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宗師級的煉丹師,對於造化丹的丹方早已是爛熟於心,丹雲子先將三種主藥和十六種輔藥按照八卦的方位一一擺好,做起正事來,邋遢之極仿若乞丐的丹雲子臉上泛著堅韌肅然的光,絕無一絲憊懶的樣子。

這些藥材投入丹爐的順序和時間不能有一絲的差錯,否則,煉出來的隻能是一爐藥渣罷了。諸事已畢,丹雲子取出一柄泛著七彩流光的羽扇。

甄瑤對唐城道:“那就是丹雲子長老最為著名的寶貝了!”

“哦!”唐城敷衍著,他如今是興致缺缺,命運操之人手的感覺並不愉快,他感覺自己實在有些魯莽了,若是丹雲子煉丹失敗,卻叫他到哪裏去再湊一份造化丹的靈藥?可既已答應的事情,哪裏還有反悔的餘地?

甄瑤看出唐城心事重重,便隨意說些話語開解,道:“這柄寶扇喚作氤氳籠煙扇,你看寶扇中間那一根流金色的羽毛,據說是鳳凰的尾羽,那泛著七彩的扇麵,更是以彩霞編織的絲線織就。”

見唐城仍舊意態闌珊,甄瑤又笑道:“這氤氳籠煙扇單獨一件尚且不算什麽,不過是一件下品神器罷了!可配合那丈許高的沉檀噴金爐,卻堪稱天下無雙的絕配。”

唐城這才被引起了興趣,扭頭問道:“這是何故?”

甄瑤失笑道:“城弟問倒我了,這其中細節外人哪裏得知!不過這沉檀噴金爐爐身是以西方赤金鑄就,中心更是有一根萬年黑檀心做柱,最是有利於火焰的均勻分布,即便是兜率紫焰也休想將其損壞,堪稱是煉丹師心中的第一至寶。”

說到這裏,甄瑤揶揄道:“總之,有丹雲子長老出手,造化丹必成,城弟你盡管放心就是!”

唐城臉色一紅,知道被甄瑤看破了心思,尷尬的點頭道:“城受教了,多謝甄姐!”

兩人談笑之間,丹雲子寶扇一振,一縷火焰轟然砸在了丹爐之上。原本晦暗的丹爐猛然發出耀眼的靈光,無數的符篆在丹爐的表麵閃耀明滅,叫人捉摸不定。

緊跟著,丹雲子一步步的將靈藥投入爐中,每投放一次靈藥,都要開啟一次爐蓋,這使得整個丹室內藥香四溢,聞之沁人心脾。

氤氳籠煙扇射出的那一縷火焰輕鬆引動了地心之火開始煉丹。一般說來,煉丹師都會養一些童子用來煽火以掌控火候,可是丹雲子隻憑一柄寶扇便可輕鬆控製,比起那些不知輕重的童子不知好用多少倍,這也是他煉丹成功率極大的原因之一。

煉丹就如煉器一般,說起來威風八麵,可實際做起來卻是千頭萬緒,枯燥無聊之極。丹雲子踩著九宮八卦的方位不停的以寶扇控製火勢的大小。隻看了一會兒,眾人完全看不出眉目,便覺無聊起來。

苦情上人自從丹雲子開爐之後,便閉目冥思,作為人老成精的代表,這丹室之內沒有人比她更明白造化丹丹成之後的種種麻煩,欲望會趨勢人們做最凶狠的爭奪,那時,她所麵對的壓力或許是前所未有。

龍珠兒把玩著小巧的迷神幡,時不時的傻笑一聲,叫存身胎藏界的江蚊看得羨慕嫉妒恨不足。心月狐初見龍珠兒之時,便發現對方容顏不過爾爾,不知無涯何以癡迷若死?不過,在無涯讓她出麵勾搭唐城,破壞兩人的關係時,心月狐早已是心灰若死,龍珠兒漂亮與否,跟她本人是毫無關係,隻待完成了無涯的最後一件吩咐,她便徹底斬斷這段情緣,返回北俱蘆洲,此間種種,和她再無關係。

時間如白駒過隙,流逝的飛快。

丹雲子小心控製著火勢,汗出如漿。這在丹雲子身上何其少見,作為元丹修士,又有兩件至寶相助,無論是煉製什麽丹藥,丹雲子向來是駕輕就熟,有如反掌之易。

可造化丹乃是丹雲子第一次煉製,再加上手法繁瑣,耗時極長,這一切就導致了丹雲子目前淒慘的狀況。

火焰熊熊,丹雲子緊張起來,終於到了開爐之時,這時也是丹藥最為脆弱的時候,一個不小心便是功敗垂成,損失慘重。

離貝島外,風雲匯聚。原本湛藍的天空陡然間變得霞光萬道,惹得南盟諸多修士議論紛紛,卻不知是何緣故。

不過,這世間見過識廣之輩如過江之鯽,隻需他們口中流傳出隻言片語,頃刻間便會傳遍南海。

沒過多久,南盟便流傳出神丹出世的消息,離貝島外很快聚集了海量修士。也就在此時,離貝島外,漫天霞彩化生青龍、白虎,激昂長鳴。

突然圍觀眾人有人喝道:“龍虎會而神丹成!諸位,你我有幸竟然能夠見到天品丹藥的出世,何其幸哉!”

