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五嶽劍派和名門各派長老都隨儀琳進去,林昊雖知道接下來的事,可耐不住藍鳳凰拉著,這丫頭自從出了苗疆,性子倒是越發活潑了,有什麽熱鬧都往裏鑽。

隻聽那儀琳娓娓說來:“我在山中喝水,田伯光自後麵點了我穴道,將我……”接下來的故事便和原著相差不多。

當眾人聽到,令狐衝為救天鬆道長,像田伯光拔劍相向時,眾人才覺得這才是五嶽劍派弟子。若是認清田伯光麵目還不翻臉,怕是日後也難以俠義自居。

那泰山派的天門道人,起先還一個勁的說令狐衝見自己徒弟和師弟被殺,袖手旁觀。不想自己擺了個大烏龍,急忙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師弟。“天鬆師弟,她說的是事實嗎?”

林昊見那天鬆道長,躺在地上,進氣少出氣多,還不及時醫治,就為爭一口氣,埋汰令狐衝嗎?

隻見那天鬆道長,神色萎頓的點了點頭:“令狐衝確實有幫忙。”這一下,眾人嘩然。這泰山派好不講理,人家幫你禦敵,到頭來還受你冤枉,以後誰還敢幫你們?

那天門道人,此刻老臉漲紅,感覺自己下不了台,最後一咬牙,反正自己老臉都丟光了,也老老實實像嶽不群行了一個禮,道:“嶽師兄,天門莽撞了,這就向嶽師兄賠罪。”後來又讚道:“令狐賢侄俠義心腸,嶽師兄君子劍之名,這下後繼有人了,天門在此恭喜嶽師兄有此佳徒,華山派俠名遠播,五嶽劍派名氣更上一層樓。”

這可得意壞了嶽不群。林昊見嶽不群先前陰沉的臉色,立馬晴朗開來,這紫霞神功還有變臉功能?

那儀琳小尼姑又繼續說道:“令狐師兄同田伯光惡鬥,可又打不過田伯光,所以他就想辦法。令狐大哥道:‘武功我不如你,酒量卻是你不如我。’田伯光道:‘酒量不如你嗎?那也未見得,咱們便來比上一比,來,大家先喝十大碗再說。’

令狐大哥皺眉道:‘田兄,我隻道你也是個不占人便宜的好漢,這才跟你賭酒,哪知大謬不然,令我好生失望。’

“田伯光斜眼看他,問道:‘我又如何占你便宜了?’令狐大哥道:‘你明知我討厭尼姑,一見尼姑便周身不舒服,胃口大倒,如何還能跟你賭酒?’

田伯光又大笑起來,說道:‘令狐兄,我知你千方百計,隻是要救這小尼姑,可是我田伯光愛色如命,既看上了這千嬌百媚的小尼姑,說甚麽也不放她走。你要我放她,唯有一個條件。’

令狐大哥道:‘好,你說出來罷,上刀山,下油鍋,我令狐衝認命了,皺一皺眉頭,不算好漢。’

“田伯光笑嘻嘻的斟滿了兩碗酒,道:‘你喝了這碗酒,我跟你說。’令狐大哥端起酒碗,一口喝幹,道:‘幹!’田伯光也喝了那碗酒,笑道:‘令狐兄,在下既當你是朋友,就當按照江湖上的規矩,朋友妻,不可戲。你若答應娶這小尼姑……小尼姑……’”

她說到這裏,雙頰暈紅如火,目光下垂,聲音越說越小,到後來已細不可聞。定逸伸手在桌上一拍,喝道:“胡說八道,越說越下流了。後來怎樣?”

