聽她還往鬼鬼祟祟上麵扯,冷笑一聲:“那長生天的氣量可太小了。”
阿史那多燕:“住嘴,侮辱長生天,你會被降下懲罰的。”
李文花打死不信長生天,她覺得裴淵明應該是與自己一樣的,卻見裴淵明有些心不在焉,說:“你怎麽了?”
裴淵明在她耳畔小聲說:“我好像看見屍體眨了下眼睛,款爺也好像看見了。”
李文花的心裏一驚,但見他容顏有些凝重,於是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還記得我裝女鬼的事兒嗎?”
裴淵明:“裝神弄鬼,你有經驗。”
李文花:“肯定有經驗,走,我們進去看看是誰在裝牛鬼蛇神。”
大部隊點燃了火把,進了那片森林,火把的光照射下,光影交替,那些倒吊著的屍體麵容越發詭異。
剛才被裴淵明一箭射下來的屍體還在地上。
款爺的嗓音微抖:“裴將軍,他剛才是趴著的姿勢嗎?”
裴淵明為了方便檢查,明明是讓屍體仰著頭的。
他記得很清楚,絕不會錯。
屍體四周隻要他和款爺的腳印,沒有第三個人擺弄屍體。
“看衣著打扮是突厥人,皮肉萎縮,身體上下沒有致命傷,皮膚粘膜蒼白,口唇粘膜、眼瞼結膜蒼白,十指甲床蒼白,屍斑色淡,初步判斷死因是失血過多。”
阿史那多燕果斷道:“是旱魃,旱魃以人血為食,不留傷口。”
李文花:“你別欺負人沒讀過山海經,旱魃所到之處,大地幹旱,寸草不生,這樹木枝繁葉茂,怎麽可能會是旱魃?”
阿史那多燕打量著她:“你連這都知道?也是沈秋教你的?”
李文花笑了笑:“用他教嗎?電視劇會教我的。”
“電視劇是誰?”
“是一位和善的老師,但教的都是偏門,所以為父母不容。”李文花想到自己沉迷電視劇和父母鬥智鬥勇的日日夜夜,一時感慨萬千。
阿史那多燕:“那你那位老師有沒有說這是什麽情況?”
李文花:“我還真知道。《酉陽雜俎》第十七卷蟲篇提到一種蟲子,酷似黃樹葉,長一尺多,上有很多眼,每一對眼的下有像釘子似的嘴,背麵複生絨毛,腹麵有諸多燈盞一般大小的吸盤。一旦吸在人或動物的身上,就會不斷吸血直到將俘獲物的血液吸幹為止,解決的辦法是用火烤才會掉下來。”
裴淵明:“那屍體為什麽會被掛起來?”
李文花:“有人養了這種蟲子,用來殺人害命,再把屍體掛起來嚇唬人。”
這是一種非常合理的解釋,眾人紛紛點頭。
阿史那多燕看了她一眼,“你認為是人幹的,你還是懷疑我。”
李文花換了個姿勢抱裴月,說:“我什麽都沒說。”
款爺道:“這就叫做心虛,不打自招,沒想到我們將軍夫人這麽博學廣聞吧。”
阿史那多燕:“是沒想到。”
裴淵明心裏不安,因為吸血蟲的解釋沒辦法緩解屍體突然動了。
“啊——那屍體——”
屍體在眾目睽睽下扭動了起來,明明腿已經摔掉了,似乎還想要站起來,腦袋直往前挺。
不僅僅是他在動,樹頂上,那些倒掛著的屍體突然都扭動了起來,他們的眼珠子在眨著,麵容上似乎在笑,要落下來撲到人的身上。
阿史那多燕震驚:“李文花,這是什麽情況?”
李文花嚇得直接躲到裴淵明身後,說:“我怎麽知道,我剛才瞎編的。”
裴淵明下令,“防禦,禦敵。”
他抽出刀子,來到最前麵,一刀砍向屍體,屍體的右半部分被砍斷,腸子稀裏嘩啦的掉落在地。
屍體還是晃晃悠悠地向他走來,仿佛永遠都不會倒下的鬼神。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驚住了。
阿史那多燕驚吼:“現在你相信了吧?這是長生天……”
“不信!”李文花突然想到了什麽,提醒道:“頭,去砍他的頭,這個頭裏一定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