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琦櫻總還是想要在爭取爭取的, 蕭昱的仕途並不是她的執念,但在天子腳下她做任何事情都會束手束腳,可一旦離開了上京城這個地方, 她就有的是辦法讓他們付出代價。

“蕭昱近十年都遠離朝堂, 未必能予陛下助力, 科舉在即,陛下定是能收獲不少賢臣。”她這話說得誠懇, 全然是一副在替元帝考量的模樣。

而沈聽瀾覺得自己在旁邊看戲也看的差不多, 少不得要出來說兩句,拉拉偏架。

“姑母此言差矣, 蕭郎君的才華是當年父皇都讚不絕口的, 科舉是能選拔新人,可這與皇兄重新啟用舊臣之間並不矛盾,相反此舉有利於朝堂興盛, 是件好事。”

有些話元帝不方便直言, 可小王爺是毫無心理負擔的想說什麽說什麽。

可很明顯, 大長公主仍舊沒有死心, 那沒辦法了,他少不得要再添一把火, “皇兄春獵之時曾許諾過臣弟兩個心願, 不知如今可還作數?”

僅僅是將蕭昱留在上京還不夠, 沈聽瀾還想要放在明麵上護著。

雖然不知道這小兔崽子這時候提這個是要做什麽, 可沈雲逸還是順著他的話點頭, “朕金口玉言,豈有許出去的話不作數的道理。”

“那便好, 皇兄也知我近日對學術有些興趣, 裴言之教的雖好可臣弟還想再聽聽別的, 都說蕭郎君才學一流,其後才是裴卿。更何況當初蕭郎君執教上書房時臣弟因病缺席,而今倒也想要補上。”

當年蕭昱年輕時確實名滿上京,驚才豔豔,也就是他遊曆山水退隱多年後風頭才被裴昱瑾這些小輩們蓋過去了。

“若是他真的不宜重新入朝,那不妨來相府給臣弟做個講學的先生,也不算埋沒了他這一腔才學。”

重新入仕對於蕭昱這種過慣了閑雲野鶴般閑散生活的人來說未必是好事,而朝中人際關係錯綜複雜,少不得會有人拿他做文章來行諂媚之事。

沈聽瀾要做的就是用元帝的承諾順水推舟地保下蕭昱,還要讓他的皇兄顯得無比中立,全然被迫。

有了小王爺遞的梯子,元帝雖是心下輕笑兩聲,可麵上還是故作為難,“君無戲言,朕既已許諾了你就不會反悔,隻是姑母這兒……”

沈雲逸說這話的時候看了沈琦櫻兩眼,她若是這時候還要發難,那便是不識大體,蔑視君威,置聖上的顏麵於不顧。

剛剛口口聲聲說著要保全天家顏麵的大長公主此刻自然是不能再出言阻攔,雖是不願卻還是說了一句,“全憑陛下做主。”

她都鬆口了,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很好辦了。但沈雲逸還是順著流程問了裴昱瑾一句,畢竟是要把人領回相府的,還是要過問一下主人家的意見的。

“裴愛卿意下如何?”

先有遲硯,這後又有蕭昱,自從珩王殿下入府,他這碩大的相府都快變成收容所了,可誰讓他的殿下善良呢!再說了,蕭昱這般年紀又有摯愛,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所以裴相樂得做這順水人情,哄少年高興。

“臣,謹遵聖意。”

如此在元帝麵前過了名路,也算是把蕭昱扒拉到自己這邊來了,沈琦櫻便是真的想要做些什麽那也要掂量掂量。

不過和離一事終究會引起轟動,元帝可以看在沈聽瀾的份上不重罰,但還是要有所表示給朝野上下一個交代。

“蕭昱,朕雖是許你和離,但朕有言在先,那就是千般不是,萬般錯處都隻能歸咎在你的身上,明白嗎?”和離的名頭是雙方以一種和諧體麵的方式分開,但他們在街市上鬧了一通,難免會生出些不該有的閑話。

沈雲逸要的是把所有不好的影響降到最低,至於是誰擔責那不在他考慮的範圍之內。

蕭昱原本都做好最壞的打算了,如今元帝隻是這樣的要求,已然是比他預期中的要好上許多,自然是無所不應,“草民,叩謝陛下恩典。”

今日過後,他就是真正的自由身了,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能給他所愛之人一個名分。

蕭昱是直接跟他們登車回府的,而沈聽瀾知道他放心不下什麽便找元帝要了倆侍衛讓他們去客棧接人。

在回府的路上,蕭昱對小王爺感激不盡,直言必將盡他所能地傳授平生所學,為殿下答疑解惑,嚇得沈聽瀾連連擺手。

而裴昱瑾在一旁聽著也不免輕笑出聲,“殿下身體不好,尋常時候聽不到五頁書就會犯困,學生一人他尚且受不了,說想要向您請教隻是一個幫您脫困的由頭,先生不必當真。”

