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山把玩著牛皮繩子困紮的石塊,驚異不定,究竟是什麽寶貝竟然可以讓人追述數十代的人生,這種神通哪怕是作為羅孚弟子時,也不曾聽聞。

這個石塊是他前生所有,當時百般察看,卻無絲毫所得。他曾用牙咬過,用靈力祭練過,也用精血澆灌過,都沒有絲毫反應,想不到竟然隨著他轉生而來。

無意間,屠山將自己修來的一絲微薄的靈力注入到了石塊中,忽然,石塊的上方出現了一道光幕。無數的人影在其中晃動,屠山的靈力隨即告罄,人影頓止,停留在了一副畫麵上。畫麵清晰異常,屠山稚嫩的胡須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大約就是他現在的樣子。

在畫麵中,屠山左臂已斷,全身上下鮮血淋漓,搖搖欲墜,而一個錦衣公子卻拿著一張虎皮笑意盈盈的看著他,旁邊是數十個攜刀帶劍的江湖漢子,一臉的彪悍神色。

這是什麽?

屠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忽然,他看到了畫麵處的那一塊地方非常的眼熟,那是青牙坡,是馬蹄山到附近城鎮的必經之路。難道這是未來的一個畫麵嗎?

屠山沉吟起來,自己既然已經獵到了老虎,必然要去歸一城販賣虎皮,那一處青牙坡是必經之處。

【既然有可能出事,必須有所準備才行】

對著逐漸消失的畫麵冷笑一聲,屠山拔刀將虎皮剝下。順著刀口、箭痕剝下整張虎皮。這張虎皮堪稱是完美瑕疵。再加上這老虎長達兩丈的身軀,的確價值不菲,難怪被人看上劫殺。

用獵刀剝離鮮肉,取出十來塊虎骨包好,屠山立刻趕回家中。在給屠千書煮了肉湯之後,屠山馬上又忙碌著硝製虎皮,而後,不顧天色已晚,馬不停蹄的趕往馬蹄山中。

乘著夜色,屠山在群山中奔波,有了朱顏白骨道傍身,這山中的野獸對他威脅不大。入夜不久,他便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象塚。

傳說,大象在感覺死亡將近之時,都會趕到同一處隱秘的所在靜靜的死去,便構成了象塚。這種強橫而溫和的生物不想死後被人打擾。

前生,屠山為修行朱顏白骨道,曾費盡千辛萬苦尋找象塚的痕跡,最終雖然如願以償,祭練出了十牙巨象,卻也沒能在對手的手中堅持過三秒。

雖然對付劍仙眾人,這種手段太過稚嫩,可是對付一些雜兵,白骨巨象仍舊具有壓倒性的優勢。

屠山老爹的病情不容耽擱,當晚,屠山獵殺群獸,以群狼的鮮血在潔白的象骨上畫著詭異的符號。在月色下,少年,鮮血,白骨構成了莫名的畫麵,顯得是如此的詭異,叫人不安。

第二日清晨,屠山迎著初升的朝陽,滿臉疲憊的歸來。他背部的雀麵壺中已經沒有半根羽箭,一夜的修行,使得屠山此刻雙臂一晃,足有千斤巨力。

隨意應酬著村中的老老少少,屠山推開柵欄,走進了茅屋。屋內,他老子屠千書越發的憔悴,臉上幹枯的仿佛脫水的橘子。

屠山眼睛一酸,差點流出淚來。

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了手工打造的木床上,驚醒了屠千書。他睜開眼睛,見到屠山,不由的罵道:“兔崽子還知道回來,昨晚到哪去了?扔下老子一個人不管不問!”人在病中,屠千書原本洪亮的聲音變得如蚊鳴一般,威勢十足的喝罵聽起來更是叫人感覺好笑。

雖然語氣不善,但那股濃濃的關心的味道卻瞞不過屠山,他強笑一下,道:“我去看何寡婦洗澡去了!”

這一句話便咽的屠千書說不出話來,這可是他捏在屠山手中的把柄。屠山的老娘早死,父子相依為命,開起玩笑來更是言談無忌。

略談笑兩句,屠山見屠千書有些疲憊,便立刻去熬了些肉粥,喂屠千書勉強吃了些。待屠千書再度睡著,屠山顧不得虎皮尚未硝製完好,立刻將之打包帶好。背在背上,斑斕的虎皮異常顯眼,在這一刻,屠山無比的懷念前世中的儲物袋,可惜那不是屠山現在可以煉製的東西,徒呼奈何。

凡屬城鎮,定然不會讓人攜帶弓箭入內,弓弩在這個時代,仍舊是違禁物品,這就是屠山無什麽當時雙手空空的緣故吧!

