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彌勒邪教 第四章 唇槍舌劍
周全藝高人膽大,也不怕鶴鳴治的人搞陰謀打埋伏,隨著他們進入後院。裏麵是一個足可容納五六百人的廣場,這時已經有上百人整齊地站在通道兩側,通道盡頭是三十六層台階,每一層台階站著一對道人,高高的殿前平台上則是一個老道士領著十七八個大小道士。?
鶴鳴治果然家業大,一眨眼就聚起了這麽多人,所有的道人都麵向通道這邊,雖然沒有橫眉怒目,但肅殺之氣已極為濃烈,嚴然一副鴻門宴的姿態。但以這麽大的陣勢,做出殺氣騰騰的樣子來迎接周全一人,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卻顯得他們心怯了。?
周全不動聲色,麵帶笑容往前走,似閑庭信步,把他們全當成了道旁樹。但還沒走到台階之前,他就停步不走了,因為嶽九真在大殿前的平台上並沒有給他留下站腳的地方,嶽九真身前一尺就是台階,他如果不想與老道來個親蜜擁抱,最多隻能站在比嶽九真低了一層的台階上,需要仰著頭與嶽九真說話。?
這是一個很險惡很難堪的安排,借用地形讓周全比他低一個頭,不但教主的尊嚴沒有了,連平起平坐都算不上,接下來不管是談判還是吵架,周全在氣勢上已先被打壓了一下。不過周全遠遠停了下來,並不上階梯,這種高下對比就不那麽強烈了。?
鶴鳴治的人這樣對待他,實在是太過無禮了!?
周全抬頭望天,高聲道:“聽聞五鬥神教鶴鳴治曆史悠久,道統純正,大祭酒嶽九真德高望重,為人正派。怎地今日見到的卻是妒賢忌能、閉門造車之治,一群心胸狹小,膽怯無能之徒,莫非是我走錯地方了?”?
鶴鳴治眾人盡皆變色,眾多聲音七嘴八舌喝道:“胡說八道!”“大膽狂徒,竟敢這樣與我師祖講話!”“無知小兒敢到這裏來撤野!”群情激奮,眼看就要動武。?
嶽九真舉手示靜,他看起來約有五六十歲,清瘦有神,倒是不失有道之士形象,但臉色已很不好看。“久聞你在江東肆無忌憚,欺老淩幼,我道是謠傳,今日一見果然不假。但我鶴鳴治與你江東派係並無關聯,你今日到西蜀來撤潑卻是走錯地方了,若不把話說明白,便是老道放你下山,隻怕鶴鳴治數萬教眾也容不得你走下山去。”?
周全笑道:“我單身一人前來,你們卻擺下這麽大陣勢,連立足之地都不肯相容,這不是心眼太小了麽?我還沒有說明來意,你們就慌得把我當敵人對待,這不是膽怯心虛麽?江東也好,西蜀也好,都是一個祖師傳下來的,同氣連枝,一藤之瓜,縱有見解上的分岐,也是兄弟之親,同道之誼,怎能說‘並無關聯’老死不相往來?我今日為本教統一大業而來,不論事情成敗,都是為本教統一和振興盡心盡力,嶽大祭酒不由分說便欲阻止,不怕成為本教罪人,將來無顏去見列祖列宗麽?”?
嶽九真老臉微紅,但不說話。他的二弟子成*指戟怒道:“你不過是一乳臭未幹的小兒,既非出自名門,又無德行資曆,不過是妄稱天降神人欺世盜名罷了,有何德何能敢自封教主?有何資格大言不慚談統一大業?竟敢在此對我師尊指手劃腳,莫非欺我鶴鳴治無人麽!”?
周全道:“我這教主之位是當今皇上封的,有詔書玉印為證,你敢不信麽?天降神人更是眾所周知,毫無半分虛假,如今江東十數個治已共推我為教主,名副其實,還有何疑議?本教統一乃是大勢所趨,應天順人,你鶴鳴治又怎能逆天行事,獨立於本教之外?俗話說:有誌不在年高無謀空活百歲。若以歲數大小和出身來曆為評審職務的條件,隻怕現在任大祭酒的不是你師父了吧?”?
