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焉沉著臉不吭聲,韋如上前一步道:“姐姐,小如真的求你。你不看在我的麵上,也看在阿遙曾經照顧了熙兒那麽久的份上。求你告訴我阿遙到底在哪?”
熙兒,韋焉念著兒子的名字,目光瞬間變得柔和起來。韋焉最終歎口氣道:“如果不出意外,她現在已經在荒鱟的肚子裏了。”
韋先聞言一驚,匆匆道了聲謝,扔下雪靈便踏劍去了。韋焉看著韋如遠去的身影,沉聲道:“這次暫且放了他們,但是為了你,姐姐絕對不會放過那個晏遙的。”
韋如怎麽也沒有想到,姐姐利用雪怪把晏遙他們一行人都引入了地下冰層。早就聽說極寒之地雪野下的冰層裏藏身有各色怪物。姐姐這招借刀殺人委實毒辣。枉自己沒頭蒼蠅一樣在雪野上狂找一通,怎麽也沒想到他們竟然在自己的腳底下。韋如一邊念動“扶搖風穴”的術語,一邊心中默念,阿遙,等我!
韋焉看著韋如一瞬消失的身影,眸色越發暗沉。雪靈小心翼翼湊過來道:“焉姐姐,真的放了那些人麽?”
韋焉聽得雪靈問,沒說話,而是忽然蹲下身子,淺笑著摸著雪靈的頭道:“雪靈乖,這些事就不用你管了。”
雪靈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一臉的迷茫,然而她下一秒就懂了韋焉話裏的意思。因為韋焉的一隻手直插進她的身體,一把揪出了她的內丹,雪靈的體內的妖力立刻順著韋焉的手遊走至韋焉的體內。雪靈眨了眨眼睛,使勁盯著韋焉,一臉的不解。韋焉輕輕撫著雪靈的臉,喃喃道:“不要怪我。姐姐不想的,可誰讓小如他毀了紫蘭英呢。姐姐要變強,姐姐不能再讓任何人阻礙我!”說到最後眸子忽然閃過一絲狠厲,一下便把早已萎成一團的雪靈扔到了一邊。雪靈的身子瞬間便化為一片雪水,最終隨著漫天風雪飛散。
沒了韋焉施法阻礙,韋如很輕易地就發現了晏遙的蹤跡。誰又能想到這雪怪的秘密營地竟然在那冰河中的龐然大物荒鱟的腹中。韋焉本來是讓雪靈的弟弟雪默負責處置晏遙,她不想給晏遙任何機會,免得韋如跟她藕斷絲連。這次是要雪默把晏遙形神俱毀的,可誰料到韋如竟然會如此堅決,何況紫蘭英被他毀了,韋焉單憑自己的法力暫時是製不住韋如,隻好放手。
韋如趕到時,雪默正念動“滅寂”咒語,而一旁的晏遙則緊閉著眼睛,已是人事不省。韋如見狀手中藍光乍現,一柄湛藍寶劍瞬間飛出。雪默覺察到有人打擾,雪色瞳仁摹地加深,瞬間周身風起雪湧,堪堪將韋如的湛簫劍擋在外圍。韋如眉色微動,右手挽個劍訣,訣指眉心,滔滔汩汩的氣流激蕩其身,一瞬間便匯成風暴,裹挾著無邊劍氣呼嘯而去。
雪默竟接住了韋如這淩厲的攻擊,韋如有些吃驚,手上更是一絲不敢放鬆。正當韋如要再次發力時,雪默忽然身子巨震,仰天淒然長嘯一聲,雪色雙瞳中忽然滲出絲絲血跡。韋如一時看得有些呆了,搞不清到底是怎麽個狀況。然而卻並不敢放鬆防備,然而那雪默卻是忽然失魂落魄了一般,完全無視了韋如和晏遙的存在,直直向前趔趄了兩步,忽然一旋身飛出了荒鱟腹中,不知往何處去了。
韋如根本沒工夫顧及雪默,看他走了,立刻飛身撲到晏遙身邊,仔仔細細查看了一番,發現她隻是暈了過去,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韋如負了晏遙出去,一邊用“隔空傳音”尋找餘下的幾人,發現他們雖或狼狽或疲累,好在沒受什麽大傷,隻是被困在冰河中無法脫身。現在沒了韋焉施法阻礙,幾人很輕鬆地便回到了地麵。幾人見麵後不禁大為感慨,每個人看對方的表情都大有幾分重獲新生的意思。韋如更是抱著暈厥的晏遙暗自慶幸,還好,還好。
然而山巔之上,一身皓白的雪默雙目帶血的看著腳下的幾人,神色忽然變得淒厲。若不是他們,姐姐也不會惹禍上身,也不會形神俱滅。他在與韋如對決時忽然心口大慟,當時就知道事情不好,急忙趕來姐姐這裏,居然是這般結局。他多想他們姐弟還是在蒼崖山莊搗鬼的小雪怪啊,如果沒有遇上這些事,他的姐姐還是會偎著他看漫天飛雪飄灑……
雪默仰頭閉了眼,一滴血淚滴落在腳邊的雪地裏,刺目的鮮紅。
“啊,小如救我!”晏遙一下睜開眼來,額上冷汗直滴,心口突突直跳。然而立刻就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雙溫熱的大手握住,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軟言道:“沒事了,沒事了,阿遙別怕,我在,我在。”
