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君玖麵皮上掛著溫沉的笑,道:“本君不才,正是青丘君玖。”
恰恰是君玖那堪堪一笑,道了句“本君不才,正是青丘君玖”,害得傾瑟無風自亂,腦子裏的係列與男神仙搭訕、尋個伴之類的想法瞬間被打回寂寞的原形化為泡影。
見傾瑟站著沒動,君玖抬了抬眼稍,淡淡笑問:“司主似乎很吃驚?”
此時坐在裏邊的小龍孫急了,繼續叫道:“神仙你到底看到我沒有,我在這裏你快過來!”龍王適時地喝止住了他。
傾瑟回過神來,垂頭捋了捋裙擺,徑直掠過君玖,抽著嘴角低聲道了句:“君玖上神別來無恙。”
君玖回了一句:“勞司主掛記。”
傾瑟上前一落座,龍王懷裏的小龍孫就不大安分地扭動著小身體想要往傾瑟這邊蹭,龍王斥他他也不聽。傾瑟便衝著小龍孫勾了勾手指頭,小龍孫立馬爬到了傾瑟的懷裏。
老龍王歉意地衝傾瑟笑道:“小孫頑劣,讓司主見笑了。”
傾瑟捏了捏小龍孫頭頂的茸角,小龍孫屁股上的龍尾巴配合地甩搭了幾下。她道:“小龍孫生得活潑好動,是龍王好福氣。”
談話間,君玖已然入座。好巧不巧就在傾瑟旁邊。
傾瑟將小龍孫還與龍王,僵硬著嘴角,低低道:“此處擁擠,怕怠慢了上神,上神可去其它桌。”這龍宮的前殿寬敞得緊,其中安放的小桌幾大多是兩三仙家為一桌,而傾瑟這桌就隻有她和君玖。
君玖閑適地添了兩杯酒,懶懶道:“本君就喜這桌。”
傾瑟道:“既然如此那本司就不擾上神雅興了,本司另尋他桌。”說罷她就欲起身。
可這將將一動作,傾瑟還未來得及站起來,君玖冷不防地就捉住了她的手,又將她扯了回來。
霎時君玖手上那溫溫潤潤的觸感就傳到傾瑟的手上來。傾瑟越想掙脫君玖就握得越緊,她實在忍不住了便蹙眉冷聲低問:“直說罷,你想怎樣?”
君玖挑起唇角,遞了一杯酒過去,道:“自然是想與司主喝兩杯。”
傾瑟道:“你這般捉著本司的手,讓本司如何喝酒?”
君玖沉吟了下,道:“唔莫不是想讓我喂你?”
傾瑟眯著眼看了看他,隨即咬著牙用另一隻手端起一杯酒便仰頭而盡。
“你放開我。”她冷冰冰道。
“你我還有些瑣事未解決,不能放。”
傾瑟挑眉:“一些瑣事?莫非就是那凡塵之事?”
“正是。”
“雖說本司壞了上神的下界劫數,可也已經盡力挽回,上神也多虧得本司才能成功曆劫歸來,你我算已兩清。若上神非得以此事來感激本司,那大可不必,本司向來慈悲為懷施恩不圖報。”
君玖了然笑了笑,道:“司主說得在理,那就不說那凡塵之事,今日權且是本君想邀司主一同吃酒,司主需得賞臉才是。”
“……”
(二)
早前傾瑟就已經料想到了,這君玖上神麵皮生得無可挑剔性子亦清傲無雙,可他卻也實打實是個黑心黑肺的家夥。他知曉是自己壞了他的凡塵劫數,定是來找她算賬明裏暗裏實施瘋狂的打擊報複了。
南海龍宮的這一頓飯食下來,傾瑟委實是憋屈得很。
偏生龍王又想得周到,飯食過後便在後花園子裏張羅了一場茶會,邊賞景邊飲茶實為神仙之一大樂事。還好,來這裏的許多仙家大都認得君玖,這不一得空就湊過來寒暄。
傾瑟才有了機會有多遠就離他多遠。
遠遠兒地看著君玖被仙家們圍在一處,舉止一派雲淡風輕,傾瑟悶頭灌了幾大口茶,覺得鬱卒消了些,這才轉身離去。
不想將將走完一條回廊,就有人阻去了她的去路。
執畫似曉得她會自此路過一般,竟先在此地等著了,高挑的身體斜斜靠著廊柱,挽著雙手斜抬起眼梢睨著傾瑟。
傾瑟捏了捏鼻梁,歎道:“看來今兒本司著實是不宜出門。神女這又是來奉勸本司了?”
執畫雙目一凜,下一瞬忽然閃身至了傾瑟麵前,抬手便像傾瑟揮去,手指上夾著強烈的仙光。
傾瑟唇角淡淡一挑,隨之絲毫未讓人看得清她是何時出手的,竟冷不防地就捉住了執畫的手腕,使得執畫麵色一頓。執畫冷聲道:“我說過讓你離君玖遠一些,不然我執畫不會再對你客氣!”
傾瑟輕輕佻佻道:“如何,莫非是想與本司在這南海龍宮動手不成?嗯本司倒是無所謂,若要是壞了你們青丘的名聲,那就不大好了。怎麽說也是青丘神女,本司還真不曉得就憑這體識是如何當上神女的。”
“哼。”執畫甩開了傾瑟的手。
傾瑟也不惱,閑閑道:“來神女給本司說說,本司如何惹著你了?說起來本司與你們君玖上神著實有緣分,前一刻聽你說起他,後一刻我們就見麵了。呲執畫仙子啊,容本司多嘴一句,你這般警惕本司與君玖上神走得近,莫不是真的傾慕上神以至於橫生醋意?”
