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隻可是後來,讓傾瑟鬱卒的是,她還未來得及推開百裏落塵,百裏落塵就先一步離開了她的唇,繼而仍不放手,頭枕在自己的肩窩裏。

房間裏,回蕩著兩人氣喘的聲音。

傾瑟胸口微微起伏:“你在幹什麽。”

百裏落塵輕幽幽道:“那你在想什麽,如此不專心。告訴我,為何一直不願與我圓房,為何不願為我生孩子。”

這語氣聽在傾瑟的耳朵裏,卻讓她察覺到了另外一件相當嚴肅的事情,如何都有幾分詫異。因為,那不像是一個傻子能說得出的高深的話來,反倒似一個再正常不過的正常人所能說得出的話!

傾瑟微微抿出一個似有似無的笑,問:“這幾日的藥總算是見了些效果,殿下的頭腦可是清楚了些?”

百裏落塵微不可察地頓了頓,隨即十分不要臉地給傾瑟來了一個熊抱,整個身體幾乎都掛在了傾瑟身上,翁聲道:“錦瑟你老實說,你日日讓太醫來給我看病日日讓我喝那麽多藥,是不是也嫌棄我傻?我曉得你定是嫌棄我了……我沒病,我才不傻……日後、日後我再也不喝藥了……越喝才越傻……”

經他這一鬧,傾瑟就曉得是自己估算再一次失誤了。但凡傻子皆有一顆脆弱敏感的心,這個她是知道,所以傻子常常會說自己不傻。就好比醉了的人一般會嚷嚷著自己沒醉,這是同一個道理。

傾瑟身體那受得住百裏落塵無恥一掛,兀自踉蹌了兩步,趕緊將他那塊狗皮膏藥扒扯下來,道:“我沒有嫌棄你,乖你先放開我。”

百裏落塵乖乖放開了傾瑟,一臉委屈模樣。

傾瑟扶了一把額頭,問:“殿下今上午看了幾卷書?”

百裏落塵跺腳:“老是殿下殿下的,叫我韶言。”

傾瑟改口:“韶言今上午看了幾卷書?”

百裏落塵頹然:“錦瑟……我們換個話題……”

“……”

(二)

傾瑟一忙活百裏落塵的傻子病,百裏落塵就嚷嚷著,這些日子他過得十分寂寞。他說,身邊沒個人陪,覺得很孤獨。

當然百裏落塵的意思是,讓傾瑟多陪陪他。

結果傾瑟聽了百裏落塵一股子抱怨和哀歎之後,二話不說,當下讓翠翠去召集東宮上下所有的小婢集合。

百裏落塵不解地問她:“錦瑟,你要召集下人做什麽?”

傾瑟笑眯眯道:“殿下不是嫌寂寞麽,錦瑟這就給殿下挑個伴兒。”

百裏落塵似不大樂意,鼓著嘴道:“寂寞是寂寞,但不需要下人。我已經有小卓子在身邊伺候著就夠了。”

傾瑟拉著不情不願的百裏落塵便去小婢集合的地方,寬慰道:“小卓子哪裏懂情趣。”

不得不說,翠翠的辦事效率還真是高。不消片刻功夫,自前院到後院、自禦膳房到浣衣局,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的小婢,皆讓翠翠給招齊了,老老實實地候在大園子裏。一眼看過去,沒有一百也有好幾十。

傾瑟滿意地理了理袖擺,對著百裏落塵閑適道:“韶言乖,來給我說說,你看上哪個了?挑一個就是,若是嫌不夠,多挑兩個也可以。”

百裏落塵側過頭去,道:“我一個都不要!”

見太子自己不願挑,傾瑟倒也自在,獨自在眾多小婢中間緩緩踱步,替太子挑。其實挑小婢這回事,也不是因太子吼寂寞而臨時興起的,而是傾瑟一早便有打算。

她覺得太子身邊也該有個像樣的近身侍女才成樣子,就如翠翠那般,細心又體貼,凡是都能想得細致周到。有時她一個人照顧不過來的,讓太子的近身侍女照顧就可以省去了一幹麻煩。

隻是尋了許久,傾瑟還沒能尋到個順意的。眼見著小婢著的宮裝紅的紅綠的綠,看得久了就直覺一陣頭昏腦脹。

傾瑟捏著鼻梁問一旁的翠翠:“翠翠你覺得哪個好?”

翠翠手指頭往邊上一指,道:“娘娘,您看那個怎麽樣?”

