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門最近頗為不平靜。
外門雖然並不太被重視,但終究是組成天玄門的一部分,一些日常管理也還是有的。又因為外門弟子隻是支付靈石然後占地修煉,並無太大約束,自由度相當大,一般去留不會受到規管。
但是魏凡一聲不吭帶走近百人,這就多多少少引起天玄門的關注了。畢竟外門可是起著向內門輸送弟子人才的作用,雖說為數兩三千的外門四院弟子之中,少掉這不到一百人不是問題。但若日後有其他修士有樣學樣,這有可能會造成一個難以封堵的缺口,還不若趁現在防微杜漸的好。
這件事情被當作典型上報了上去,開始時內門的幾位當權者們還有所重視,然而正準備派出人手去調查事件始末,不想卻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打亂了步驟。
一位內門重要人物不見了。
這位重要人物的優先等級,顯然遠在區區不到百名外門弟子之上。由掌門天機子南宮雲親自下令,所有內門弟子放下手上之事全力尋找這位重要人物的影蹤。
在忙得焦頭爛額之餘,也就沒有誰再有空暇時間再去理會那些離去的外門弟子了。
而在他們得到這位大人物跟消失的魏凡掛上鉤時,時間已經是五天以後了。
此時,由魏凡所帶領的,銷聲匿跡了五天的外門弟子,也重新進入到了天玄門的情報眼線之中。
得到這個情報以後,範淞第一時間帶著不少門下弟子,專門守在山門處,等候著魏凡等人的歸來。
當衣甲不整如鬥敗公雞般的魏凡一行人出現在天玄門山門盡頭時,範淞麵有緊張之色,待看到和魏凡並肩而來的邵青鬆平安無事時,他才總算鬆了口氣,放下了心頭大石。
但同時,對於“誘拐”邵青鬆的魏凡,他沒有給予好臉色,直接便陰沉下臉來。
“小師弟,你這一趟不辭而別可嚇壞諸位師兄師姐了。要外出起碼也要打個招呼,好讓我們派遣人手跟隨才行。畢竟小師弟你身負本門興衰重責,若有差池閃失,天玄門休矣!若真如此,我們將來如何有臉麵去見師父他老人家?”範淞痛心疾首道。
看著這老頭兒對邵青鬆同輩相稱,神態言語無不恭謹,魏凡略微詫異,不過馬上就擺出滿不在乎的表情。
邵青鬆見魏凡這姿態,原本擔心身份造成隔閡的擔憂立馬煙消雲散,對範淞笑吟吟道:“此次臨時起意,沒有來得及知會範師兄你們,真是抱歉萬分。不過隻是區區一趟近遊而已,不足掛齒。現在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能平安無事全賴師祖庇佑,師弟你萬勿再魯莽了。”範淞雖語帶責備但卻始終恭恭敬敬:“看師弟你的模樣,肯定是受了不少磨難。不若先入內歇息一番?”
“不了,與魏凡兄弟和諸位道友出生入死一番,此刻自然共同進退。想來範師兄你一定有話要問,我就一並聽了。”邵青鬆道。
邵青鬆分明看出範淞隱忍的不悅,這才擺明要與魏凡等人同責。
範淞麵色略有難看,但很快便有了主意,忽略其餘修士不追究隻針對上魏凡一人:“魏凡!我天玄門好心招待你在此客居,你何故要唆使這些外門弟子和你外出鬧事?須知道,外門弟子既投我天玄門下,便受我天玄門庇蔭,現在你帶出去的弟子有近一半不明不白折損掉,你讓我如何對外交代!”
“範前輩,我沒有唆使過任何人,根本不明白你在說什麽。”魏凡故作茫然回道。
“老夫本以為你是個少有的才俊,想不到卻是個敢作不敢當的懦夫!”範淞作不屑狀,抬頭以充滿威嚴的目光打量了一眼一眾外門修士,沉聲問道:“是誰支使你們外出鬧事的?供出主事者的,老夫既往不咎!”
身為內門掌權者之一,範淞對門下弟子自有其不可忤逆的威勢。本以為這一番施壓可以讓絕大多數外門弟子出頭指證魏凡,想不到卻沒有任何人回應,甚至不少外門弟子看著他的眼神頗為怪異。
氣氛霎時沉默得有點尷尬。
“在追究是否受人煽動之前,晚輩有一事想先行詢問。”魏凡打破僵局道:“範前輩,你不問緣由,為何就一口咬定我們是外出鬧事?”
