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慕容淩睜著眼睛,翻來覆去怎麽都不能象前幾日一閉眼就睡著。
聽到樓下有響動,他騰地一下坐起來,原來隻是風吹著門在輕輕地響。
那個女人還真是夠狠,這麽點小事就離家出去還不回來了?
原本,他以為紫蘇不過嚇唬他,根本不會走遠,拖著那一大一小也走不遠,晚上一定就會回來,可是看樣子,她今晚真不會回來了。
走的時候,小寶他們還沒有吃飯,不知道會不會餓的哭又沒有好地方住,睡不睡的著?
奇怪了,他從來沒有這麽惦記過什麽人,隻不過來了幾天居然就這麽擔心那孩子?
慕容淩心裏有數,紫蘇身上不會有什麽錢,都被他這幾天攪合光了,她們能上哪兒去呢?
樓下又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這次慕容淩沒有聽錯,真的有人進來了,但,不是紫蘇她們。
她們要是回家,不可能這麽輕手輕腳怕人聽見,難道是進了小偷?
慕容淩看看自己住的這間屋子,簡直可以說家徒四壁,紫蘇的屋子他沒有去過,想也想得到,她們吃的是什麽,穿的是什麽,屋裏也不會有什麽好東西。
這小偷也太沒有眼光了。
窗外黑影一閃,慕容淩回頭一看,什麽都沒有,可他確定,剛才一定有什麽東西飄過去。
很好,很有意思,這是嫌他一個人寂寞,有人來作伴?
風在過道裏一陣陣悄沒聲息地刮過,一個白色的影子晃晃悠悠地自樓梯下一點點地升了上來,瘮人的鬼叫聲在空蕩的客棧裏飄蕩。
那鬼在走道裏飄飄忽忽的,在每個門前都稍作停留,終於來到慕容淩的房門前,張牙舞爪地,鬼叫聲大了起來,好像還不是一種聲音,高音和低音相互夾纏著。如果此時屋裏要是有人聽見,準得尿褲子。
可惜屋裏沒有動靜,那鬼晃悠著叫喊了一陣子,沒有穿門而入,而是在門外繼續地晃悠。
慕容淩的窗外此時一個圓乎乎的東西悄然升起,清冷的月色下,那東西的影子慢慢爬上窗台,也是一身白慘慘飄蕩著的衣衫,又是一個鬼。
這鬼和前麵那個差不多,發出夜晚風過竹林令人膽顫的聲音,待到完全遮住月色的時候,已經有大半人身高堵住了窗台。
然後,它便飄過窗台……忽然“咕咚”一聲,看起來應該個子很高,高的離譜的鬼,不知道為什麽有一半掛在了窗台上,顯得不那麽飄逸,有些磕磕絆絆的停留了一會兒,才又繼續向慕容淩的窗前飄來。
床上的人似乎什麽動靜都沒有聽到,睡著一動不動,鬼圍著床叫聲不耐地提高都無法驚醒床上人。
折騰了一會,外麵那隻鬼按捺不住,輕輕撞擊門,於是翻窗進門的這隻個子幾乎頂到房頂的鬼碎步飄了過去,伸手拉門。
門剛剛開啟了一道縫,外麵那鬼歡喜鼓舞的正要往裏鑽,隻聽頭頂一陣春蠶啃食桑葉的響聲,頓時一片白茫茫的東西灑了這兩隻鬼滿頭滿臉。
抓瞎了,眼前全白啊。
那一高一矮兩隻鬼原地轉圈,又是拍頭頂,又是抖衣服地。
“MD,這房子太久沒人住都蛀成這樣了?”那高個子鬼忍不住出聲道。
“閉嘴,你想被人發現我們不是鬼嗎?”矮個子鬼非常小聲道,還貓了腰,往床邊躡手躡腳摸去。
這人還睡得真死,這麽著都不醒,怎麽能嚇唬到他呢?
兩個鬼又在床邊蹦跳了一陣子,不得不滾到一邊商議對策,嘀咕了一陣子,小個子鬼再度摸到慕容淩床邊,伏下身,幾乎貼在慕容淩耳邊做鬼叫。
這次慕容淩終於有反應了,他一翻身,手一揮,結結實實地正好扇了這矮個子一個大耳光。
“啊——”矮個子鬼不由得痛呼一聲,隨即捂住自己的嘴。
高個子鬼嚇得忙就得臥倒,“撲”地一下摔成了兩截。
不過沒有發生什麽更恐怖的流血事件,那斷成兩截的鬼,分成兩段爬了起來,底下那端也冒出個頭來,坐在地上呼哧喘氣:“我說,他睡得個死豬似地,幹脆把他的地契什麽的找出來,做點兒手腳,這客棧不就歸我們了,還廢這勁幹什麽?”
“啪”做上半身的那段一巴掌拍在他頭上:“笨!你看看,他雖然是個外鄉人,但不是那麽傻的,萬一告上去,不是麻煩?不管怎麽樣都要他心甘情願的簽字畫押才行。”
“對啊,你們就是笨。”
忽然床上爆發出一陣開心的笑,三個鬼嚇得連滾帶爬的縮進了角落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你你你,是人是鬼?”
