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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微斜,過午夜不久,葛存雄率第一水營第一哨戰船全速衝搶清石灣河口,冒著岬島寇兵射來密集的箭矢,從寬不足兩百步的狹窄如瓶頸的河口突進內港,近有一半的戰船在全速搶灘中因觸礁或相互間的混亂碰撞隔淺,許多衣甲整飭的士卒因此倉促下水或落水。
落水的將卒,身在淺灘處,則就近登岸搶灘聚集;輔兵則拋下繩梯,搶救深水處的落水將卒。這樣的演練在過去大半年時間裏經過了好多次,大場麵雖然混亂,但就細處來看,搶灘先頭部隊並沒有大亂。
在複雜的地形裏,以五卒為基礎的軍製優勢則完全發揮出來。一二十人匯攏一處,就能抵擋住從灘頭衝過來的寇兵,借著身後戰船弓弩的掩護,甚至能擴大灘頭陣前,聚攏更多的兵力,反過來壓製寇兵。
葛存雄所乘的座船在進港之前觸礁,船頭撞了一個大窟窿,船頭給夾在兩個暗礁之間,葛存雄等不及座船後撤調整方向,帶著近隨護衛,跳上另一艘集雲級戰船,往內港突衝。
葛存雄沒有想到岬島上搶修營壘的寇兵會如此之多,這使得先頭部隊的搶灘與封鎖成為極艱難與危險的任務,但同時將這些寇兵滯留在南岸,使其來不及撤山北麓主據點的營壘,則為後續的強攻減輕壓力。
不要說他率領的這哨水營打殘,就算整個第一水營打殘,隻要能順利奪下大橫島這處既能庇崇州於內線、又能直接威脅東海寇大本營的戰略島地,也是值得的。
葛存雄看到岬島上滯留的寇兵不少,且戰且退,走淺灘涉水往南岸退去,指揮兩艘海鶻船直接衝上岬島與南岸之間的淺灘,阻隔寇兵撤退,命令第一哨哨將親自率領一隊精銳以兩艘海鶻船為陣地,聚攏落水將卒,封鎖淺灘,與岬島寇兵對抗。
這時候已經許多寇兵退到南岸,葛存雄則率一艘集雲級戰船、兩艘海鰍船為主力,往內港突衝。
南岸小道嶇崎狹窄,有四五百寇兵擁擠著走小道往東南山腰退去,明月再亮,也無法跟白晝相比,混亂錯雜不堪,不斷有人摔倒,葛存雄指揮側舷集中弓弩射擊,拖延其撤退步伐,船速卻不減,要搶在前頭,盡可能多的將寇兵攔截在小道以西,阻止他們撤回主營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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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庭瞻握緊戰刀,瞪眼赤紅,最微小的那種可能性竟然就是殘酷的事實:長山島已然暗附江東左軍,成為林縛布在東海的暗棋跟陷阱,林縛才可能在這邊主力奔襲長山島之際及時知道消息,反過來率主力偷襲大橫島。
蘇庭瞻已經無暇顧及長山島那邊可能出現的狀況,他派親信繞過金雞山,到東北灘坐小船去長山島找二公子報信,就眼前的情形來看,就算二公子能率兵回援,也要在一個晝夜之後。
雖然江東左軍的舟師主力才有部分出現在視野外,但是蘇庭瞻能肯定林縛的意圖是奪大橫島。
林縛不可能貪心在偷襲大橫島之際,還敢分兵去偷襲二公子所率主力之側後。
那樣的話,林縛就太愚蠢了,江東左軍一兩千精銳,還不足以強攻下的大橫島,分去長山島的兵力也未必能對二公子所率的北線主力造成多大的威脅。就算二公子所率的北線主力給擊潰,但也影響不到大局,損失三五千兵力,大概不需要一個月就能補充上來。
相比之下,大橫島的位置就太關鍵了,能直接影響到浙東的局勢。
江東左軍的主力會稍遲趕來,毋庸置疑的,江東左軍的鋒芒、壓力都會加在大橫島這邊。
灣口之地的爭奪根本沒有意義,一地一水的爭奪沒有什麽意義,守住金雞山才是最重要的;隻要守住占據險峻地形優勢的北麓主據點營壘,就還能像上回那樣,使江東左軍再次無功而退。
不清楚林縛隨後會率多少兵馬趕來,但為今之計,蘇庭瞻就是要盡可能的將更多的兵力撤上山去,這樣才有更大的過住大橫島的把握。
顯然江東左軍先頭部隊的將領也知道這個道理,要更多的將守軍滯留在山下平緩地帶進行分割殲滅,減弱隨後的攻寨壓力。
江東左軍舟師的登灘作戰太強了,內港碼頭還塌了一片沒有修整,江東左軍戰船的棧板剛伸到淺灘上,甲卒就如狼似虎的往灘頭衝,直接楔入南岸小道,將守軍截為兩半——蘇庭瞻大駭:江東左軍通過上次的強襲,早就摸清了清石灣附近的地形,每一擊都在他們的要害之處。
發現江東左軍的戰船時機太晚,而蘇庭瞻又急於修複岬島營壘恢複內港的防禦。除了換下去休息其實白天也累了快到趴下的四百精銳外,夜裏有近八百守軍都給他趕到岬島工地上去。岬島與南岸之間的淺灘又因為漲潮的關係,淹在淺水裏,一盞茶,蘇庭瞻才來得及撤出三百不到的守軍,五百多守軍給封鎖在岬島以及南岸羊腸小道裏。