傾瑟順著看過去,見邊上有一隻小綠丫頭,生得矮矮的,正靈動著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偷偷四下瞧。一瞧見傾瑟正看著自己,她立馬又乖順地垂下頭去。

傾瑟讓她上前來,她就怯生生上前來。

小丫頭那張圓圓的臉和那雙大大的眸子,十分討人喜。

傾瑟覺得小丫頭有些眼熟,翠翠便解釋道,這小丫頭正是前幾日來稟報莫蘭樞到東宮的那隻小婢。

還是翠翠記性好。傾瑟沉吟了下,問小丫頭:“你且與本宮說說,之前是做何種差的,叫什麽名字?”

小丫頭脆生脆氣道:“回娘娘,奴婢叫粉條,是負責前院值守的。”

這名字有些趣。百裏落塵原先還滿臉不屑,一聽此丫頭如是說,這才調轉回了頭,些微咧開嘴道:“你叫粉條?米線呢,米線在哪裏?”

小丫頭憋著紅彤彤的圓臉,囁喏了半天,道:“回太子殿下,沒有米線。”

傾瑟摸了摸下巴,思忖道,這怎麽能隻有粉條沒有米線呢,就好比天上隻有金童沒有玉女一般,總感覺不夠完美。這一點太子的反應委實夠快。

她抬眼看了看百裏落塵,又看了看百裏落塵身後的小卓子,認真道:“殿下,不如將小卓子改為米線罷,好搭配一些。”

小卓子一聽,“咚”地給跪了。

百裏落塵看似心情婉轉,一口就答應了,道:“好,小卓子以後就叫米線。”

傾瑟手臂衝翠翠揚了揚,翠翠便將其餘小婢給遣散了去。她對著小丫頭小監子語重心長道:“粉條,以後你就是殿下的近身侍女,要好好服侍殿下的日常起居知道了嗎?還有米線,你好好配合粉條。”

百裏落塵歡天喜地:“米線,你快快帶著粉條去園子裏抓蝴蝶去~~~”

(三)

轉眼到了深秋,天氣愈加薄涼了些。

傾瑟來到凡間做這勞什子太子妃已然幾月有餘,這人間宮廷裏的事,她自是應付地遊刃有餘頭頭是道。

她與太子妃這具凡人身體日複一日地相處下來,亦融洽了許多,似當真與凡人身體融合了一般,偶爾生出的一些情緒,是自己幾萬年來做神仙所不曾體味過的。

有時候傾瑟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日日與她同床共枕的傻太子百裏落塵,她忽然不急著想要治好太子的傻子病了,不急著讓太子變得聰明然後登基為王成就一代偉業。偶爾看著百裏落塵的天真無邪的傻笑時,她偶爾會放任他,就算他無法成為偉岸的帝王,如此開開心心安安順順過一輩子亦不是什麽壞事。

夜間,傾瑟不再抗拒百裏落塵熟睡時一不小心過界,時不時縱容著他摟著自己睡。呼吸相互纏繞之間,滿滿當當的一股幽蘭暗香。

今晨用早膳時,百裏落塵似不大精神,睡意惺忪地坐在膳桌前。如今他每日得早起,用罷早膳過後便要去朝殿。

皇帝已經下旨,道是太子百裏落塵年紀不小,該是時候參與朝政結識朝中大臣。因此每日早朝時,皇帝便特允太子聆聽早朝。

皇帝有此旨意,怕是已經打算一步步將朝政交由太子打理。為此傾瑟更加是一步都怠慢不得。

每日催促百裏落塵起床,替百裏落塵布置早膳,待百裏落塵早朝回來後還要詢問他有什麽地方不懂,然後與他細細講解。

傾瑟盛好了一碗八寶枸杞紅豆粥,遞到百裏落塵麵前,道:“殿下若再不抓緊些時間,一會兒早朝怕是要晚了。”

百裏落塵盯著粥,蹙起眉頭,道:“怎麽沒有玉米粥,我想喝玉米粥。”

傾瑟道:“哪裏能日日喝玉米粥,殿下莫要挑嘴。”

百裏落塵哀怨地鼓了鼓嘴,然後抱起粥碗咕嚕嚕地喝。傾瑟又為他布置其他的菜式。他不怎麽挑嘴,不喜歡的菜若傾瑟硬讓他吃他也會乖乖吃,但就是隻有一樣從不肯碰。

那就是鱔魚。或許要許久許久之後,傾城才會知道,原來狐狸不吃鱔魚。

百裏落塵看著傾瑟細致專注的模樣,忽然停頓了下來,柔聲道:“天氣轉冷,錦瑟不必每日與我同起,可多睡一陣。”

傾瑟一本正經,道:“我怕粉條米線手笨,伺候不來殿下用早膳。”

