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遙自從韋如走以後就一直呆呆的,什麽都不說,任憑旁人怎麽問,晏遙也隻是沉默。她現在唯一想的就是自己一個人待著安靜一會兒。可樊盛不給她這樣的機會,樊盛自從見了韋如,見了韋如和晏遙之間的這般糾葛,更加深信了自己的懷疑。於是又將晏遙招到主帳裏問話。早上晏遙是激動的很,現在晏遙幾乎是一問三不知。樊盛問句什麽,晏遙都反應好久,還一副茫然不知的樣子。樊盛心裏的氣就起來了,別以為你在這裏裝傻我就可以放過你。樊盛怒極,大踏步走過去一把便拎起了晏遙。樊盛年紀雖高,力氣卻仍是大得驚人,一雙大手握起來像兩個缽盂,眉毛一豎,將身子小巧的晏遙一把拎起。若是旁人這麽著恐怕早被嚇到了,晏遙雖然是一驚,可她剛才滿腦子想的都是韋如的事情,根本沒注意到樊盛說了什麽,因而一下被樊盛拎起來,晏遙也隻是睜大眼睛望著樊盛,眼中還是一片茫然。樊盛看著晏遙這樣,心中更是惱恨,正待發作,就聽得池璧的聲音傳來:“樊將軍,你這是做什麽?”

樊盛一驚,手中卻隻得放下晏遙,躬身向池璧行了一禮。池璧輕揚眉,看了一眼仍然目光呆滯的晏遙,知道她心思還在下午的事情上。又看一眼樊盛,悠然抬手道:“樊將軍多禮了。請起。”

晏遙站在那裏,目光卻是誰都不看。隻死死盯著地麵,想著自己的心事。池璧看晏遙這樣,走過去的時候輕輕一拉晏遙,將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晏遙沒出聲,也沒拒絕,乖得像個小孩。池璧卻有一刻的心疼,這樣的她,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惹人憐愛的態度,讓人不由地想要保護。想要保護這難得的恬靜,保護這仿佛一觸就碎的“小孩”。池璧安頓晏遙在身旁坐好,才回頭對樊盛道:“樊老將軍,這麽晚了,您還把晏遙叫來,這是?”

樊盛卻是將背一挺:“回池公子,樊盛還是懷疑晏遙姑娘和敵軍私通。尤其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樊盛不得不懷疑。”樊盛說到“不得不”時,語氣故意咬得頗重。池璧知道他的意思,他也知道韋如今天下午闖營,晏遙和敵軍私通這件事是無論如何也說不清。因而也不就不和樊盛爭論,隻握住晏遙的手,緩緩道:“樊老將軍,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是多餘,老將軍您有自己的想法、依據,肯定不是我一句兩句話您就可以心服。我現在想說的是,不論發生了什麽,我相信晏遙,我以自己的人格擔保,晏遙姑娘絕不會做出和敵軍私通之事。今天的事您也看到了,雖然晏遙和那韋箴如是有糾葛,可最終卻是決裂。老將軍您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何不盡棄前嫌,讓晏遙為咱們襄南軍營出力,以觀後效呢?”

樊盛還待說什麽,可池璧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繼續堅持,於是拱手道:“既然池公子親自作保,樊盛自然是從公子的意思。”說著看一眼池璧握著晏遙的手,道:“隻是還望池公子定要秉持公道才好,不然樊盛雖萬死,也不敢讓公子徇私。”

池璧輕笑,他知道樊盛出了名的倔脾氣,現在看他鬆口,當即笑吟吟道:“樊老將軍放心,池某若有一絲徇私,樊老將軍盡可以將池某軍法處置,如何?”池璧說著這些話,雖然是玩笑的口氣,然而其中的認真態度樊盛卻是聽得出來的。因而他也稍微笑了笑,向池璧拱了拱手,接著微微側身,讓在一旁。池璧笑笑,牽起晏遙的手走出了樊盛的主帳。

沈清岩坐在外麵,腦中不斷回想著下午的事情。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多餘,下午急匆匆地衝去找樊老將軍,卻忽然被易寶軒攔下,說是慕遠浦已經找到了最合適的人去救晏遙。沈清岩半信半疑,待知道是請的池璧去的時候,沈清岩便真的信了。池璧的真實身份是什麽沈清岩不清楚。沈清岩清楚的是,樊老將軍對池璧極為恭敬。然而沈清岩心裏雖然清楚,可腳下卻止不住去找樊老將軍的腳步,他多希望自己能幫晏遙做一些事,他多希望將晏遙救出來的人是他自己。可是易寶軒一下攔在那,說你去了怕是樊老將軍更生氣了,還是等著池璧回來吧。沈清岩恨自己,怎麽有些時候那麽理智,他就那麽停下了,就真的等著了。是啊,誰救出晏遙不是救呢?自己非要爭這個也沒有什麽好處,說不定還會害了她。可看著池璧護著她,他多麽希望那個人會是自己。可惜啊,一切都隻是希望,隻是希望。沈清岩喪氣地垂下腦袋,他的阿遙啊,還是越走越遠了嗬,是他太沒用,總是抓不住阿遙的手,怪他啊。