執畫的麵色愈冷了些,道:“司主果然如三界傳言的那般,冷血無情,還能這般事不關己地說起上神,執畫當真是佩服。”
傾瑟眯了眯眼,道:“本司無心,莫不是執畫仙子不知道?因此本司對你們君玖上神不感興趣,若執畫仙子硬要以此事再來叨擾本司,這該不留情麵的人就是本司了。”
傾瑟離開時,隻聽執畫在背後幽幽道了一句:“他就不該如此惦念著你。”她腳步頓了頓,仍舊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未曾向龍王知會一聲,便徑直回去了自己的幽冥境。
惦念著她?不過是下個凡曆個劫,轉身一場戲而已,有什麽值得惦念的。
(三)
回到幽冥,寒生便迎著傾瑟回了幽冥宮,隨口問:“司主今日去南海如何?”其實他是想知道,他的幽冥司主去到南海麵對那麽多仙家,有沒有受到排擠人緣不善。
傾瑟揉著眉心,道:“南海的小龍孫本司倒是頗為喜歡,其餘的沒多大印象。本司有些乏,去歇一歇。”
“司主。”寒生及時叫住了她。
傾瑟側了側頭:“怎麽?”
寒生道:“忘川河那邊來了一位仙家,在司主回來時就已經到了,現一直守在那裏,道是要向司主你賠罪。”
傾瑟蹙眉:“本司不是說了嗎,誰都不許靠近那裏。”
寒生作揖:“是下官失職,但下官委實攔不住。”
“你將將說他來賠罪?賠個什麽罪?”傾瑟思量了下,霎時想起了某個猥瑣老頭來,遂問,“來的人可是司命星君?”
寒生悶了悶,道:“司主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起賠罪一事,傾瑟不得不第一個想起司命星君那瘟老頭來。傾瑟想來得過且過,除了司命神君她還真不記得有別的誰得罪過自己。遂她就和寒生一道過來看看。
但轉眼一想又覺得不對勁。司命神君何等狡猾,豈會乖乖跑到她幽冥境來受死?
到了忘川河彼岸,那裏花開不敗。月凰綻開的一朵朵如血一般緋紅的花朵,一朵都不曾凋落,遠遠看去,被籠罩在一片紅光之中,尤為不真實。
樹腳下,一抹修長的雪白身影正立在那裏。手輕輕撫過那些月凰花之後,就一直靜靜地立在三生石旁,看著三生石上邊刻畫的景象。
那是他與傾瑟在凡間時的光景,曆曆在目,愈看愈清晰。
傾瑟未走近,就在河這邊停住了腳步,抬眼便看見了君玖專注而認真的側臉,麵皮硬是生生僵硬了下來。
傾瑟眯著眼道:“寒生,真是越來越膽大了,隨隨便便一個陌生仙家你也敢將他留於此處?是誰允許你這麽做的?”
寒生恭敬道:“下官不敢。”
傾瑟利落地甩袖,轉身往回走,邊吩咐道:“將此人給本司送出幽冥,不許他再接近忘川河彼岸半步,否則本司先撤了你。你且告訴他本司素來與青丘無冤仇,賠罪之說實屬滑稽之談。”
“是,司主。”
(四)
傾瑟走後,寒生飛往了彼岸。對著專注的君玖作揖道:“想必上神已經聽到結果了,上神莫要讓下官難做。”
君玖挑了挑眉頭,隨即摘下一朵月凰花來,托在掌心裏,淡淡道:“她何時變得這般別扭。”
寒生耿直道:“下官近身跟隨司主已有三萬年,司主脾性一向如此,下官並未覺得有何不妥。還請上神慎重言辭。”
君玖不變喜怒道:“你乃幽冥的判官,司主何須你近身伺候。”
寒生道:“話雖如此,但司主習慣下官近身伺候。下官亦覺十分榮幸能為司主分憂。”
君玖側著幹淨的眼珠,十分清淡地挑了寒生一眼,自他身邊走過,道:“本君不喜你與她走得太近。”
寒生彎身拱手:“恭送上神。”
傾瑟原以為此事就這樣過去了,往後她幽冥境與青丘井水不犯河水,各自過得逍遙自在。和誰打交道都可以,就是千萬千萬莫要和青丘那幫狡猾的狐族有什麽來往,不然到時遭了狐族的算計還不自知,委實可憐。
隻是不想,才過了不過八九日的光景,幽冥境就又來了一回客。這客還是打青丘而來,傲慢無禮。
此人便是執畫。
傾瑟原本想打發執畫走人,可執畫又不易打發。最終在幽冥宮前殿,執畫見到了傾瑟。
彼時一見麵,執畫就絲毫不耽擱,幹幹脆脆利落大方地出手扔給傾瑟一樣東西。傾瑟掌心一斂,接了過來,彎了彎眉眼,道:“唷,這是給本司送好東西來了?”
傾瑟打開來一看才知道,這哪裏是什麽好東西,不就是一張柬帖麽,而且還是君玖上神幾日後的生辰請柬!
執畫道:“東西我已按照上神吩咐送到幽冥境,至於司主當日去與不去還可另當別論。”她抬眼看著傾瑟,“當然執畫以為,司主不去甚好。”
傾瑟撐著下顎,似笑非笑道:“仙子這話說得實在,本司若去了還真怕將你們青丘的仙客們都給嚇跑了。唔這樣罷,你且代我向你們上神回句話,就說本司先恭喜賀喜上神生辰,但當日本司要出幽冥境去行公差,不得空。”
執畫笑了一聲:“這可是司主你說的。”
傾瑟笑著點頭,道:“本司向來說話算話。”隨後目送著執畫洋洋灑灑地離開了幽冥。
君玖啊君玖,本司向來與你無冤無仇,你就讓我得過且過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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