“既不上報,又師出無名,整盛而出,殘兵敗將而回!既然你強辯不是出去鬧事,你倒是告訴我,另外一半的弟子因何而折損掉?”範淞怒道。
這怒氣倒有一半不是裝出來的。天玄門雖然對外門弟子並沒有太看重,但至少也是一種作為人才儲備的資源。平白無故折損,自然讓範淞這位有些古板固執的大修士大為惱怒。
“原來如此!若按照範前輩所說,這鬧事罪過倒是不冤!”
魏凡哈哈大笑,笑容中挾帶著明顯的嘲諷和不屑。這一笑不單單讓範淞色變,其他跟隨而來的內門弟子更是怒目相對,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
然而真正讓人震驚的,卻是在內門們弟子把敵意集中到魏凡身上時,那批外門弟子竟然一改平日老鼠見貓般的畏避,竟毫不忌憚的與內門弟子對峙起來,從氣勢上看倒是分毫不落於下風。
這瞬間,或許連這些黑社會小弟自己本身也沒發覺,在他們心中,自己的老大魏凡,分量已然超過了天玄門這個他們一直憧憬著的天堂了。
魏凡向身後的小弟們舉手一擋,示意他們不要有過激行動。
“無羞恥之心,非人也。弟兄們的戰死,要我負上全責,我沒有異議。不過,我絕不能讓他們背負上鬧事而死的汙名!為了死去的英雄,還有活著的勇士,天玄門應該要公正的給予他們褒賞!”
在眾人的目光環視之下,魏凡義正詞嚴的說完這番話,從儲物袋中取出三隻大木匣,放在地上一一打了開來。
木匣中放著的,是經過特殊處理的人頭,每一顆都完整保留著生前的相貌和表情。
這些人頭對場中大部分內門弟子都是陌生的,然而卻有少數幾個參與過對千針石穀圍剿的精英認出來了他們的身份,麵上立時呈現出無比震驚之色。
然而要數最為震驚的,莫過於範淞了。天玄門對千針石穀發動的六次清剿之中,有四次他有份參與到其中,對這三個兼具實力與狡詐的匪首記憶猶新。
現在再看這三顆熟悉無比的人頭,範淞除了震驚以外,心中更是生出百般滋味。
千針石穀離天玄門不過一千七百裏的距離,加速兼程的話,不過是一天的腳程而已。咫尺之間有著這麽一個賊窩,對天玄門來說是根難忍的肉刺,一直都除之而後快,因而才有了前後六次的清剿行動。
實力方麵天玄門無容置疑的處於上風,然而有著地利和狡詐的這三位匪首從來就不和他們正麵硬碰,透視通過偷襲和遊鬥損耗天玄門的力量。
在不少內門精英長眠於這千針石穀之後,天玄門還是拿這些匪首沒有任何辦法。這對天玄門來說,絕對是一塊不容忽視的汙點。
然而現在,這塊多年的心病一下子被徹底拔除了!
辦成這一件事的,不是由堂堂天玄七子率領的內門精銳,而僅僅隻是一個煉氣小子帶著的,如雜牌軍一般的外門弟子!
以這樣的孱弱力量,麵對這樣的大敵,能取得如此漂亮的勝利,即使折盡全軍,又有誰能夠指責得了這是一次錯誤愚昧的鬧事?
“請範前輩為死去的英雄和活著的勇士正名!”魏凡鏗鏘喝道。
這喝聲不留餘地,直如當頭一棒,直喝得範淞一張老臉呈豬肝色。
範淞縱是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但於情於理都無法拒絕魏凡這個正當合理的要求。有功而不賞,那就冷了人心了。
“……諸位外門弟子聽賞!爾等破賊有功,均賞進入內門聽講道法席位,一應修煉所需之物,加倍供給!”範淞鐵青著臉宣讀完許諾出來的褒賞。
獲得進入內門聽講資格,已經等於成為半個內門弟子了。而修煉丹藥靈石加倍供給,這待遇則更與內門弟子持平。
這一獎勵不可謂不豐厚,已經是不知道多少外門弟子奢望的目標了。然而聽了封賞的外門弟子們沒有欣喜若狂,沒有出言稱謝,甚至連麵露笑容的都沒有。所有人都一言不發,保持著那讓範淞無比尷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