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璧的心神卻早已飛回了京城。前些日子聽得慕遠浦回報京城局勢微妙,似乎有一些人在醞釀著什麽。當時襄南軍正陷入苦戰,他想著自己不能就這樣脫身而去。沒想到現在卻被人耍了一道。池璧低頭旋著手上的玄鐵戒指,這個君斯恨看來還是有些辦法,他倒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眾人如此議定,池璧早已派人飛馬進京報信,秦策領命進京和慕遠浦碰頭,共同議事。韋如自然也在同行之列。晏遙不放心韋如剛剛傷愈便跟著他們長途奔波,堅持也要一起去。樊盛想了想,覺得他們幾個男子一同進京恐怕也是招人耳目,有個女子在身旁也許行事還方便些。於是便許了。幾人匆匆準備了下。當天夜裏便向京城進發。
夜風拂麵,寒涼滲骨。雖然才是夏末天氣。然而這般夜間趕路,還是縱馬飛馳,還是覺得身上冷意涔涔。晏遙望著一直和自己保持不遠不近距離的韋如,月光下他抿著唇,一雙眼睛凝注著前方,一副認真的模樣。雖然韋如的脊背挺得筆直,晏遙還是在他偶爾鬆懈時看出他的一絲疲累。畢竟剛剛經曆那樣的生死大劫,就算韋如的體質和他們不同恐怕這樣的長途奔波也是難熬吧。晏遙這樣想著,不由地目色帶著些擔憂地皺緊了眉頭。
也不知道在那京城,等待他們的會是怎樣的一場惡戰。
君斯恨整個人都裹在黑色的披風之中,隻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那樣的一雙眼睛,讓每個走到他麵前的人都不由地低了頭,實在是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勢實在讓人無法逼視。高而寬闊的大廳裏,不時地有風吹進來,拂動人們的衣襟,然而這大廳上的百十號人卻一個個屏聲靜氣,絲毫不敢有所唐突。
百十雙眼睛都盯著君斯恨,君斯恨卻盯著為自己斟酒的侍姬的手。這樣一雙細膩滑.嫩的手,若是襯上皇宮的珠寶玉石,恐怕要更加嬌美吧。
侍姬已經將酒斟滿,悄悄地退到一旁。君斯恨忽然霍然起立,目光中似乎燃著一團火,引得你胸腔中一種叫做興奮的東西蠢蠢欲動。
“為了我們的複國大業,幹!”君斯恨高舉手中酒杯,聲音中有種奇異的蠱人力量。
廳中的人紛紛抬起頭了,一個個雙目因為興奮而微微發赤。那些渴求的功名、富貴,眼看著唾手可得,怎能不讓人興奮?
君斯恨眯起眼睛,看著斜斜照進大廳的日光,目光中滿是躊躇之色。
幾百人的儀仗隊莊嚴肅穆,禮官恭敬地分列兩側。大夏國主君向天在群臣百官的注視下,緩緩登上百尺高的祭天台。此處風急天青。君向天緩緩邁向祭天台中央的盛世寶鼎,身後的禮官恪守禮法地停在祭天台外的台階上。按照大夏朝的規矩,這祭天台從來隻許皇帝走進,旁人誤闖那也是個斬立決!
君向天的身影漸漸離這些禮官遠了,他們隻能看得到皇帝模糊的背景,眾人都期待著皇帝那一聲祭天禱告。卻忽然黑雲壓頂,大霧漫起。眾朝臣都被圍裹在濃霧之中,像是溺於無邊雲海。忽然當空一聲電閃,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閃電般闖進祭天台。在祭天台外等候的禮官們俱是心中一驚,有不少人便要衝上祭天台看個究竟。卻被禁衛軍攔下,理由還是,擅入祭天台者,死!
