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家終於上船離開了羅玉。
紫蘇看著漸漸遠離的陸地,心頭有點兒悵然,再看看在甲板上跑來跑去看什麽都新奇的小寶,前麵天高雲闊,未知的前路,無意間視線落在遠處那個帶著青銅麵具的人身上,心中莫名地就安定了。
而在她不知的角落裏,有一雙眼睛也暗暗在打量著她。
船在海上行進了幾天,慕容淩發現紫蘇越來越喜歡與沐鳳華在一起,比如眼下,他就隻能躲在遠處偷偷地看著紫蘇對坐在船頭躺椅上看風景的沐鳳華說話。
沐鳳華臉色溫和,看著紫蘇總像是在動什麽歪腦筋,而紫蘇就那麽地單純看不到他眼中別樣情愫似地,指手畫腳地不知道在說什麽,然後有些兒羞澀地對沐鳳華笑笑。
而小寶跑來跑去地和一些商旅的孩子們玩,不時跑到他們身邊在紫蘇身上親昵地蹭蹭,沐鳳華笑著摸摸他的腦袋,大約是叮囑他不要亂跑之類的話。
怎麽看都像是惹人羨慕的一家子。
慕容淩一拳頭砸在身邊的船板上,這時候他強烈地希望自己再不要做什麽臥底了,這太痛苦了。
船頭的紫蘇渾然不覺,不好意思地將做好的鞋拿出來:“實在是手藝有限,你將就一下。”
沐鳳華驚喜地接過去,翻來覆去地看那的確不像樣的鞋子,便往自己腳上套了上去:“穿起來很舒服,謝謝你。”
“真的嗎?合適就行。對了,你到華岩後在哪兒落腳?”紫蘇關心地問。
“那邊有個朋友正好有個空著的院子,暫時在那裏落腳吧。”沐鳳華自然已經做好了安排,隻是他的身份不可能在華岩呆的太久,這是個遺憾,不知道在那之前能不能將紫蘇和小寶帶回來呢?
“哦,那就好。”紫蘇點點頭。
“紫蘇,真把我當朋友嗎?”沐鳳華問道。
“怎麽?”紫蘇看他欲言又止道。
“本來你的事情和選擇應該尊重你的意願,但是我作為朋友還是想提醒你。林懷恩和餘靜姝回到華岩就是他們的天地,你為了朋友報仇,想要接近他們無異於與虎謀皮,稍有不慎可能會將自己葬送了進去。你有沒有想過小寶?他還那麽小,應該有爹娘疼。”沐鳳華點到為止。
他心裏對紫蘇也有個大大的疑問,她說以前的事情忘記了,可是為什麽單單對要為華岩公主報仇的事情記得這麽清楚?
她的性情改變了許多,但是這模樣,還有小寶可心在身邊,又分明是當初的紫蘇。
隻是忘掉了他嗎?因為痛恨,所以單單隻是忘掉了所有關於他的一切。
紫蘇也很詫異慕容淩居然什麽都告訴了沐鳳華,他們明明不像朋友,可是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出來的態度驚人的一致,都無條件地想要幫她。
而慕容淩本來極不願沐鳳華對紫蘇如此接近,但是上次抓奸的事件,令他心驚。林懷恩與餘靜姝也是有手段的,到了華岩隻怕更加防不勝防,而沐鳳華有能力,也是真心幫紫蘇,那麽何不借用他的力量?
因此,慕容淩將他所知關於紫蘇要前往華岩報仇的事情全部告訴了沐鳳華。
雖然要沐鳳華分享屬於他們的秘密,這對於慕容淩來說很冒險,可是為了紫蘇小寶獲得最大限度的安全,他覺得有必要冒險。
後來事實證明,慕容淩這個決定是非常正確的。但是他失算了一點,因為他不知道沐鳳華與紫蘇原本是認識的。他的坦誠卻令沐鳳華抓到了誰也不知道的疑點。
紫蘇相信慕容淩的眼光——必定有什麽必須要有沐鳳華這個盟友才行,所以她也相信沐鳳華就算幫不上也絕不會出賣自己。
“要不是秦國師現在自身難保,我早就把小寶送回去了。鳳華,你說的我想過,萬一真的不能如我所願,我會要小淩把小寶帶走,他們是兄弟,也算是有個親人照顧小寶。還有大姐可心,上次山賊劫道,她還想救我和小寶,可是後來再也找不到她……如果有機會,請你幫我找到她,照顧她,好嗎?”關於這些事情,紫蘇其實在心裏都反複地考慮過。
沐鳳華搖搖頭:“紫蘇,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想說,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盡管開口,我必定竭盡所能。所以,你的托付我一樣也不會答應。”
隻有一樣,紫蘇,如果你願意將自己和他們一起托付給我,我必然不假思索地答應。
