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年廿九午時,在新家短暫停歇後,林寒領著左銘、左依依兩人上了觀勝峰。路上,左銘歎息一聲,問道:“那兩位就是林侄的紅顏知己麽?”

笑了笑,算是默認了,想到家裏有秋離、非煙兩人忙活著準備年貨,林寒心中一片溫暖。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到如今,已是足足十二個年頭。這些年裏,每到年關,林寒隻能望著師兄們一個個地下山、回家,他卻隻能孤零零地留在門派中,與一些無家可歸的師兄們一起,給門中長輩打下手,過個集體年。

不知為何,上山之前顯得有些活躍的左依依,這時候倒是安靜不少,像是想著心事。林寒亦不去理會,隻當她是近鄉情怯。聽著林寒發自內心的笑,左銘心中一黯,尋思著某個想法可能無法達成了,便不再出聲。一時間,三人誰都不再開口。好在不多時,三人便到了嵩山駐地,早有徐錚、李季兩人相迎。

見到林寒回來,徐錚、李季兩人立即迎上前,將左銘從林寒背上扶下來。林寒介紹道:“這位是左伯父,這位是依依。”

徐錚、李季兩人連忙道:“見過左伯父、見過依依師姐(師妹)。”

見兩人一臉疑問地望著自己,林寒懊惱一聲,指著李季道:“這位是李季,那位是徐錚。”

左依依眼睛一轉,笑著見禮:“原來是李季師兄,徐錚師弟,依依有禮了。”

經林寒介紹,左銘才知道身旁扶著自己的就是此次年終大比的前兩名,不由多看兩眼,點頭道:“果然是龍虎之姿,少年成名,不簡單啊。”

“不敢當。”兩人自是一番謙虛。

林寒笑道:“恐怕左師伯已經等急了,我們還是先去師伯那裏。”

“林侄說得在理,我也是多年沒有見到父親了,不知他老人家身體是否安康?”左銘流露出回憶的神色,顯然是想念著左冷禪。

“是啊,是啊,依依也是很久沒有見到爺爺了。”左依依亦是出聲道。

她這一開口,立時又引得徐錚頻頻側目。被徐錚時不時地偷瞧著,左依依也不生氣,反而時時報以微笑。

瞧著徐錚那魂不守舍的樣子,林寒也是無暇顧及,隻盼著早點交差,然後好下山去,畢竟家裏還有兩個姑娘在等著。

在林寒的引領下,一行五人很快就到了左冷禪的院子裏。大老遠,就瞧見左冷禪在院子裏焦躁地來回踱著步子,更是不時地向外麵望著。在他身邊,則是丁勉、陸柏等人或坐或站地陪在一邊。

聽到院外響動,左冷禪立刻出外查看,確認目標後,是大喜過望,再不耐於等待,大老遠就展開輕功奔過來。

林寒很難得見到師伯這麽興奮,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左冷禪祖孫三代的團圓場麵。等到丁勉等人也從院子裏出來,左冷禪才領著眾人回到小院,之後自然又是一番行禮拜見、互訴別離。

等到消停下來,又是大擺宴席,林寒三人無法,隻能再次作陪。等到宴席散盡,已是掌燈時分。待得安排了左氏父女的住宿之後,林寒也打算起身告辭。悄悄地拉過徐錚,林寒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現在?還是明天?”

“師兄呢?”徐錚不確定地問道。年終大比之後,當日夜裏,嵩山派便大擺宴席,一是慶賀大比圓滿成功,二是行拜師禮,三是吃一頓團圓飯,之後便放假了,像徐錚這般家在附近的,早就已經回去過年了。

“我馬上就走,今年終於可以在山下過年了。”林寒笑道。

徐錚點點頭:“那我也下山吧,我爸、我媽一定想我了。”

林寒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向左冷禪、丁勉告辭。兩人還是一陣詫異,原本以為林寒還會在山上過年,沒想到他竟然要下山。丁勉倒是知道林寒在山下另建了一處院落,便問道:“打算什麽時候上來?“

想了想,林寒答道:“正月十六吧,之前就不上來了。弟子先在這裏給師父、師伯以及諸位師叔拜個早年,祝你們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健健康康過大年。”

眾人一齊大笑,左冷禪點點頭,拍著林寒的肩膀道:“過年玩得開心點,哦,對了,我記得這是你入門之後第一次下山過年吧?”

“是的。”林寒答道。

丁勉戲謔地望著林寒,將他看得好不自在,然後說一句:“悠著點,不要搞出人命來。”

此言一出,眾人一愣,良久才醒悟過來,才想起林寒這麽堅定地要下山過年,原來是家裏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家等著,立時爆發出一片哄笑聲。

這時,徐錚也走上前來,說道:“師父,眾位師叔,弟子也打算隨師兄一同下山。”

沙天江笑道:“怎麽?徐師侄家裏也有兩個姑娘等著?”