儀琳細聲道:“那田伯光口出胡言,笑嘻嘻的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答應娶她……娶她為妻,我即刻放她,還向她作揖賠罪,除此之外,萬萬不能。’

“令狐大哥呸的一聲,道:‘你要我倒足一世黴麽?此事再也休提。’田伯光那廝又胡說了一大篇,說甚麽留起頭發,就不是尼姑,還有許多教人說不出口的瘋話,我掩住耳朵,不去聽他。令狐大哥道:‘住嘴!你再開這等無聊玩笑,令狐衝當場給你氣死,哪還有性命來跟你拚酒?你不放她,咱們便來決一死戰。’

田伯光笑道:‘講打,你是打我不過的!’令狐大哥道:‘站著打,我不是你對手。坐著打,你便不是我對手。’”

眾人先前聽儀琳述說,田伯光坐在椅上一直沒站起身,卻擋架了泰山派好手天鬆道人二三十招淩厲的攻勢,則他善於坐著而鬥,可想而知,令狐衝說“站著打,我不是你對手;坐著打,你不是我對手。”這句話,自是為了故意激惱他而說。何三七點頭道:“遇上了這等惡徒淫賊,先將他激得暴跳如雷,然後乘機下手,倒也不失為一條妙計。”

儀琳續道:“田伯光聽了,也不生氣,隻笑嘻嘻的道:‘令狐兄,田伯光佩服的,是你的豪氣膽識,可不是你的武功。’令狐大哥道:‘令狐衝佩服你的,乃是你站著打的快刀,卻不是坐著打的刀法。’

田伯光道:‘你這個可不知道了,我少年之時,腿上得過寒疾,有兩年時光我坐著練習刀法,坐著打正是我拿手好戲。適才我和那泰山派的牛……牛……道人拆招,倒不是輕視於他,隻是我坐著使刀使得慣了,也就懶得站將起來。令狐兄,這一門功夫,你是不如我的。’令狐大哥道:‘田兄,你這個可不知道了。你不過少年之時為了腿患寒疾,坐著練了兩年刀法,時候再多,也不過兩年。我別的功夫不如你,這坐著使劍,卻比你強。我天天坐著練劍。’”眾人聽到這裏,目光都向勞德諾瞧去,均想:“可不知華山派武功之中,有沒這樣一項坐著練劍的法門?”勞德諾搖頭道:“大師哥騙他的,敝派沒這一門功夫。”

儀琳道:“田伯光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說道:‘當真有這回事?在下這可是孤陋寡聞了,倒想見識見識華山派的坐……坐……甚麽劍法啊?’令狐大哥笑道:‘這些劍法不是我恩師所授,是我自己創出來的。’田伯光一聽,登時臉色一變,道:‘原來如此,令狐兄人才,令人好生佩服。’”

眾人均知田伯光何以動容。武學之中,要新創一路拳法劍法,當真談何容易,若非武功既高,又有過人的才智學識,決難別開蹊徑,另創新招。像華山派這等開山立派數百年的名門大派,武功的一招一式無不經過千錘百煉,要將其中一招稍加變易,也已極難,何況另創一路劍法?勞德諾心想:“原來大師哥暗中創了一套劍法,怎地不跟師父說?”

隻聽儀琳續道:“當時令狐大哥嘻嘻一笑,說道:‘這路劍法臭氣衝天。有甚麽值得佩服之處?’田伯光大感詫異,問道:‘怎地臭氣衝天?’我也是好生奇怪,劍法最多是不高明,哪會有甚麽臭氣?令狐大哥道:‘不瞞田兄說,我每天早晨出恭,坐在茅廁之中,到處蒼蠅飛來飛去,好生討厭,於是我便提起劍來擊刺蒼蠅。初時刺之不中,久而久之,熟能生巧,出劍便刺到蒼蠅,漸漸意與神會,從這些擊刺蒼蠅的劍招之中,悟出一套劍法來。使這套劍法之時,一直坐著出恭,豈不是臭氣有點難聞麽?’

“他說到這裏,我忍不住便笑了出來,這位令狐大哥真是滑稽,天下哪有這樣練劍的。田伯光聽了,卻臉色鐵青,怒道:‘令狐兄,我當你是個朋友,你出此言,未免欺人太甚,你當我田伯光是茅廁中的蒼蠅,是不是?好,我便領教領教你這路……你這路……’”

眾人聽到這話,都暗暗點頭,均知高手比武,倘若心意浮躁,可說已先自輸了三成,令狐衝這些言語顯然意在激怒對方,現下田伯光終於發怒,那是第一步已中計了。定逸道:“很好!後來怎樣?”