薛芝琪在遠處看著沈清岩默然的背影,隻覺得心裏一扯一扯的心疼。為什麽她深愛的人要為了另一個人心痛成這種模樣?為什麽自己一直在身後守候,他隻要一轉身,隻要他願意,她給他的必定是自己的全部。可他不,他寧願遍體鱗傷也不肯回頭看她一眼。她曾經以為自己感動到了師兄,以為自己打開了師兄的一點點心門。可到今天她才明白,師兄的心門始終向著晏遙,從沒向她敞開一點。若是旁人,此刻恐怕是垂頭喪氣了,可薛芝琪想做的事,從沒有做不到的。可薛芝琪隻是片刻的沮喪,很快便抬起頭來。她不能喪氣,師兄是她的,怎麽能這麽輕易就讓給別人,還是一個一直傷害他的人。薛芝琪這樣想著,步子不由地向師兄邁近了一步。卻忽然覺得腿上一痛,卻是被石頭磕了一下。薛芝琪忙低頭查看傷口,忽然眼前一暗,接著沈清岩溫和的聲音便傳來:“芝琪,怎麽了?不是腿傷又複發了吧?”

薛芝琪一時心裏暖暖的,看著沈清岩緊張的神情,薛芝琪眉目輕轉,心中卻是下定了一個念頭。

韋如遠離了襄南軍營,心中卻是止不住的難受。真是笑話嗬,他一直以為自己還是那個保護阿遙的角色,哪裏知道她現在已經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不再需要自己了。韋如想著,越想心裏越是難受。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這樣?可是阿遙又做錯了什麽?她什麽都沒做,她做的都是自己應該做的事情而已。嗬,全在自己,全在自己啊。韋如口中喃喃著,左手一晃便出現了一個酒壺,右手藍光乍現,一柄湛藍寶劍出現在手間。韋如猛灌幾口酒,忽然舞起劍來,劍勢如風,劍氣揮灑如行雲流水,韋如使了全力舞出,原本飄逸無比的劍法在韋如的手下忽然多了幾許沉重。幾棵一人合圍的大樹瞬間便被劈成幾多碎片。韋如一套劍法使下來,竟是汗濕脊背,額上也全是汗珠。一雙手止不住地抖,睫毛上水珠輕顫,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韋如正呆呆站著,忽聽一人道:“怎麽,幾個月不見,怎麽退步成這樣了?連劍都握不穩了。”語氣中頗多調侃,韋如聞言猛地回頭,睫毛上的水珠順勢滑了出去,韋先看見這樣,輕笑道:“怎麽?看到哥哥這麽激動啊?”

韋如聞言卻是苦笑。想當初都是他惡作劇作弄哥哥,想不到他也有這麽狼狽的一天,會讓哥哥這麽調侃自己。想到這裏韋如身子一軟,靠在了一旁的樹幹上。樹幹被韋如一靠,樹葉輕簌簌落下幾片,仿佛體恤韋如落寞的心一樣。“讓哥哥見笑了。”韋如輕聲說著,手心一閃,就要收回手中的湛蕭劍。冷不防韋先一掌襲來,韋如急忙閃到一邊,就聽韋先朗聲笑道:“怎麽樣?好久沒跟哥哥我過招了。看看我這鎖魂掌如何?”

韋先說著又是一掌襲來,掌風詭異難測,韋如一下提起十二分精神。看來哥哥這鎖魂掌是更加精進了。韋如不得不加意應對。兩人如此這般對了幾百來招,隻見劍光流閃,風嘯雲騰,二人周身真氣流轉,韋如雖然想專意應對哥哥,可總是靜不下心思,漸漸落了下風。韋先逮著韋如的一個疏漏,忽然一掌襲去,掌風忽然襲到麵門,韋如幾乎都來不及反應,就被韋先製得死死的。韋先微微有些得意,韋如卻是忽然將閉上眼,仿佛情願隨著哥哥這一掌就那麽去了。韋先一下有些生氣,怒道:“臭小子,你就這麽點出息嗎?多大點事兒,就敢這樣?你還記得你是狐族的人嗎?你還記得你是我的弟弟嗎?咱狐族的驕傲你都扔到哪兒去了?!”

韋如直愣愣地看著韋先這麽訓自己,卻是沒半點反應。

韋先氣急,作勢就要打韋如,韋如卻是動都不動,眼睛都不眨一下。韋先的右掌做爪,眼見就要掐住韋如的咽喉,看到韋如這樣,頓時氣頹,狠狠甩下手來,道:“韋如,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你至於這樣嗎?”

韋如這時卻緩緩抬起頭,看著哥哥,一字一頓道:“值得。哥,你不懂。即便你有那麽多的女人,可你永遠都不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