蘇庭瞻不可能棄五百守軍不要,不顧肩頭創傷未愈,看著江東左軍衝上來的甲卒人數還少,親帶精銳反撲過去,要將江東左軍衝上灘頭的甲卒趕下去,打通撤退的羊腸小道。
地形的複雜使寇兵的兵力優勢無法發揮,而江東左軍戰船直接衝上灘頭,構成直接威脅寇兵側翼的弓弩箭陣,這時候第一水營的主力第二哨、第三哨船隊也在趙青山的親自率領下進入外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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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避免主力戰船的損失,灣口地形也由於大量觸礁隔淺的戰船,變得更加的狹窄複雜,趙青山率第一水營主力進入外港的時機,足足以拖延了一炷香的時間。
在這一炷香的時間之內,葛存雄為了將數百寇兵拖延在南岸,將經過加強的第一水營第一哨正輔卒五百餘人悉數用上,在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裏,就將南岸殺成一片血海。
大橫島留守寇兵異常的頑強,並不因為趙青山率第一水營主力的到來,就放棄接援被困小道與岬島寇兵的怒力,而被攔截在南岸小道與岬島上無法東撤的寇兵也不放棄突圍的努力,戰鬥越發的激烈。
趙青山安排更多兵力楔入岬島與南岸相接的淺灘之間,他親自帶精銳支援內港,看到葛存雄已經親自搶上灘頭率精銳武卒牢牢的守住灘頭陣地,將南岸小道的寇兵分隔開來,無法相通。
葛存雄肩甲上插著兩支箭,身上都是血跡,這時候給精衛護在後麵,但也知情勢危急之時,他親自突前廝殺過。也不知道葛存雄肩上箭傷受創深不深,水營猶缺將領,葛存雄一人就抵半營精銳,損失不得,趙青山立即安排精銳從側灘登岸,分擔葛存雄正麵所承擔的壓力,待壓力稍解,便命他上船來指揮,他看有無機會更深入到清石灣的內側登灘作戰……
在月夜下與寇兵在崎嶇地形野戰,都要遠遠有利於強攻營壘,再大的壓力,南岸的戰鬥便延續下去,還要進一步的漫延,將更多的寇兵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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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陷入絕境絕不輕言放棄又裝備精良的晉安老卒令人頭痛不己。
除了少量守船兵力以及搶占北岸灘地的兵力外,趙青山差不多將第一水營的近千兵力投入戰鬥。登灘上岸武卒將南岸寇兵截成幾段廝殺,弓弩手在船頭射其側翼,從破曉時分打了天光大亮,也未能讓給最終截留在南岸羊腸小道與岬島上的二百多寇兵放棄突圍、棄械投降,而從北麓據點主營壘出擊的寇兵,又利用清石灣上遊的地形優勢,一直試探將被圍的寇兵接援出去。
紅日跳出海天之際,金色的光芒照耀著東西延伸有二十餘裏的狹長大橫島,從北麓林梢射過來的朝陽光輝照在金屬兜鍪上,看到江東左軍舟師主力的前哨船隊進入外港,蘇庭瞻不得不放棄接援被圍守軍的努力,率殘部退入北麓營壘,等著承接江東左軍主力接下來烈如雷霆的攻擊,然而他能依仗的戰卒已不足六百,既不清楚塗岱諸島在當前局勢還能不能抽出援兵來,也不清楚二公子會不會及時來援……
月夜搶灘,靖海水營第一營的戰船觸礁隔淺超過三分之一還多。
一艘集雲級戰船頭觸礁,前艙洞開一個大口子,一艘集雲級戰船在內港作為封鎖羊腸小道的弓弩陣地,半夜時間都在不斷的給寇兵火攻箭襲,損毀嚴重。相比戰船的損失,南岸血與肉的撞擊更是慘烈,整個南岸灘頭幾乎給鮮血染紅。
如此頑強之敵,半夜殲斃近五百,待江東左軍主力趕來,尚有一百餘寇兵給封在岬島殘堡裏負隅頑抗不肯投降,第一水營即將占據相當大的優勢之外,也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
傷亡還沒有進行統計,但是激戰了半宵,第一水營幾乎沒有還能有力氣站著的將卒,林縛看著岬島殘堡裏還有百餘寇兵頑抗,對周同、趙虎、趙青山、葛存信、葛存信諸將下令道:“崇城步營協民勇立即登岸接守南灘陣地,在午時之前清除外圍障礙,做出攻寨準備;第二水營殲滅岬島頑抗殘寇,盡殲之,不予授降;第一水營撤到灣口外進行休整、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