這時在祭天台下等候的群臣中不知誰忽然喊了一嗓子:“魔君來了,大家快逃命啊!”彼時電閃雷鳴,祭天台被重重黑雲圍裹,端的是詭異離奇。不少朝臣早已心中驚恐,聽了這聲喊,一群人再也把持不住,蜂擁著向外逃命。祭天台下的廣場上一時亂成一團。
祭天台外的雲天裏,忽然延出一條黑色雲階。全身都被籠在黑色披風中的君斯恨緩緩走近,看著被自己的殺手團團包圍的君向天,君斯恨唇際的笑意張狂而明顯:“怎麽樣?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君斯恨踏進祭天台,看著這熟悉的地方,一時感慨萬千:“想當初你步步相逼,害的我父王兵敗自焚。你可知道他便是在這祭天台之上,在這號稱祖宗護佑之處,就那麽草草了結了自己的生命。你這些年登上這祭天台,難道就不覺得心中不安?不覺得我父王的一雙眼在緊緊盯著你嗎?!”
君向天雖然被殺手重重包圍,然而麵上卻沒有絲毫慌亂之色。君向天隻是淡淡地望了一眼君斯恨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父王的路是他自己走的,怨不得別人。”
“你!”君斯恨聽得這句話,不由地惱極。他生平最恨的就是這些謀朝篡位之徒偏偏要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逼死了自己的父親卻好像一切都是理所應當。想當初父王待他君向天也不薄,封他為王,數加封賞。然而這君向天卻為了這皇位不惜對父親倒戈相向。君斯恨如今想來心上都是一片寒涼。本來以為他能有所醒悟,今天看來,卻是個頑固到底的。君斯恨這樣想著,眼中殺機頓現。
周圍環伺的殺手是何等眼色,看到君斯恨眼色突變,不待他吩咐便已齊齊出手。十幾人電閃般出手,襲向場中的君向天。招招皆是致人死命,君向天哪怕躲不過一招,也難逃殞命之災。
然而眾人全力殺到,眼看得就要觸到君向天的衣襟時,忽然眼前一花,那君向天竟然生生失了蹤跡。眾殺手大驚,這可是他們千算萬算從沒有預料到的事。但事情雖然離奇,這幫殺手卻也是訓練有素,眨眼間已經擺出陣仗,一個個將自身護得極牢,十幾人又同時圍攏在君斯恨的四周,將君斯恨也保護地滴水不漏。
君斯恨看到如此變故,心中著實驚詫,不由地脫口而出:“到底是誰?!”
這時空中忽然傳出一陣清朗的笑聲,一個人影漸漸顯現在祭天台的圍欄之上。卻是池璧玉身長立。君斯恨惱極,他如此細密部署,又暗中交結了朝中那麽些大臣。自覺自己的行動隱秘,這池璧又是如何得知?而且看樣子早已部署了應對之策。
君斯恨向台下看去。果然,自己安插在禁衛軍中的人不知何時早已被人控製,廣場上的朝臣們不知何時已經恢複井然之狀,安安靜靜席坐於廣場一角,他安排去擾亂人心的人恐怕此時也早已是甕中之鱉。君斯恨心中惱恨難當,自己苦心經營,居然如此輕易地便被人破解了。不由地怒喝出聲:“你怎地……”
君斯恨喊了一半便覺得自己隻是徒勞,縱然知道他們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計劃的又如何,如今敗局已定,他君斯恨是輸得起放得下之人。此事不成他可以另舉他事,何苦在明知敗局之時還和這些人苦苦糾纏。想到這裏君斯恨忽然笑笑,向殺手們使個手勢。眾人會意,立刻擋在他前麵護衛他逃走。他這人做事必求周詳,早早已經安排下事敗該如何行事,雖然他心中是十萬個地不想實行這一步。然而今天真的走到了這一步,君斯恨卻也是出奇的從容不迫。
池璧看著君斯恨,也不阻攔,也不出手,隻笑笑道:“斯恨太子,您以為這祭天台真的是無人之境嗎?您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會安排後招,池某便不曉得應對嗎?”
君斯恨聽得此言心中一凜,果然,安排在祭天台外留守的人早已失了蹤影。看來今天是逃不了一場苦戰了。君斯恨卻毫不慌亂,隻淡淡笑道:“如此,就請連璧堂弟進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