成*無話可答,另一人前進一步,乃是成風子,冷冷說道:“你費這麽多口舌,無非就是要我們遵你為教主罷了,又哪裏是為了本教統一和振興大興?何必說得堂而瑝之!”?
“此言差矣,所謂聚沙成塔,積腋成裘,靠的是萬眾一心,眾誌成城。本教要振興就要先統一,要統一就要先摒棄門戶派係之見,要消除派係分岔就得進行交流,並且有一個令眾人敬服的首領出來。我今天就是主動前來交流,怎能說我不是為了本教統一大業?”?
成*道:“依你這麽說,你隻求本教統一興旺,大公無私,並不在意誰來當教主了?”?
“也可以這麽說,若有人比我更適合當教主,自然要由他來出任教主。”?
“最適合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師父乃是祖師爺一脈親傳,修為深厚,精通教義經典,德高望重,在西蜀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鶴鳴治數萬教眾,數十萬信徒皆敬仰我師父如神人,由我師父當教主正是名至實歸。”?
周全笑道:“嶽大祭酒若有才能膽識,何不早稱教主,一統本教、振興本教,非要到了今日才來爭這個名份?”?
“這。。。。。。”成*答不上來,幾個首徒望來望去,嶽九真卻還是不說話。?
周全接著說:“嶽前輩個人道統純正,德高望重是不容置疑的,但影響範圍僅限於西蜀,出了西蜀知者寥寥。可是天下之大,相比起來西蜀不過是巴掌大的地方,固步自守,如何能夠有所作為?本教中的任何人都有責任和義務使本教團結統一,去蕪存精,教化天下。我雖年輕識淺,非是出身名門,但身為本教的一員,也要向這一目標努力,主動上門交流.你們這些德高望重,道統純正的前輩為何反要阻擾呢?”?
眾人無聲,周全繼續說:“想我周全本是無名小卒,承老祖顯靈,注之以神力,委之以重任,置身於閩南治祭壇之上,是為世所公認的天降神人;短短不過兩年,符法武功已名揚天下,雖黃發垂髫亦耳熟能詳,試問誰能崛起如此之速?假以時日,我必能如慧星般崛起,趕超前賢,光大本教,德化天下;當代名士高賢盡聚於江東,英傑無數,如今江東各治各郡都已奉我為教主,無論是世族還是寒門皆心悅誠服,皇上金書玉印赦封,這才是名正言順,順天應人,還有誰比我更適合當教主?”?
這一翻自吹自唱,連周全自己都險些臉紅起來,不過沒辦法,嶽九真有徒弟們幫著吹,他隻身前來,若不自吹誰來幫他吹?不把自己的功德和實力說出來,如何能讓別人服你?這是同教不同派係的爭鬥,不是單憑武力就可以解決的,必要唇槍舌戰一翻。?
他雖然有吹的成份在內,但崛起的速度確實讓人吃驚,特別是淮南一戰之後,他的名聲已經傳遍天下,比五鬥米教現存的任何元老要響得多。一個二十多歲,沒有資曆的年輕人能做到這個程度,自然也比嶽九真、杜子恭等老前輩更有前途、更有朝氣和活力,說的也算是實話,所以這時倒是沒人再罵他狂妄。?
成華子道:“江東寒門一係,早已流為匪寇,盡是借教名騙錢訛詐之徒;豪門之中自高自大,盡是空淡虛妄之輩,隻會以道術討好蠱惑君王,早已偏離本教宗旨,我等實不屑與之為伍,你便是服了他們又如何?況且我道門已與政治脫離,並不受皇帝的支使,皇上的赦封不足以為榮。”?