百裏落塵捧著粥碗的手微微收緊,骨節泛出一股蔥白。

用罷早膳後,傾瑟草草交代了百裏落塵幾句,便催促著他快去早朝,道是作為太子自然要作為群臣之榜首,不可遲到早退。

這時翠翠匆匆前來稟報,相府的兩位宰相夫人,大清早便遣人來宮中傳信,說是錦瑟久不回相府聚聚,就想來東宮看看錦瑟。

說起來,娘家相府來人看望,這還得經百裏落塵的同意。

傾瑟還未問百裏落塵的意見,百裏落塵便理了理衣裳,道:“錦瑟久不歸相府惹人掛念,我倒是忽略了這事。一會兒兩位夫人來東宮,錦瑟可要好好招待著,莫怠慢了。”

說罷,他在小監子的引領下上了步輦,直往朝殿那邊去。

傾瑟看著步輦遠去,有些發怔。這種感覺,哪裏不對,待她想細細察覺時,卻一閃而過,沒有哪裏不對。

(四)

上午時分,傾瑟讓人在前園子裏露天擺上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日光暖暖烘下來,有幾分洋洋之意。

果真沒多久,傾瑟坐在園子裏就看見小監子引著兩位夫人往這裏來,隻是走在前麵的還有一人,傾瑟定睛一看,見那人大秋天的還手執一把玉骨折扇裝點麵子,瀟瀟灑灑地給自己扇著風,不是相府二公子她的二哥莫蘭衍又是哪個。

他今日著一身絳紫錦袍,花裏胡哨的。兩位娘與其一比,立刻就顯得樸素了不少。

待走得近了,莫蘭衍一眼就瞧到了傾瑟,忙為兩位娘指道:“娘,二娘,往這邊來,三妹在那裏呢。”

兩位娘一見傾瑟,喜形於表,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來,一人拉著傾瑟一隻手,忙開始噓寒問暖。

一陣寒暄之後,大娘親娘又覺得不妥,似乎忘記了與傾瑟拜禮,又開始收斂衣裙欲行拜禮。

大娘有些歉疚道:“你看,我與你娘一歡喜差點忘了規矩了。我們甚少來宮裏,錦瑟勿要見怪。”

傾瑟忙扶住了她們,道:“大娘,娘,您二老來東宮看望錦瑟,錦瑟喜不自勝,都是自家人,何須多禮。快,坐下歇息一會兒罷。”這兩位娘和藹溫柔得緊,傾瑟不想對她們沒好感都不行。

莫蘭衍撂了撂袖擺,裝模裝樣道:“啊呀錦瑟,你二哥我走了這麽遠的路也好累了。”

大娘適時地哆了莫蘭衍一聲,道:“蘭衍,到了外邊怎的還這麽沒規矩!”傾瑟雖說是由相府嫁入東宮的,可這裏畢竟是東宮,不比得相府可以如此沒禮數。

莫蘭衍笑笑,瀟灑自得地撂著衣擺坐下,飲茶。

傾瑟卻大方不計較道:“二哥真性情,大娘莫要責備二哥。”

一家子人你說兩句我說兩句,漸漸說開了去。還真莫說,傾瑟二哥不僅生得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連那張嘴的八卦程度也絲毫不遜女人家。

他與兩位娘,說得十分歡脫。一直說到兩位娘為他和莫蘭樞的親事著急了,他才悻悻閉了嘴。

後來大娘手一揚,傾瑟這才注意到隨他們一起來的竟還有兩隻小婢,一開始傾瑟還以為是宮裏的小婢。小婢上前來,手裏拎著兩袋子東西在桌上攤開了來。

裏麵全是酸甜果脯。

大娘帶些八卦味,問傾瑟最近有沒有想吃酸。

傾瑟老實道,沒有。

兩位娘頓時有些泄氣,但隨即又道,暫時不想沒關係,日後總會想。說著她們硬要讓傾瑟將那些果脯收起來。

眼見著總算被莫蘭衍給逮到空子了,他胡亂編了個借口將傾瑟逮到牆角偏處,兩人獨處。

莫蘭衍身體懶懶地靠在牆上,斜側著雙目看著傾瑟,嘴角噙著一抹邪邪的笑。傾瑟立馬曉得是怎麽一回事了,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莫蘭卿。

傾瑟絲毫不慌亂,淡定地回看著莫蘭衍,道:“你怎麽會來這裏?將我拉過來想幹什麽?”

PS:嗯哼~此處粉條是群裏的小丫頭要的跑龍套~小粉條莫怪我把你寫崩了就好~(⊙_⊙)漲收加更噢~某雲一直存稿一直存稿來著,就是沒逮到機會加更~委實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