儀琳道:“令狐大哥笑嘻嘻的道:‘在下練這路劍法,不過是為了好玩,絕無與人爭勝拚鬥之意。田兄千萬不可誤會,小弟決不敢將你當作是茅廁裏的蒼蠅。’我忍不住又笑了一聲。田伯光更加惱怒,抽出單刀,放在桌上,說道:‘好,咱們便大家坐著,比上一比。’我見到他眼中露出凶光,很是害怕,他顯然已動殺機,要將令狐大哥殺了。

“令狐大哥笑道:‘坐著使刀使劍,你沒我功夫深,你是比不過我的,令狐衝今日新交了田兄這個朋友,又何必傷了兩家和氣?再說,令狐衝堂堂丈夫,不肯在自己最擅勝場的功夫上占朋友的便宜。’田伯光道:‘這是田伯光自甘情願,不能說是你占了我便宜。’令狐大哥道:‘如此說來,田兄一定要比?’田伯光道:‘一定要比!’令狐大哥道:‘一定要坐著比!’田伯光道:“對了,一定要坐著比!’令狐大哥道:‘好,既然如此,咱們得訂下一個規條,勝敗未決之時,哪一個先站了起來,便算輸。’田伯光道:‘不錯!勝敗未決之時,哪一個先站起身,便算輸了。’

“令狐大哥又問:‘輸了的便怎樣?’田伯光道:‘你說如何便如何?’令狐大哥道:‘待我想一想。有了,第一,比輸之人,今後見到這個小尼姑,不得再有任何無禮的言語行動,一見到她,便得上前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說道:“小師父,弟子田伯光拜見。”’田伯光道:‘呸!你怎知定是我輸?要是你輸呢?’令狐大哥道:‘我也一樣,是誰輸了,誰便得改投恒山派門下,做定逸老師太的徒孫,做這小尼姑的徒弟。’

師父,你想令狐大哥說得滑稽不滑稽?他二人比武,怎地輸了要改投恒山派門下?我又怎能收他們做徒弟?”她說到這裏,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一直愁容不展,此刻微現笑靨,更增秀色。

定逸道:“這些江湖上的粗魯漢子,甚麽話都說得出,你又怎地當真了?這令狐衝存心是在激怒田伯光。”她說到這裏,抬起頭來,微閉雙目,思索令狐衝用甚麽法子能夠取勝,倘若他比武敗了,又如何自食其言?想了一會,知道自己的智力跟這些無賴流氓相比實在差得太遠,不必徒傷腦筋,便問:“那田伯光卻又怎樣回答?”

儀琳說道:“田伯光見令狐師兄極有信心,神色很是狐疑,但是他對自己也有信心,所以和令狐大哥喝酒答話。期間,令狐大哥對我使了個眼色,當時我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可我想不了多久,令狐大哥便和那惡賊田伯光鬥了起來。”

田伯光手一掀,將桌子連酒壺、酒碗都掀得飛了出去,兩個人就麵對麵的坐著,一個手中提了把刀,一個手中握了柄劍。“令狐大哥道:‘進招罷!是誰先站起身來,屁股離開了椅子,誰就輸了。’田伯光道:‘好,瞧是誰先站起身來!’

他二人剛要動手,田伯光向我瞧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說道:‘令狐兄,我服了你啦。原來你暗中伏下人手,今日存心來跟田伯光為難,我和你坐著相鬥,誰都不許離開椅子,別說你的幫手一擁而出,單是這小尼姑在我背後動手動腳,說不定便逼得我站起身來。’

“令狐大哥也是哈哈大笑,說道:“隻教有人插手相助,便算是令狐衝輸了。小尼姑,你盼我打勝呢,還是打敗?’我道:‘自然盼你打勝。你坐著打,天下第二,決不能輸了給他。’令狐大哥道:‘好,那麽你請罷!走得越快越好,越遠越好!這麽一個光頭小尼姑站在我眼前,令狐衝不用打便輸了。’他不等田伯光出言阻止,刷的一劍,便向他刺去。“田伯光揮刀擋開,笑道:‘佩服,佩服!好一條救小尼姑脫身的妙計。令狐兄,你當真是個多……多情種子。隻是這一場凶險,冒得忒也大了些。’