晏遙覺得自己人整個就軟了下去,喉頭發緊,眼淚又開始不爭氣地在眼眶打轉,忍了又忍,最後帶著哭腔道:“小如,我好害怕。”
韋如眼中一熱,輕輕攬過晏遙道:“阿遙,都過去了,別怕,阿遙。”
晏遙靠在韋如的肩頭,耳中聽著他喃喃的軟語安慰,眼淚更是像奪眶而出。她不知道為什麽,經曆那些凶險時自己明明可以忍下那些驚慌害怕,可現在在韋如麵前,她忽然感到無比的委屈。
抱著韋如由嗚咽到嚎啕大哭,晏遙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發泄些什麽,好像單純隻是想抱著韋如大哭一場。為自己經曆了那麽些從沒遇過的風險,為自己硬抗了那麽久死裝的堅強,為自己經曆了這麽多還逃不掉的懦弱。天知道她多渴望自己變得堅強,然而那些事情硬抗過去之後,晏遙忽然有那麽那麽多的委屈要爆發。晏遙心底暗暗鄙視自己嬌氣,可眼淚一波波的,根本擋都擋不住。那麽就隨他去吧,晏遙抱著韋如狠狠哭著想,自己就這麽痛快地哭這一次吧,以後,絕不允許自己這麽不堅強。
韋如聽著懷裏的晏遙哭得都有些脫力,不禁心上一陣緊似一陣。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然而現在,他忽然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懷裏的人,隻能機械地重複著那句“別怕,別怕”“沒事了”。他多想自己一句話阿遙便能破涕為笑,然而除了那幾句話,腦子好像也被晏遙的淚水漫過一樣,空蕩蕩的,連笑容都有幾分僵硬。韋如本來是想扶起晏遙幫她擦擦眼淚的,然而這會卻不敢了,因為他覺得自己的眼睛也隱隱發澀。於是隻好任由晏遙在自己肩頭趴著,手溫柔地撫著晏遙的頭發,阿遙啊,你別哭了,當真要惹得我陪你一起麽?
慕遠浦在屋外猶豫了一會兒,搖搖頭還是沒進去找祁焰月。總覺得自己現在跑去找她有刻意示好的嫌疑。他到現在都想不清楚,為什麽當日祁焰月墜落時自己會緊張成那樣?自己不是一直單純地很欣賞她嗎?一個這麽爽朗磊落的女孩,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對她的感覺不一樣了呢?是她為了拚死護著晏遙那次嗎?是她為了越瑩義憤填膺那次嗎?還是因為她毫無形象地和易寶軒打鬧在一起的樣子?慕遠浦自覺心思細密,每件事總是考慮得十分周詳以後才會做出決定。所以當發現自己對祁焰月的異樣情緒時,慕遠浦忽然有些無所適從。這份他沒覺察沒把握到的感情,他有些猶豫。
祁焰月在屋裏其實已經看到慕遠浦在外邊晃悠了。要照她以前的性子,她肯定早奔出去吼著問慕遠浦到底怎麽回事了。可如今的自己竟然生出一分膽怯。祁焰月一邊恨鐵不成鋼地罵自己:“傻瓜,笨蛋,不就出去說句話嗎?”一邊又不停地給自己找借口。也許,他隻是到這邊散散步。自己猶豫糾結了半天,發現慕遠浦竟慢慢走遠了,祁焰月忽然覺得悻悻的,重又坐回床上,自己一個人開始發呆。
易寶軒跟著眾人回到山莊,還沒歇一會,就開始坐立不安。本來紫蘭英已經近在眼前了,可是讓雪怪這麽一鬧,彪二和鬼四在大家墜落後便蹤跡全無。那些藥商們又說不清楚具體的方位。易寶軒心裏著急,便不停地在各屋之間跑來跑去。
韋如見他急慌慌的樣子,幹脆實告訴易寶軒那紫蘭英已經被自己給毀了,易寶軒一聽便急了,一把揪過韋如便吼道:“你說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都說了什麽!咱們千裏迢迢來到這裏是為了什麽,你居然看到了還把它毀了,你究竟存的什麽心!”
韋如不說話,晏遙忙攔著易寶軒道:“寶軒,你先別急,這裏肯定是有什麽誤會……”說著轉身麵向韋如,用眼神詢問道,怎麽回事?
韋如不自然地挑挑眉道:“那時我和雪怪廝打,不小心把那紫蘭英給毀了。”韋如說完,目光便從晏遙身上轉到了地下,他不看都可以想象得到晏遙失望的神情。他真的不想看到。
易寶軒低落已極卻忽然嗬嗬笑了起來,晏遙怕他有事忙安慰道:“寶軒,我們再去找,說不定可以找到另一株。”易寶軒輕笑兩聲抬頭道:“阿遙,說這些安慰我,你自己信嗎?”說完留下神色黯然的晏遙,自己去了。
韋如看著怏怏走進屋裏的晏遙,心裏莫名的難受,他忽然有些迷茫,有沒有一個人,可以告訴自己,究竟怎樣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