周全說:“正是因為寒門和豪門存在不少問題,所以我要統一起來整治;我能令貴族與平民都心悅誠服,正說明了我有領導本教、改革本教的實力。皇帝是一國之主,你我都在他治下,我能得到他的認可,便是得到全國人的認可。憑此詔書,我便可堂堂正正在世間開壇布道,廣施符水,宏揚本教,豈不比躲在山中守株待兔,固步自封強?”?
“這樣一來,本教不是變成朝廷鷹犬了麽?”?
“此言差矣!皇上封我為教主,隻是承認了本教的合法地位,僅是一個封號,我並沒有在朝中擔任任何職務,不須聽從朝廷調派。當今朝廷乃是門閥製度,不是出身名門世族,就是想掌權也掌不上,我又怎會走這一條路?”?
鶴鳴治眾人中輕聲議論聲“嗡嗡”響起,不少教眾對他已經有了不錯的印象,其實他們厭惡的是江東的豪門一係,但周全並不是豪門出生,又不帶寒門的匪氣,還是比較容易讓他們接受的。但要叫他們就這樣拜服在他的腳下,卻還遠遠不夠。?
嶽九真這時才開口:“你敢單槍匹馬找上門來,麵對眾人侃侃談,毫無懼色,也算有幾分膽氣;剛才一翻言語,雖然有些牽強,也算有些見識和口才。但教主並不是僅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就能當上的,文治武功缺一不可,不知你對於本教經典、章程理解了多少,符籙道術又學到了多少?”?
話到這個份上,邱九真等於承認了周全的實力,並同意了五鬥米教進行大統一,接下來爭的便是教主之位了。?
“經文典籍的理解,隻怕說上七天七夜也說不完,若是你我為這此爭上個十天半個月,與那些名士的清談又有何區別?倒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比如選出學識淵博的長者慢慢探討和研究,把經典中的精義用通俗簡短的語言寫出來,或小紙條,或小冊子,每個教眾隨身攜帶,茶前飯後都可念誦,早上起來念一句,晚上睡前背上幾段;粉牆石柱都可刻上祖師的名言語錄,耳濡目染,想不深入人心都難。這樣識字不多的教友也能知道本教精神和宗旨,豈不比抱著艱澀難懂的古文強記硬背好得多?也就不要幾千人坐在下麵,大法師說得口幹舌燥還沒幾人聽得懂,又浪費時間又浪費精力。”?
鶴鳴治眾人聳然動容,本來就是很簡單的道理,為何他們就沒想到呢?可是這樣好象也有點對經文“不敬”吧,應該焚香沐浴後誦讀才對。。。。。。不管怎麽說,這是一種大膽的創新,令人眼睛一亮。?
“從來沒有哪一個教派的規章製度是完美的,是可以適應任何朝代任何社會的,所以我們要與時俱進,不斷的調整、完善,使它適合這個時代,適合現實的需要。關於本教組織結構、教規教條不合理之處我已經作了修訂,還請嶽大法師過目。”?
周全說著掏出一本薄冊,雙手平舉胸前,那冊子平穩飛起,緩緩向嶽九真飛去,就象有一隻手在托著一般。這種淩空攝物,速度越慢越見功力,距離越遠也就越難,周全離嶽九真超過了二十米,能以這樣平穩緩慢的速度飛到嶽九真手中,已經足見功力了。?
不料書飛到一半,嶽子真卻搖手說:“教條教規豈可隨意更改?事關重大,你還是先收回去吧。”一股暗力卷來,書冊停止了前進,並且有後退之勢。?
“嶽大法師還沒看,怎知我改得合不合理,還是看一下吧。”周全說著加大了力量,書冊再次往前推進。兩人嘴上說得客氣,暗中已出全力鬥上了,若是嶽九真被迫看了周全修訂的新教規,就代表他承認了周全的教主地位;若是周全沒有能力讓他年,也沒有麵子再說當教主了。?
兩人控著一本書在空中推來推去,看似簡單,其實是真正修為的較量,很難投機取巧,並且勝負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周全雖然屢有奇遇,但畢竟修行時間短,實在不適合與嶽九真硬拚修為,可是已經陷入了這個局麵,想改變主意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