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帶著聲響,箭羽仍在急速的顫動,在林懷恩的大腿之間,就差那麽一點兒,他不是死,而是就要被廢了。

慕容淩唇角勾出冷冷的笑意:“林懷恩,當年你謀害燕惜公主,如今又造謠要收了她的怨靈。你可真是正義勇敢的大丈夫啊。與一個女人——甚至連她死後的冤魂都不放過,你是有多恨她,還是多怕她揭露你這一張人皮下的獸心?”

說著,慕容淩快如閃電一般,嗖嗖嗖幾箭接連射出。

下麵林懷恩慌的麵無人色,尖利高叫:“快,截住,救命啊!”

一個士兵被他拉到身前,林懷恩正要擦額上的汗,隻聽那士兵一聲慘叫,然後穿透背心一截帶血的箭頭就在眼前,嚇得林懷恩屁滾尿流地,也不管自己來之前是打算如何要秀風度了,四肢著地的往前爬。

他忘了自己是在戰車上,於是一邊驚恐地回頭張望,一個踏空,摔下車去,濺起一地灰塵,吃了滿嘴的沙粒。

城牆上,慕容淩和侍衛們都不由大笑起來。

林懷恩這次學聰明了,躲在士兵身後,要別人傳話,繼續勸降,動搖城上的軍心。

“華岩王,我們大將軍說了,隻需你交出怨靈附體的平安公主,我們一如既往的輔佐你,絕無二心。這個福王,他受怨靈荼毒已深,早迷失了心智,王上可不要被他蒙蔽了。最後失掉你的江山,福王卻仍可回羅玉做他的福王,絲毫無損,你何苦為他人做嫁衣裳?”

這離間計可是用的聰明。

華岩王這些天也是食不知味,夜不能眠,心中怎麽能沒有想過慕容淩與紫蘇之間的關係?慕容淩誓死要保的不是他的王位,而是紫蘇!

紫蘇是燕惜附體嗎?

對於華岩王來說燕惜是他登上王位最大的威脅,當年燕惜意外死亡,他心中最大的感受是鬆了口氣。

而今,要真是她回來,是不是想要謀奪他的王位?

並且,現在京城所有的兵力全在慕容淩手中,也就等於是在紫蘇手中。

假如慕容淩真能擊退餘吉采,接下去,誰知道他是不是要擁立紫蘇為王?那不是沒有可能的。

華岩王已經見識過慕容淩那樣恣意張揚,但是在紫蘇麵前卻撒嬌賣萌猶如另一個小寶一樣,絲毫看不出他的張牙舞爪。

可見慕容淩對紫蘇用情有多深,在他心裏華岩王算什麽?

所以華岩王一直都矛盾極了。

餘吉采是一隻惡狼,在他身邊潛伏多年,將爪牙已經磨的鋒利。

而慕容淩是一隻下山猛虎,勢不可擋。何況他身後還有羅玉……

華岩王覺得自己進退兩難,兩邊都靠不攏,哪一邊也鬥不過。

餘吉采一直示好,他們君臣多年,是不是比慕容淩要可靠一些?如果將紫蘇交出去……

正在華岩王心煩意亂之時,隻聽一片驚呼,原來城下射上來一支箭,被慕容淩堪堪地就在華岩王麵前抓在了手裏。

華岩王要是不走神,輕而易舉的可以避開,關鍵是他正在發愣,要不是慕容淩,他不死也要重傷了。

華岩頓時背後一涼。

而慕容淩看到紫蘇,眼神一凜:“你怎麽還沒有走?沒看見要開仗了?別在這裏礙事!”

紫蘇不是不想走,也知道自己留在這裏幫不上忙,相反還有可能成為累贅,但是她還有話沒有說完。

今天,她在宮中無意間聽到兩個宮女談話,才知道餘吉采這次是打著要誅滅她這個怨靈來的。

難怪慕容淩不準他離開太後寢宮,是不想她知道除了外麵那激烈的戰事外,她已經成了餘吉采發兵的借口。

他不想讓她麵對莫須有的指責和非議,也是怕她會被人挾持吧?

紫蘇找到華岩王,說想來看看慕容淩的時候,華岩王的神情有些古怪,但是答應的很痛快,當時心急的她隻以為是他體諒自己的心情。

可是聽到林懷恩那些話,還有下麵排山倒海的要誅怨靈之說,紫蘇知道慕容淩這些日子以來不但要身體力行的作戰,而且心裏還要承受多麽大的壓力。

華岩王那麽痛快的帶紫蘇上城牆來,讓她知道華岩,知道慕容淩為了她麵對的是怎樣的危險,是否心裏也別有企圖?