裴昱瑾私下裏喚蕭昱一句先生,也是全了當初的師生情誼。

蕭昱雖是不解,但看他二人全然不像是在說笑的模樣,便也不再堅持了。

反倒是沈聽瀾提起了另一件事,“蕭先生,等這陣子風頭過去了,在相府給你們補辦一場婚宴吧,就是不能宴請外賓,委屈你們隻能在自己的院子裏,咱們幾個慶賀一下了。”

元帝都答應了沈琦櫻,蕭昱此後不能娶妻,如此陽奉陰違實乃抗旨之舉。

蕭昱的眼中有些不可置信,但更多的還是些期盼,但他沒有接話而是用帶了些疑惑的目光看著沈聽瀾,他不明白珩王殿下此言究竟是何意。

沈聽瀾知他顧慮,也不介意詳細說給他聽,“皇兄答應大長公主的無理要求是有所顧忌,可蕭先生雖然不能在外人麵前以妻名相稱,但一個女子將終身托付於你,該有的體麵不能少。”

他這既是在為他皇兄收尾也是設身處地地替旁人想過的,古時的女子雖然不必如菟絲花一般依附於夫君,但沒名沒分終究可憐,他還是想要多幫襯些的。

從沈聽瀾開口時裴昱瑾就知道這是少年又動了惻隱之心,也明白即便元帝知道了也不會怪罪,但為了讓蕭昱安心,他還是補充了一句,“屆時一應事務都會交由我的心腹去辦,天知地知你們知我們知,不會讓外人知曉的。”

如果說剛剛蕭昱還隻是有些感動的話,那麽此刻是真的發自肺腑地感激他們,明明也算是萍水相逢,但他們確實真誠以待。

“若來日二位有用到蕭某之處,蕭某必將肝腦塗地。”一句簡單的謝已不足以表明他的心意,雖然言語終究淺薄,但也能略表他的情緒。

“蕭先生言重了,能幫到您也是我們的幸事。”

日行一善,以求長命安康。

而等回到府門口看到等在門前徘徊的人時,沈聽瀾忽然覺得他今日可能是要功過相抵,善惡相消了。

罪過罪過,他就說自己應當是忘記了什麽的,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原來是把遲硯給丟在街市上了。

想到這裏他回頭瞪了裴昱瑾一眼,滿眼都是你怎麽不提醒我的詰問,而裴相收到小王爺這樣的眼神後抬頭看了看星空,不知道,不了解,與他無關。

不過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不夠細心,怪不了旁人,於是沈聽瀾帶了些愧疚地走上前,“走了挺遠的路,累了吧,怎麽不回屋歇著還站在門口,這樣我等會兒讓孟衡給你送點熱水,你泡泡腳,別明日起水泡。”

珩王殿下關心的話語張口就來,根本就不給對方插話的機會,還是他這一連串問完空下來遲硯才能開口說上一句,“不累,看到殿下平安歸來牧雲就放心了。”

這話語裏有藏不住的失落。

怎麽能不失落呢,他滿心歡喜地跟著少年出遊,捧著剛出爐的香噴噴熱乎乎的栗子回來時卻找不到那個他想要投喂的人。

明明是夏日,卻硬生生是讓他體會到了數九寒冬的冷意。

沈聽瀾自知理虧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無奈之下他把裴昱瑾往前頭推了推,“你陪他聊會兒,我帶蕭先生去看看住處。”

誰老婆誰哄,也算是提前給你適應的機會了,然後他也不管麵麵相覷的兩人是什麽反應就急匆匆地拉著蕭昱往內院去了。

速度快到裴昱瑾都沒來得及提醒他住處還沒有安排,人都沒影了。

相府門口穿堂風大,將相對二人的衣衫吹起,墨發紛飛,月色下他們的臉色如出一轍地冷冽,神情間有著太多的相似。

少年已經不在現場看著了,他們完全沒有那份耐心也沒有那種必要再去偽裝粉飾出那種原本就不存在,或者更嚴謹些說應當是完全背道而馳的和諧。

情敵見麵,分外眼紅。

這八個字用來形容他們現在的狀態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遲硯清楚地知道小王爺並不是一個不打招呼就會把人直接扔下的性子,之所以能把他忘得幹淨,幹脆提前離開,這其中必然是少不了裴相的手筆。

而裴昱瑾也是毫不掩飾直接承認,是又如何,他若真是心中有你又怎麽忘,甚至他還好心提醒,“日後別在殿下麵前顯露出今天這般姿態了,就算是有委屈那也給我藏好了。他身體不好容易多想,若是因為你誘發了心疾,本相決不輕饒。”

敲打完後,裴昱瑾甩袖就走也不管身後人是什麽臉色,指望他哄人怎麽可能!他就算是要哄那也是要哄剛剛某個落荒而逃的人。

他可沒忘了剛剛少年還說有些心慌。

而沈聽瀾拉著蕭昱步入內院後才發現他們剛回來根本就沒來得及讓人收拾房間,蕭昱肯定是不適合住在他們院裏的,少不得要另辟一處獨立的院子。

於是小王爺先帶著人去自己院裏稍事休息,然後招來了顧管家讓他看著安排,選個清靜些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遲硯:終究是錯付了

晏庭:寶貝,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