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淩說的對,如果她不是執意離開去報仇,就不會有後來種種事情發生,小寶不會因為那麽想念她而偷跑出城,遭此橫禍。
她沒有資格去怨慕容淩和倪元生,他們都沒有她和小寶的關係親。
事到如今,她才發現,原來什麽仇恨,其實抵不住珍惜身邊活著的人重要。
可是,晚了晚了!
當小寶一身水淋淋地使勁用手抹著從頭發上不斷垂落的水流,怎麽擦也擦不幹地哭著向她懷裏撲來,哭喊道:“娘,娘,救救我。小寶好怕,娘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不要做水鬼,不要受欺負,我要娘,我要爹……”的時候,紫蘇猛然大叫一聲,醒了過來。
“紫蘇,你怎麽樣?”倪元生正坐在桌邊打瞌睡,那紅通通的雙眼看起來,顯然也是備受煎熬。
“小寶呢?有沒有找到小寶?”紫蘇急切地問,向倪元生身後張望,仿佛想看到小寶蹦蹦跳跳地和往常一樣跑進來,一張花花的猴子臉,露出潔白的牙齒,有些頑皮地笑道:“娘,我沒有調皮,隻是去看小螞蟻搬家,樹上小鳥打架……”
看小鳥打架會看成這樣?
小寶笑嘻嘻地繼續說:“它們打架好可憐,羽毛掉了,身上流血了,我就爬上樹去想把它們扯開,就把身上弄髒了。不過,它們沒事了。”
紫蘇看著倪元生身後空蕩蕩的,淚珠就滾落了下來。
“紫蘇,別急,他們還在打撈,撈不到說明小寶也許順著水流到什麽地方被人救了,也許根本就沒有掉下水,又到什麽地方去找你了……”倪元生知道,丟了鞋子小寶能不能找嗎?否則光著腳還怎麽走?
可是,這時候他還能怎麽說?
“紫蘇,對不起,如果,你恨……我給小寶抵命。”倪元生悔恨地說。
“不關你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走的,不該留下慕容淩,不該自以為是,以為安排了小寶就沒有事了。”紫蘇忽地起身,晃了晃。
倪元生扶住她:“你要什麽?我幫你拿。”
“我要去河邊,小寶會回來找我的。他,他在水裏害怕,我剛才夢見他說害怕,說我丟他一個人在那裏不管他。”紫蘇不想承認小寶沒有了,但心裏被一股力量扯著,覺得在那河邊守著,才是在陪小寶。
自紫蘇離開後,福運就貼出了暫停歇業的告示,大門關著,顯得陰暗冷清。
聽到動靜,小菊從廚房裏出來,到倪元生攙扶了紫蘇下樓,迎上來問:“夫子,掌櫃的身體差著呢,你這是要帶她去哪?我剛做了飯,有事情吃了再說吧。”
本來鄭大叔早該換回小菊,但是小菊說她在這裏做順了手,閑在家裏也是閑著,不如就在福運做事。
鄭大叔見紫蘇慕容淩她們都挺好,也就放心讓小菊做了下來。
倪元生無奈道:“她要去河邊,你去雇輛馬車來。”
小菊將手在圍裙上擦擦,看看紫蘇失魂落魄地,接了倪元生遞過來的錢,急匆匆地出門雇了馬車,又利索地將做好的飯菜裝進食盒帶上了車。
來到河邊,一條小船,上麵有兩個漁夫正在來來回回地打撈。可心站在河邊,來來回回地轉,象在尋找小寶。
倪元生他們隻顧了紫蘇,倒將她忘了,沒想到,她卻一大早開了城門就跑了來。
倪元生扶紫蘇在草地上坐下,小菊拿出飯菜,往紫蘇嘴裏喂。
紫蘇搖頭:“我吃不下,見不到小寶,我不吃。”
“掌櫃的,這可不行。你要是餓出個好歹,先不說對不起我做了這一頓,小寶也會難過的。他要是回來看見你這個樣子……”小菊關鍵時候還真會說話。
紫蘇的眼珠轉動了一下,抓住小菊的手:“你說他會回來的是不是?”
小菊怎麽知道,但是她很肯定地說:“當然,你是他娘,他不回這裏回哪裏?放心,他一定回來的。”
看到紫蘇終於張嘴吃飯,倪元生佩服地看看小菊,要不是小菊,他可真應付不來了。
穩定了紫蘇,倪元生端了碗飯菜來到可心身邊,將碗遞給她:“你也餓壞了吧,快吃些。”
可心可不講客氣,端起碗嘩啦啦就往嘴裏扒拉,被噎著了兩次,倪元生又是幫她拍背又是找水給她喝。
好容易伺候著可心吃了飯,倪元生這才將一直不敢問紫蘇的問題拋了出來:“可心,慕容公子呢?他沒有找到你們?”