“我當然是人,你們這些心裏有鬼的人才是鬼。”慕容淩跳下床,點亮了蠟燭。
地上那三隻膽子壯了壯,爬了起來,一摸頭上的道具都還在,楞了一下,矮個子踢了其中比較壯實的那隻一腳,這三隻連忙又進入狀態,張牙舞爪的裝鬼叫起來。
慕容淩唇角一勾,身形一動,那三隻還沒有看清楚是怎麽回事,就發現自己像被使了定身咒一樣,保持了上一刻的姿態不能動了。
慕容淩將蒙在他們頭頂的白布單一個個地掀開來,赫然就是悅來客棧的老板娘蕭氏和她那兩個兒子。
“老板娘,你可真是‘善良’。”慕容淩笑。
蕭氏也笑,隻是苦笑,皮笑肉不笑。
這時的紫蘇正抱著小寶縮在一處屋簷下,身邊的可心依著她已經呼呼大睡。
如果她也象可心那樣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想,該有多好!
紫蘇拖著小寶他們離開客棧後,在城裏遇見一個趕牛車的老漢,老漢是到城裏賣東西的,正好要出城,看見她帶著一大一小不容易,於是好心地將他們三個裝上車,帶出了城。
和老漢分手後,紫蘇向著華岩的方向牽著小寶和可心走了下去。
“娘,我餓。”小寶已經忍耐了很久,終於熬不住拉著紫蘇可憐兮兮地說,可心在一旁也拚命點頭。
平時這個時候都已經享用完了香萬裏的美味,美滋滋的拍著肚皮在客棧院子裏遛彎消食了,可今天,已經做了半天消食運動,卻沒有半顆米進肚,這滋味可難受了。
紫蘇暗暗摸摸包裹裏最後一點點銀子,那是她決心無論如何都不能動的最後家底。
小寶漸漸長大,該入學堂了,這是她從牙縫裏省出來給他做學費的。
好容易在路邊看到家包子鋪,紫蘇買了兩個包子,小寶和可心一人一個,又買了些饅頭,希望能多支撐幾天,在這段時間裏她能找到點事情做,就能讓大家不餓肚子。
“娘,你吃。”小寶看紫蘇手裏隻是個饅頭,將自己啃了一口的包子掰成兩半,一半遞到紫蘇麵前。
紫蘇將包子推回去。
小寶捏著包子垂著頭,一會兒有晶瑩的水滴落在包子上,紫蘇低頭看看他。
小人兒滿腹委屈地說:“娘,我錯了,以後再不打架了。”
原來他以為紫蘇還在生氣,所以不要他的包子。
紫蘇摸摸他的頭:“我們還要走很遠的路,你還小,吃了才有力氣陪著娘一起走。”
小寶看看紫蘇,覺得她沒有生氣了,這才將包子送到嘴邊吃起來,其實他心裏很想問,能不能帶上哥哥一起走?那樣,他如果走不動慕容淩能背著他,不就好了。
可是他不敢,娘和哥哥似乎相處的很不開心呀。
住不起店,紫蘇好容易才尋到這麽一處還算避風的屋簷下,輕輕拍著小寶入眠,心裏在想明天就得找個事情做,不能讓小寶和可心睡野地,會生病的。
怕什麽就來什麽,也許當初那算命先生真不是混飯吃的,這才離開城,小寶就病了。
第二天一早,吃了饅頭沒多久,小寶就鬧肚子,紫蘇她們沒法再往前走。
而小寶這肚子鬧的還越來越厲害,最後拉出來的全是水,小臉很快就黃了,精神也萎靡不振。
紫蘇再不能算計手裏那點銀子,到村子裏找了大夫來,不單花光了手裏的銀子,還不得不聽大夫的囑咐留在原地給小寶養著身子,不然拉肚子也是會死人滴。
可心也不到處亂跑了,跟紫蘇輪流抱著小寶,愁得總是叨咕:“小乖乖,疼不疼?不走就好了,不能走。”
上次也是紫蘇動了離開的念頭,小寶大病一場差點送命,這事情看來給可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雖然可心不會責備紫蘇,但是看著小寶受罪,而這些完全是她一時衝動造成的,紫蘇心裏難過的不得了。
村子裏的人好心,還算是照顧她們,送點吃喝,可是小寶要吃藥,身體虛弱得補,這些都需要銀子。
紫蘇思來想去,終於下定了決心,性命總比麵子重要,她拜托村裏一位要進城的大叔,讓他給慕容淩傳個話,希望他能看在孩子還小的份上,借點兒銀子讓她渡過難關,以後她一定會還。
想想慕容淩是個很計較有仇必報的家夥,紫蘇又補上一句,隻要他肯借銀子,她就算做牛做馬都行。
唉,要不是她實在沒人可求,也不會向慕容淩低頭。
但願慕容淩不是那麽絕情,跟小寶也算有點兒感情,能夠幫她這一回吧。
紫蘇忐忑不安地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