趕到離貝島圍觀之人未必便又什麽壞心思,隻是天生異象乃是極其罕見的盛事,近在眼前尚不參與,將來豈不是要後悔?

丹室之內,丹雲子臉色漲的通紅,三指掐動法訣,猛然喝道:“開!”沉檀噴金爐的爐蓋嘭的一聲炸開,一股似蘭似麝的藥香頃刻間彌漫整個丹室,丹雲子指尖一挑,一串金色的流泉輕盈的躍出了丹爐。

丹雲子雙手掐印,一連串的法訣不要錢的打在了那一串當空夭舞的流泉上,三枚鴿卵大小的丹藥驀然成形,丹雲子取出玉瓶一引,輕鬆裝好。

長長的噓了口氣,丹雲子邋遢的臉上綻放出開心的笑容,對苦情上人道:“上人,老道我幸不辱命!”

丹雲子自有開心的理由,神丹煉製所需的時間和普通丹藥天差地遠。這造化丹的煉製手法比青雲丹簡單了十倍以上,尚且讓他狼狽不堪,更何況繁瑣到極致的青雲丹。

這一次神丹的煉製便讓他有了心理準備,下次煉丹時,請一些可靠的朋友作為幫手。否則,若是當真僥幸湊齊了青雲丹的藥材,卻因為獨自一人強行煉製導致失敗,那他丹雲子才是要死的心都有。

苦情上人悠然睜開了眼睛,她雙眉一挑,朗聲道:“季武道友,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

唐城和甄瑤對視一眼,快步上前,道謝之後,從丹雲子手中接過丹藥,將兩個溫潤的玉瓶收入金剛界,也隻在這時,唐城方才鬆了一口氣。

“上人好眼力。”一聲悠悠輕歎在丹室內響起,雪白道袍,雪白的長發,一個麵如冠玉的少年道士緩緩現出身影。

丹室之外的法陣絲毫無損,眼前這人竟然能突破來到丹室,而叫眾人毫無察覺,著實可謂可怖。

“早便聽說季武道友的潛影匿蹤之術天下無雙,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若非丹成之時,你心中激動,我也難以發現。”苦情上人先是一陣恭維,繼而問道:“隻是,這離貝島並非你的千椰島,道友你不請自來,是為何故?”

甄瑤臉色凝重,季武真人精修《太微靈書》,成就元神五百餘年,已經度過一次四九天劫,在南盟威望素著。雖然在南盟九真當中,他的實力並非最強,或許連前五都難進入,可南盟本是他首先倡議,而且其本家勢力在南盟舉足輕重,可以說是勢力最為強大之人。

故而,四年一次的南海珍寶交易會都是有季武真人的本家,也就是南宮家來主持。雖則如此,苦情上人這一問仍舊叫季武真人臉色泛紅。

他白眉一挑,道:“卻是我失禮了!丹雲子道友煉製神丹,貧道心下好奇,便過來見識一番,這神丹究竟有何稀奇之處?”

丹雲子驚怒交加,早沒有了半點高興的意思,在今日之前,從來沒有人膽敢私自進入他的丹室,然而,如今他才知道,那是因為沒有最夠的誘惑!

“季武真人,我敬您修為高深,乃是前輩高人,但這丹室是我丹雲子私屬領地,下次還請您敲門!”丹雲子的話隱含譏刺,可是他遠遠低估了季武真人的臉皮厚度。他白眉一揚,笑道:“不急,既然來了,怎能空手而歸!這造化丹價值幾何,你不防開個價錢!”

苦情上人冷笑一聲,道:“這丹藥盡是有主之物,道友就不必有什麽念想了!”就在此時,丹雲子布下的彩霞幻波陣發出一聲哀鳴,轟然破碎。

“丹雲子老兒,故友來訪,還不快快準備好茶!”粗豪的近乎魯莽的聲音使得來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是空海老賊!”

“是空海賊禿!”

苦情和季武同時色變,兩人脫口而出的說明了對來人的態度是如此相同。說話間,一個黑壯和尚大踏步走了進來。

唐城一直以為,所謂麵如鍋底隻是一個形容詞罷了,然而空海的到來卻打破了這個概念,他的臉色烏黑發亮,粗短的眉毛如同一根木棍,裂開的大嘴露出了幾顆黃牙。這般形象竟然也是南盟九真之一,並且他一手建立了海王寺,傳下南海佛門一脈,勢力不容小覷。堪稱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的典型。

丹雲子的心直落入穀底,作為一個煉丹宗師,他心中頗為自傲,本以為自己在南盟之中頗為重要。然而,今日發生的事情,卻叫他明白,沒有實力作為支撐,財富、尊嚴等等一切都是海灘沙堡,經不得風催浪打。

先是季武真人不請自來,接著空海和尚強行破陣,統統沒有將他丹雲子放在眼中,這將他多年來的驕傲打的粉碎,連打招呼的興趣也沒有了。

苦情上人冷聲道:“空海,你也來湊這個熱鬧!這神丹已經有主,你們就不用多想了!”

空海是一個魯莽之極的家夥,他咧嘴一笑,道:“苦情,別人怕你的忘情劍訣,我卻隻當它是個狗屁,有種你便上來試試!”一句話便將苦情上人氣的臉色鐵青,隨即空海向季武真人說道:“季武老兒,我拖住這老禿,你去奪了神丹,我們兩個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