“有,他們吵架,小淩走了。”可心還意猶未盡地舔舔碗沿。
慕容淩找到她們,怎麽會走呢?倪元生想到那天慕容淩的堅決,想不通,可是再問具體的,可心就說不清楚,反而將他越繞越糊塗,倪元生隻能作罷。
慕容淩走了,小寶沒了,對紫蘇的打擊有多大?倪元生想自己遇見這些事情隻怕也要去掉半條命。
他猜想慕容淩肯定還不知道小寶掉進河裏的事情,於是要小菊照看好紫蘇她們,又趕回去寫了很多告示,繼續請人幫忙四下尋找,希望能將慕容淩找回來,這樣對紫蘇會是極大的安慰。
紫蘇渾渾噩噩地在河邊不願意離開,小菊就陪著她。
後來連漁夫都說河底撈遍了,別說小孩,就是小貓小狗的屍體都沒有發現一具。
他們想征求家人的意見,倪元生見紫蘇一直看著河水發癡,便做了主,付了錢,讓他們離開。
“不要,不要,小寶,我要小寶。”可心跳過來,抓起一個漁夫就往水裏丟:“你把他撈起來,不準走。”
這下把紫蘇也叫醒了,她起身道:“誰要他們走的?”
倪元生要小菊先和另個漁夫把落水的人弄上來,給些錢讓他們走,又對紫蘇道:“紫蘇,其實這個結果,我覺得很好,他們已經在這裏撈了兩天,沒有就證明小寶還活著啊。我們一直都守在這裏,福運也關了門,萬一……說不定這會小寶已經回家了,卻看見把鎖,他也不知道上哪去找我們。”
“對,我怎麽糊塗了,小寶如果回去也是回家啊。走,我們回去。”紫蘇拉了可心就往回奔。
打發了兩個漁夫,小菊趕上倪元生,小聲道:“回去看不到小寶,怎麽辦?”
倪元生也不知道怎麽辦:“別管那些了,走一步算一步,總比他們留在河邊好,萬一想不開可不就麻煩了。對了,學堂那邊,我不能丟開不管,有時候要回去看看,這邊你幫忙盯緊些,千萬可不能讓她們再出事。”
小菊鼓鼓眼睛,剛才她見倪元生說的頭頭是道,還以為他胸有成竹,想不到也是哄人的。
其實倪元生之所以這麽說還不是受了之前小菊勸慰紫蘇的啟發?
眼見再轉個彎就要到福運了,前麵急匆匆走來的一個中年婦人,看見紫蘇她們,大聲招呼道:“哎呀,可找到你們了,快,快,福運……”
這不是悅來的蕭氏嗎?倪元生心裏咯噔一下,福運可別再出事,他忙使個眼色,想要蕭氏到旁邊說話,可是蕭氏自顧就衝到了紫蘇麵前。
而紫蘇腦子裏全是剛才倪元生寬慰她的話,急切地問:“老板娘,是不是小寶回家了?”
蕭氏楞了一下:“不是,是福運來了客人,好多,那馬車華麗的,那氣派,雖然他們不說,但我看不是什麽高官就是豪客。可惜,怎麽說他們也不願去我那邊,偏指著要住福運,說你那客棧名字好……別誤會啊,我不是搶生意,隻是現在你人手不夠,我想勻點我那邊,你負擔輕點,可別累病了。”
她心裏那個氣呀,福運上麵一把鎖,告示上麵都寫了暫停營業,可是人家那一溜兒看著像護院,卻透著士兵般紀律嚴明感覺的人偏偏就擁著馬車不肯走。
蕭氏笑得臉都僵了,連馬車都沒能接近就被人轟到了一邊。
最後,還是靠著好心說知道福運掌櫃的去處,蕭氏才算是得了點兒消息,人家要她趕快去找福運掌櫃的,不然那一錠白花花的賞銀可就隻會在她眼前露個小臉,是不會飛到懷裏來了。
紫蘇神情一黯:“原來不是小寶回來了。我再去找,老板娘,你去告訴他們,我不接待客人,要他們另找地方吧。”
蕭氏這心裏那股氣看在銀子份上稍稍小了些,這會兒更是往上撞了:“妹子,你這說的什麽話呀?我求都求不來呢?你可好,往外推!這一筆撈著了,起碼小發一筆,你是沒看見那些人穿的,戴的,那氣勢,看中就是給你送銀子來了,你還不要,傻了吧?先把人穩住,再去找你那寶貝兒子……”
“走開,小寶沒有了,我還要福運幹什麽?要銀子幹什麽?不是你的兒子出事,你不會懂,不會心疼的。”紫蘇忽然吼叫起來,嚇了大家一跳。
倪元生暗暗對蕭氏擺擺手,蕭氏鬱悶了:“妹子啊,我知道你是說氣話,我不跟你計較,都是做娘的人。隻是,日子還得過不是?你又沒個男人幫襯,那個慕容公子,我早就看他辦事不牢靠,這不是說跑就跑了。你呀,還是好好做生意,靠自己……”
正說到這兒,忽然遠遠地一聲脆脆甜甜的聲音傳了過來:“娘,娘——”
這是小寶的聲音!
紫蘇一把將說的唾沫橫飛的蕭氏推開,這次會不會又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