徐錚連忙搖頭,一張臉漲得通紅,辯解道:“我爸我媽一定等著我回去過年呢,既然師兄要下山,我們正好一道回去。”

既然如此,左冷禪等人便不再挽留,打發了林寒、徐錚兩人下山。辭別眾人,即刻下山,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林寒兩人才到了觀勝峰腳下。催促著悻悻的徐錚快些回去,林寒才進了院子,便有非煙出來迎接。

“吃飯了嗎?”林寒拉著非煙的手問道,卻見她滿手都是麵粉,顯然之前正在忙活著。

趁著林寒不注意,曲非煙將滿手的麵粉抹在林寒臉上,之後立即跳開,咯咯笑著向屋內跑去,邊跑邊嚷道:“姐姐,我就說林大哥會回來的,你還不信,你看,這不是回來了嗎?”

任由滑膩的粉末貼在臉上,林寒亦步亦趨地跟著進了屋子,來到廚房一看,果見秋離在調著餡料,看著那揉成團的麵粉,哪裏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笑問道:“包餃子?”

見林寒進來,秋離一臉的驚喜,笑道:“還以為你會在山上過夜,沒想到竟然趁夜下山了,你先歇一會,非煙說你要回來,拉著我打餡梗皮包餃子呢。”

笑望著忙碌的兩人,林寒問道:“今天就包餃子,那大年夜怎麽般?又吃餃子嗎?”

搖了搖頭,秋離指著旁邊的蒸籠,笑著說:“今天包餃子,明天蒸包子。”

林寒扭頭望去,這才注意到廚房裏的家什一應俱全,看來兩人是真的將這裏當成家來打理的,心中一喜,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這笑容綻放,臉上的粉末立時撲簌簌地往下掉。秋離一驚,這才注意到林寒的臉已經被抹得像個大花貓似的。連忙洗了手,從旁取過麵巾,走到林寒身前,仰著頭細細地給他擦拭。

氣氛一時間很安靜,秋離細細地擦拭,林寒默默地看著,非煙則是偷偷地瞄著兩人。良久之後,秋離展顏一笑:“好了!”那神情,竟是猶如完成了巨大工程一般,林寒心想,所謂的一笑百媚生,大抵就是如此吧。

林寒這連著的第三頓大餐到底如何,暫不細表。連日地趕路,雖說借了馬匹的腳力,林寒還是有些困乏,在做了晚課之後,便深深地沉入睡眠之中。

次日,一覺醒來,已是陽光燦爛,林寒不曾想到,他這一覺竟是格外的香甜,將早課都給錯過了。醒來之後,洗簌完畢,陪著兩女吃過早餐,便開始忙活著準備年貨。

之前有劉伯的幫忙,秋離、非煙兩人已經將年貨備齊。林寒沒有想到的是,其中竟然還有兩箱煙花。這時代的煙花雖然遠不如後世那麽絢麗多姿,但比之劈劈啪啪的爆竹又要好得多,也更有味道。

過年了,少不了爆竹聲聲除舊歲,更是少不了新桃換舊符。貼對聯是必不可少的,好在林寒的一手毛筆字還算拿得出手。在秋離將紅紙、墨硯備好之後,林寒便絞盡腦汁地開始寫著一幅幅的對聯。其它房間的對聯倒也罷了,正門的對聯一定要慎重。要是按照林寒的意思,他是很想將五莊觀鎮元大仙的那一副‘與世同君’給抄錄下來的,‘長生不老神仙府,與天同壽道人家’,最後想了想,還是算了,嵩山派倒是勉強能和‘道’扯到一起去,但這又是‘長生不老’,又是‘與天同壽’的,最終為了怕折壽,還是沒能實現。將筆頭咬穿,隻得到一句‘聽風聽雨聽春色,望山望水望人家’,亦不過是‘山中小屋’。

厚著臉皮被調笑一番後,將對聯貼在門上,這門聯之事便算完成。之後,又是忙活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好在林寒三人倒不需要像普通百姓家中一般,每逢過年,必定是從早忙到晚,整治一大桌子的菜肴,然後累得丁點胃口沒有,隻能望著歎息。

一共就三個人,準備五六個精致菜肴足矣。破天荒的,林寒竟然找來一壺米酒,想著米酒也是酒,喝了也是能醉的,而醉了之後......

哪裏想得到,一切都不曾按著林寒的劇本來。年夜飯的時候,曲非煙提著一壺茶上來,將米酒給換了;上半夜,三人終於將包子疙瘩給整了出來,可三人愣是沒吃下幾個;下半夜的時候,三人將多餘的餡料加工出來,兩個女人也終於大發慈悲地將米酒給林寒拿來。

這一夜的結局就是:林寒醉了,無論真醉還是假醉,重要的是,他醉了;秋離睡了、非煙睡了,兩人還睡在一塊,可悲的是,沒給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