但是這並不是無法可想,屠山將家中最後的九根白羽箭和退掉了弓弦的柘木牛角弓一起用破布包裹,夾在臂下。

殷勤拜托鄰居照顧屠千書的飲食,並送上幾塊虎骨作為謝禮,諸事已畢,屠山整了整行囊,健步如飛,向歸一城中趕去。

路過青牙坡時,屠山特意看了看左右,地形果然如那畫麵中一樣,怪石林立,北風嗚咽,四野無人。屠山不自覺的露出一絲冷笑,便繼續向前趕去。

歸一城原名歸義城,大梁朝皇權衰落之後,皇甫歸一將其改名為歸一城,皇甫家從此獨霸常州府,大梁朝竟無可奈何。

方圓數百裏內,歸一城市當之無愧的繁華之地,青旗斜挑的酒家,紅袖飛舞的青樓,應有盡有,鮮衣怒馬的遊俠,肩挑背扛的農夫,香車寶馬的貴族也都觸目可及。

屠山一身麻衣,在這摩肩接踵的歸一城中毫不起眼。但,屠山並未因此而放鬆警惕,畫麵中的慘狀在不停的提醒著他,這歸一城並非善地。

林氏皮革行,五個鎏金的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掌櫃的那三縷長須和一臉的精明像並沒有什麽不對,可屠山的心在怦怦一跳。他本來是在西城另外一家皮革行遇到了那錦衣公子,這一次為了避免麻煩,屠山特意繞了一圈來到並不熟悉的東城。然而,這並不能保證避開麻煩,因為未來是如此的不確定。

掌櫃的認真的查看虎皮的質量,修長的手拂過虎皮,輕柔的像是在撫摸情人的柔嫩的肌膚。以近似夢囈的語氣道:“兩處傷痕,卻並不顯眼,當真是極品虎皮,隻是硝製的太過粗暴了些!”

檢查完畢,掌櫃的似乎回過神來,輕輕的歎息一聲,道:“這虎是公子所殺麽?”若是沒有找回前世的記憶,這林氏皮革行的掌櫃如此柔聲問話,足以叫屠山受寵若驚,然而,如今他隻是微微一笑,輕輕的點了點頭。

“公子索價幾何?”

“二百兩!”

掌櫃的略一皺眉,道:“平常的虎皮隻得五十兩銀子!”

屠山明白這是壓價的手段,微微一笑,指著漆黑桌麵上的斑斕虎皮,道:“普通的虎皮最少都是三處箭傷,甚至有獵叉將它捅的如漁網一樣,而且老虎的長度至多隻有丈許。哪像我這虎皮,近乎兩丈,值個上千兩銀子不成問題。隻是我急於出手,硝製的不盡人意,價值方才大打折扣!”

見屠山是明白人,掌櫃的露出一絲苦笑,真誠的道:“公子是明白人,多少也該讓我們賺上一些……”

話還沒有說完,便見一群人蜂擁而進,大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一個公鴨嗓子般的討厭聲音大聲道:“是誰盜了我家公子的虎皮?”

掌櫃的臉色一青,便要發怒,然而,等看清了來人,卻立刻將一腔怒意壓下,滿臉堆笑,急忙推開隻到腰部的木門,趨步迎接,諂媚的道:“不知道是劉公子到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屠山扭頭望去,見正是畫麵中的那個錦衣薄帶,相貌陰沉冷酷的公子。在等待的時候,最是叫人擔心,然而事到臨頭,屠山驚奇的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樣懼怕,反而有一種淡淡的期待。

屠山將虎皮拎在手中,冷冷的注視著那公子,道:“這虎是我昨日所殺,何以成了你家的東西?”

“就憑你這三兩肉,乳臭未幹,還想要殺虎嗎?別嚇的尿了褲子!”公鴨嗓子大聲譏諷,手臂揮舞,意甚不屑。那錦衣公子根本看也不看屠山一眼,仿佛隻需瞄上一眼,便是對他莫大的侮辱。

屠山沉默了一下,道:“隻需給我二十兩,這虎皮就是你們的了!”

公鴨嗓子臉色一冷,嘿聲道:“你沒有聽到嗎?這虎皮是我們的,至於你這個賤民,正好到州府大牢裏去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