紫蘇不由看向華岩王。

他的目光躲閃了一下,狐疑地從慕容淩手上接過從那支箭上取下的信函,展開匆匆看完,遞給慕容淩。

他用愧疚的目光看看紫蘇,又用商量的口吻對慕容淩道:“福王,這些日子多虧有你替本王保住京城,本王感激不盡。但是城中眼見得食物藥物,守城之物就要消耗殆盡,也不知道援軍什麽時候才能抵達……”

慕容淩一把將手中的信撕碎拋下城,目光犀利地看向華岩王:“不用兜圈子,有話直說,我沒有那麽多時間陪你閑聊。”

華岩王擦擦額上汗珠道:“他們不過是要怨靈,本王,本王看,是不是不要因為……而賠上這麽多無辜的性命。”

“你說什麽?”慕容淩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抓華岩王的衣領,紫蘇忙搶步上前,攔在他麵前搖頭:“不可無禮,王上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雖然在緊要處,華岩王的聲音微不可聞,但是他們都明白他的意思,舍紫蘇,保全京城!

“狗屁道理!紫蘇,我告訴你,你已經嫁給我,就是我的女人,你的一切現在都是我的,你休想我讓我做小人做懦夫,去全什麽義!華岩王,不論麵前這個女人她是紫蘇還是燕惜,你們都是兄妹。現在我還為你守著這裏,為的是華岩的百姓,是看在我的妻子你的妹妹的份上,不然誰稀罕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就為了你那個王位,我已經犧牲了三個自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你知不知道我的心裏有多麽痛苦?你要是讓我覺得不值,這城我不守了!我的妻兒,還有嶽母大人我都帶走,你這城裏沒有了怨靈,你看餘吉采是不是就會撤兵,真的老實在你腳下俯首稱臣!”

慕容淩說著一拉紫蘇的手真的就要離開。

華岩王懵了,急忙攔住慕容淩:“福王,本王不是在和你商量嗎?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本王,這城可都怎麽辦?”

“那是你的事情。不是要把怨靈交出去嗎?我馬上就帶著她從這裏走出去。你,京城,還有你的子民就和我們劃分清楚了。我們的死活與你無關,這城保不保得住,會不會被屠城也與我無關。”

慕容淩決絕地要與華岩王畫押劃清界線。

華岩王滿臉愧色與尷尬,忽然之間,他設想道慕容淩帶著紫蘇離開,而後餘吉采會帶領他的大軍進城……可是冥想中,他看到餘吉采並不會象剛才那封信上所書,善待華岩王和滿城百姓。

那封書信是餘吉采的結盟書,上麵有餘吉采的大印,信誓旦旦地說,隻要交出紫蘇,放棄抵抗,他保證還是華岩的大將軍,華岩王不會有任何損失。

其實,那個名對於餘吉采來說根本不重要,在此之前,餘吉采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華岩的決策者了,華岩王已經與傀儡差不多,這一點,華岩王早就有體會啊。

餘吉采入城,先穩定大局,安撫民心,等到一切重新回到他的掌握,再將他這傀儡用一種合理的手段消滅掉,而後取而代之。

他怎麽會那麽糊塗,差點就中了計,懷疑自己的盟友,給敵人可乘之機?

這時,隻聽殺聲大作,餘吉采的人馬發動了總攻,向著城牆鋪天蓋地的衝了過來。

見他們要鬧僵,紫蘇用力將慕容淩拉到城垛邊:“淩,你不是總懷疑我嫌你幼稚不夠成穩嗎?我要你為我守住這城,我的子民我的家人,我的王兄,拿出你的本事來給我看,讓我以後再不能取笑你。”

“福王,本王知錯了,你可不能丟下這城棄這麽多百姓不顧啊。”華岩王忽然神色緊張,一把將慕容淩推開。

紛飛的羽箭如蝗蟲過境一般,向城上密集射來。

“王上中箭了。”有人高喊。

華岩王這會倒是鎮定下來,捂住被流矢射中的手臂,誠懇地對慕容淩道:“本王將這城托付與你,本王亦將與你一起誓守此城,同生共死!”

慕容淩定定地看著華岩王,他那一向沒有多少情感與溫度的眼眸中燃起烈烈火焰,此時他才像是一個真正的王,一個堅毅果敢的男人。

慕容淩在華岩王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看了眼紫蘇,對華岩王道:“這裏有我,你們暫且退下。”

“不,這是本王的江山本王的子民,本王自當親曆而為。”華岩王起身拔了身邊侍衛的劍,便撲在了前麵的城牆垛上。

“這一輪一停,你就快走。”慕容淩一把將紫蘇推到後麵,命令兩個侍衛保護紫蘇,也疾步上前,指揮作戰。

紫蘇點頭,等到射箭聲音小了,兩個侍衛謹慎的看看情況,護著紫蘇往城下而去。

沒走出幾步,紫蘇隻覺眼角餘光中有什麽耀眼的光芒一閃,不由得向那光亮看去。

一隻利箭在不遠處對準了這邊,她來不及細想,那箭究竟是衝慕容淩還是華岩王去的,搶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