我那時才明白,原來令狐大哥一再說誰先站起誰輸,是要我有機會逃走。田伯光身子不能離椅,自然無法來捉我了。”

眾人聽到這裏,對令狐衝這番苦心都不禁讚歎。他武功不及田伯光,除此之外,確無

良策可讓儀琳脫身。定逸道:“甚麽‘多情種子’等等,都是粗話,以後嘴裏千萬不可提

及,連心裏也不許想。”儀琳垂目低眉,道:“是,原來那也是粗話,弟子知道了。”

定逸道:“那你就該立即走路啊,倘若田伯光將令狐衝殺了,你便又難逃毒手。”儀琳道:“是。令狐大哥一再催促,我隻得向他拜了拜,說道:“多謝令狐師兄救命之恩。’轉身下樓,剛走到樓梯口,隻聽得田伯光喝道:‘中!’我一回頭,兩點鮮血飛了過來,濺上我的衣衫,原來令狐大哥肩頭中了一刀。

我心裏擔心著令狐大哥,也不敢走遠,可令狐大哥催促,我又不敢逗留,隻得在樓梯口徘徊,我心裏擔憂令狐大哥,不知道他能不能贏。

我聽見樓上令狐大哥的叫聲,心裏害怕極了,可還能聽見他對田伯光笑罵,心裏又放心了一點。

我在樓下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令狐大哥叫道:“小尼姑,還不上來收徒弟,我才又喜又驚的跑上去。隻見那田伯光離開了凳子,指著令狐大哥嘴裏“你,你,你”說著,又見令狐大哥哈哈一笑,從屁股底下拿出一塊木板,正是那砸碎了的凳子。”

眾人聽到這裏,忍不住拍手大笑,連聲叫好。隻餘滄海哼了一聲,道:“這無賴小子,跟田伯光這淫賊去耍流氓手段,豈不丟了名門正派的臉麵?”

定逸怒道:“甚麽流氓手段?大丈夫鬥智不鬥力。可沒見你青城派中有這等見義勇為的少年英俠?”她聽儀琳述說令狐衝奮不顧身,保全了恒山派的顏麵,心下實是好生感激,先前怨怪令狐衝之意,早就丟到了九霄雲外。藍鳳凰見這定逸雖然脾氣臭,但是也分好壞,看她的眼光也不似剛才那麽討厭。

眾人又問,那現在令狐衝人呢?

又聽儀琳說道:“田伯光這人雖惡,說過了的話倒不抵賴,那時他本可上前一刀將令狐大哥殺了,回頭再來對付我,但他卻大聲叫道:‘小尼姑,我跟你說,下次你再敢見我,我一刀便將你殺了。’我本來就不願收這惡人做徒弟,他這麽說,我正是求之不得。田伯光說了這句話,將單刀往刀鞘裏一插,大踏步下了酒樓。我這才跳進樓去,將令狐大哥扶了起來,取出天香斷續膠給他敷上傷口,我一數,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竟有十三處之多……”

餘滄海忽然插口道:“定逸師太,恭喜恭喜!”定逸瞪眼道:“恭甚麽喜?”餘滄海道:“恭喜你新收了一位武功卓絕、天下揚名的好徒孫!”

定逸大怒,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林昊在一邊見了,這餘滄海當真討厭,還是盡早除了為好,也省的到處礙眼。

便跳出來說道:“餘觀主,有禮了。”餘滄海一見,便覺得奇怪,自己並不認識此人。但作為江湖前輩,也不好無禮,也拱手道:“少俠有禮,不知少俠有何指教?”

林昊哈哈一笑,走下路來,到餘滄海身邊,低頭說了句:“你臉上的傷口這麽快好了嗎?可惜左手的傷,怕是沒那麽容易好了。”

餘滄海一聽,臉色陡然變得差極了,手指顫抖著,指著林昊,凜聲問道:“你是誰?怎麽知道的?”

廳內眾人見林昊低頭說了句什麽,那餘滄海居然激動如斯,這一定有什麽隱秘,隻有嶽不群眼睛盯著這一切,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