隻是,想到紫蘇身上那歡愛後的痕跡,沐鳳華的心便往下沉,像是被尖利的刀尖剜割一樣。
紫蘇卻感念他如此的仗義,原本對複仇真的沒有把握,因為有了慕容淩和沐鳳華兩人鼎力相助,她覺得眼前的迷霧也慢慢散開。
因為上次的過錯,林懷恩也不敢輕易地再逼紫蘇什麽,而目的地就快到了,對於這即將煮熟的鴨子,餘靜姝就更是不在意。
她的心還在慕容淩身上打轉。
經過一段時間的海上漂泊,船終於靠岸。
看到眼前就是華岩的土地,六年後,她終於又回到了故土,紫蘇心中五味雜陳。
而餘靜姝則覺得腰背立時挺直了許多。
經過一番輾轉,他們終於抵達了京城。
這一路上餘靜姝與林懷恩已經商量好,進城後餘靜姝回將軍府,而林懷恩則將紫蘇領到他們在外麵置辦的一處住宅,繼續坑蒙拐騙。
餘靜姝的人馬大張旗鼓,像是得勝凱旋的軍隊一樣開拔進了京城。
這邊,林懷恩可就揚眉吐氣地要趕沐鳳華走了。
“沐公子,這一路上多謝你對紫蘇母子的照顧,有空請來我們家裏玩。”說是請人家來玩,林懷恩既不告訴沐鳳華自己的住所也不問人家在何處落腳,而且都已經將紫蘇當成自家人,說是回家了,也沒有說發個請柬請沐鳳華來參加婚典,隻要不是個傻子都能聽出來林懷恩話裏的意思吧。
沐鳳華這時候腳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但是小寶每次見他下馬車還是很乖地跑過去扶著他。
其實他那麽小那麽矮,哪裏能扶得住沐鳳華?不過是沐鳳華很喜歡他這樣親近自己,也不說破。
沐鳳華一手扶在小寶肩頭,帶著笑意道:“多謝林公子盛情,隻是不知道府上何處?這一路上我也虧得紫蘇照顧,腳才能好得這麽快,對了還有小寶。改日一定登門拜謝。”
沐鳳華說著還故意將腳抬了抬,林懷恩可不知道他腳上那雙看起來寒酸又難看的鞋子是出自紫蘇之手,人家這是在不動聲色的向他示威。
但是林懷恩聽懂了,沐鳳華壓根就沒有將他放在眼裏,要謝的是紫蘇母子,要看的也是紫蘇母子。
可是紫蘇就在旁邊站著,林懷恩也不得不說地址,雖然不情願,心中盤算沐鳳華就算要來騷擾,總不會象從前那樣方便。
“沐公子,你的腳是為小寶受的傷,還沒有好全,如果方便的話,我過去你那邊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紫蘇可不想單獨跟林懷恩在一起,萬一他又弄那些下三濫的東西……
沐鳳華正要點頭,他也知道紫蘇不願意跟了林懷恩去。
林懷恩急了,忙說:“紫蘇啊,沐公子既然是來做生意的自然有他的安排,就不要這麽打攪他了吧。我們長途跋涉,小寶應該也累了,先回去安頓一下,有空我再陪你去看沐公子。”
“我不累。”小寶和沐鳳華可親近了,這時候奶聲說到,還往沐鳳華身邊靠靠,抱住他的大腿。
紫蘇心中一喜,嘴上卻佯裝說小寶不懂事:“你打攪沐公子一路了,現在還要粘著?”
“無妨,我很喜歡小寶。不過林公子說的也對,你們先回去安排一下認認路,別以後到我這裏來玩,卻回不去了。”沐鳳華笑著將小寶推到紫蘇身邊,對紫蘇暗暗使個眼色。
林懷恩高興了,忙說對,紫蘇心中還是有些兒忐忑,問道;“沐公子在何處落腳?等我安頓好就帶小寶去拜訪。”
沐鳳華卻說:“因為是朋友安排的,暫時我也不知道具體地方。等我安頓好來找你的時候再說吧。”
林懷恩暗暗得意,心想沐鳳華這次可是要跟紫蘇斷了吧。等他再來的時候,林懷恩就打算裝不認識,說沐鳳華找錯了地方。
沐鳳華一個生意人哪有那麽多時間來跟紫蘇糾纏,又不能時時刻刻在門外堵著,等時間一長,自然也就淡了。
於是兩邊分道揚鑣。
林懷恩將紫蘇母子帶到城南一處七拐八繞的幽深小院,那地方看著也感覺舒適,隻是也未免太偏僻了些。紫蘇心想林懷恩心懷不軌,故意找這種地方來對付她吧。
林懷恩進了院子吩咐人將行李拿進去,然後就殷勤地抱起小寶,對紫蘇道:“他們已經準備好了熱水,你先去沐浴。等會我們再一起吃飯。”
紫蘇初來乍到,不敢大意,將小寶又抱了回來道:“小寶身上也髒著呢,我先給他洗洗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