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清明,夜風拂風不寒,人也換上輕薄的春裳。

回到草堂,小蠻百無聊賴的坐在書案前拿拿筆醮墨在紙色淺黃的宣紙上抹畫著,柳月兒依坐在書案的另一頭做女紅,這一對璧人在燈下嬌美清媚,柳月兒豐潤成熟,臉形微圓,坐在那裏,顯得腰肢柔軟、高鼓的胸脯將淺綠色的春衫撐/漲起來,構成有著完美誘人的曲線;小蠻身子還沒有長開,稍瘦一些,隻是那張臉蛋在燈下精致無比,眸子也格外的清媚,看著林縛回來,她站起來,打著哈欠,口裏嬌呼道:“怎麽才回來,我都快要睡著了……”清音糯軟,似要將人的耳朵融掉,小蠻熱情似火過來走過來擁著林縛的胳膊,似拖帶曳的讓他進屋看她作的畫。

是一副牡丹圖,還沒有上色,但是小妮子工筆畫技藝精湛,這幅已有十分的模樣,小蠻在藩樓跟著蘇湄曲腔也熟,琴棋書畫也都通習,當真是多才多藝。林縛就著燈下觀畫,跟小蠻說道:“隔天我讓人去城裏買些丹青回來讓你給這畫上色……”小妮子待林縛也熱切,林縛看畫時,她嬌軟的身子就熱情似火的貼在他的身上,即使年紀尚幼,嬌軀不足酥軟,卻有著少女獨特的彈軟。

柳月兒隻當看不見,猶自坐在那裏拿著繡針繡襦裙邊幅上的蓮葉紋。

小蠻嫣紅嘴唇湊到林縛耳朵問:“林大哥,你說蘇湄姐姐何時會過來看我?”她倒是想著說話不給柳月兒聽見,吐息如蘭撲在林縛的耳根上。

柳月兒這才放下手裏的繡布,說道:“這邊簡陋隻有一座草堂,哪裏好意思請人家過來?”又問林縛,“有未曾渴著,我給你沏杯茶去?”

“先不忙,景中他們等會兒要過來商議事情,要麻煩你一並沏茶……”林縛讓柳月兒先歇著,又跟小蠻說道,“待竹堂建好,也有借口請蘇湄過來,你要在這裏住得厭氣,我讓人送你回一趟柏園……”

“不了,”小蠻微撅著粉潤的嘴唇,飽滿帶著弧度的唇線十分的優美,搖了搖頭,說道,“太麻煩了,我要幫你做事,不該給你添麻煩的……要不你找些事情給我做做?”

“柳姑娘沒讓你幫忙?”林縛剛問出這句話,腳在桌下就給柳月兒輕踩了一下,心想兩女還未能和睦相處了,兩女這時候共處一室,多半是為了節省一盞油燈,忙改口跟小蠻說,“你小字寫得好,我有些書稿寫得潦草,你幫我謄寫下來讓柳姑娘收著……”

這會兒草堂前頭有說話聲傳來,見是曹子昂他們的聲音,林縛要小蠻幫著柳月兒去沏茶端到前廳裏去。

林縛讓林景中、曹子昂、葛存信、葛存雄等人到前廳裏來坐下,將今天進城發生的一些事情告訴他們,這批贖罪銀的大頭肯定要送給顧悟塵,這邊還能從贖罪銀中再分四千兩銀。林景中倒也想開了,再怎麽說都是大樹底下好乘涼,這邊所得的兵甲馬匹價值就遠遠超過四千兩銀;另外,前些天從曲家那裏巧計謀得兩萬兩銀子,一時半會還用不盡。

林縛又說了返回時田頭看到的事情,吩咐林景中道:“眼下也隻有采取這個折中的法子給他們一些補償,反正築路我們也籌備了很久,開工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也要用工。雨水季來臨之前,路基抬高之後鋪上砂石、石炭渣,挖了排水溝、種植上楊柳,先讓車馬輾著,勉強應付著用;等到秋後雨水季過了,再夯土鋪攪絆石炭渣的三和土,到時就能修得跟官道一樣齊整……這些佃戶過來上工,明天先錄下名字發十天的工食錢,也小心不要給別人混進來渾水摸魚了。”

“想渾水摸魚的混不進來,曹爺將附近兩個莊子摸得透熟,有幾個奸滑之徒,我們這裏也都登記在案,”林景中嘿然笑道,“不過每回怎麽都是我們吃虧?”

“想做成什麽事,就要先學會吃虧,”林縛笑著說道,“每回都是你占便宜,誰還敢幫著你做事?”

“我倒不是怕吃這個虧,我也是小戶人家出身,怎麽會忘了本?這些佃戶過來,不要說三升米工錢,四升米、五升米,你讓我發,我也不皺眉頭。明明有言在先,青苗錢要發給村戶手中的,錢怎麽可能給收租棧搶先拿過去?這事,我覺得趙勤民應該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可能是陳大人手下那個姓周的幕席居中搗鬼,拿了曲家的好處……咱們吃了虧,好處也不能給這些蛀蟲得過去啊!”林景中說道。

“你就當我們從曲家拿了那麽多銀子,此時給他們點回頭,就甘心了;再說曲家想著從我們這裏撈好處,表明他們當真是沒有對我們起絲毫的疑心。”林縛說道,水至清則無魚,就算陳/元亮不清楚他那個姓周的幕席的德性,林縛此時也都要盡可能的“與人為善”,大越朝的官吏大多貪鄙,都要嫉惡如仇,反而辦不了什麽事情。這兩天發生的事情除了眼下得到的好處之外,還緩解了其他危機,藩鼎、藩知美隻怕是要忍氣吞聲更長的時間了。

“道理我也清楚,說出來心裏好受一些。”林景中說道。

曹子昂、葛存信、葛存雄都笑了起來,他們經曆過的不平事多了,眼前這件事都算不了什麽。

林縛又跟眾人說了今日在東陽會館裏聚宴的情形,林景中問道:“趙勤民一人幹不了那麽多事,要不要挑兩個人幫他?”

“曹爺,你覺得呢?”林縛問曹子昂,曹子昂與秦承祖都是足智多謀之人,他將曹子昂留在岸上,也是希望曹子昂能替他分擔壓力。

“我覺得也是小心些好,”曹子昂搖了搖頭,說道,“倒不是說顧悟塵此時對林爺會有猜疑,顧悟塵應該是懂平衡之道的人,就斷不會將所有事情都托付給林爺你。這兩天江寧城風起雲湧、形勢突變,也是遠遠出乎顧悟塵的預料,使他根本就來不及做人手上的安排,但是待他定下心思來,看到趙勤民竟然還受我們這邊牽製,心裏多半會有些想法,林爺本來就是要將這一塊都交給趙勤民的,那就都交給他好了。另一個,趙勤民此人也不簡單,短短兩三天的時間,將河口就摸了個遍,以致我不得不刻意將我們的人從他身邊調開,就怕給他探出什麽口風來。

“不用我們的人,那就從募工流民挑兩個身手強健的,給趙勤民去當護衛,總是要避免他在河口給王學善派來的刺客給殺了,”林縛說道,“明後天,我就跟你們去龍江船場走一趟,先將銀子交給船場那邊,大小鰍爺將人都帶到船場去操訓去,以後吃住都在船上,碼頭堆棧這邊,我們也都控製好,也就不怕還有什麽破綻會留到別人眼裏。”

雖說大小鰍爺及手下都是漁戶出身,走船的經驗豐富,但是還沒有駕駛大型帆船的經驗。千石大船三桅可共掛大小帆十五麵,主桅高十丈,前尾次桅一高八丈,一高六丈,尾側單櫓需雙人操持,可載千石即十萬斤米或其他貨物。雖說隻需要十六人就能駕駛這艘載重千石的大帆船,卻不是普普通通十六人上船就能行的。大小鰍爺及手下有行船操帆的底子,還好一些,當初林縛他們駕駛那艘三桅海船,也幸虧初冬過後揚子江以北海域的風平浪靜,才讓他們多浪費了些時日也平安混到清江浦擱淺。大小鰍爺聽了林縛那段經曆,都說驚險,也虧他們看到風勢稍大就降帆避風,不然就算初冬後的風浪,以他們如此本事十艘船得有四五艘翻在海裏。秦承祖他們從清江浦相熟的私鹽販子那裏邀了幾名可靠的船工入夥,在長山島也是折騰了好久,才算將那艘三桅海船駕馭熟了。

林縛將在顧宅分得的六十兩金子拿給林景中,說道:“這是賞錢,不入庫,你改天拿到曲陽鎮去都換成六銖重的無紋金銀錢,都籌上集雲社的私印,編上字號,讓底下人選二十個平日做工勤勉、平時肯動腦、又肯用心操練的人出來,先每人發一枚銀錢。多餘的金銀錢存下來,以後誰要是立了功,大功發金錢,小功發銀錢。六銖金銀值不了多少錢,但是可以激勵其心。”

二十四銖合一兩,一兩銀值銅一千兩百錢,六銖重的銀錢值銅三百錢;一兩金值銀八兩值銅九千六百錢,六銖重的金錢值銅兩千四百錢。

接下來又討論選武衛的事情,這個事情已經成熟了。葛氏兄弟帶過來的三十名手下會有十人選入武衛,這樣是方便將葛氏兄弟大部分手下都編入一艘船上,以確保往來長山島之事不會泄漏給外人知曉;此外還要從募工流民中選出三十名武衛來。

流民慘案發生後,林縛也迅速以鄉勇的形式將募工流民中的壯勇編伍發竹槍操練,雖說每日額外操練的時間不長,對選拔武衛卻是足夠了。再說曹子昂混跡在募工流民之中同甘共苦這些天,募工流民中有什麽樣的人物,也早就給他一雙利眼看了個透徹。

從大前夜陳誌率東城尉五百眾來抓人,流民壯勇都堅定不移的站在林縛的身後,也可以證明這些募工流民是值得信任的,實際上曹子昂都懷疑林縛這時候將這些人都直接拉去長山島當海盜,大概也沒有幾個人會遲疑吧——眼下最關鍵的是如何將這些人訓練成精銳。

武衛的名額畢竟有限,武衛可以跟護衛武卒一起交給周普訓練,林縛平時也有時間親自教導,但是林縛他們也不會老老實實的等匪寇襲擊時隻用武衛禦敵,或者在商船隻給武衛配備兵器,將流民中的壯勇更有效的組織起來,作為武衛的後備與補充力量,又是另外一個頭疼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