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年後（一）
正月初二，回娘家，向媽娘家已經沒人了，所以就留在家裏，回娘家的是張翠花，向大伯和向陽也跟著，向奶奶讓他們把向爸向媽帶回來的衣物營養品也分了一些帶過去，加上自家做的臘肉香腸，臘雞板鴨，滿滿的一背篼。
本來還說帶上向輝和小萱的，但向輝覺得大過年的就去別人家裏不怎麽好就沒去，向小萱也不好自己一個人去，其實向小萱覺得沒什麽，向陽他外婆家她小時候也去過好多次，他外婆他們一家也不是難相處的人，隻是有點遠，在大山裏麵，路也不怎麽好走，去的話完全要靠走，她去的話就純屬拖後腿，平時都要走三個小時的，她跟著的話就要五個小時。
向大伯他們在張翠花娘家隻呆了一個晚上，初三就回來了，一個是因為初四他們家要請客，二是向小萱他們初六就要回去。
請客是過年這段時間每家都要做的，親戚朋友，都是過年這段時間才有空，平時一年到頭都不怎麽走動，所以過年的時候請客就成了溝通感情最好的時候。
向爸和向媽也趁著過完年第一次大集，一早就去清江鎮買東西，家裏蔬菜、牲口到是不愁，新鮮的肉什麽的過年就用完了，請客也不能隻有臘肉吧。
向大伯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向陽和向輝去山上砍柏樹枝，年前弄的臘味因為時間來不及都沒有熏過，趁小萱他們還沒回去，趕緊熏好。
今年的肉多，向陽他們砍了兩大捆的柏樹枝拖回來，向大伯把往年熏臘肉的廢棄蜂窩煤爐子和架子找了出來，放在曬壩的一角，這個位置很重要，因為熏的時間很長，所以要找個沒人經過的地方，還要注意風向。把所有的醃肉臘雞板鴨都掛在架子上後，才把砍成小段的柏樹枝點燃，向小萱見向大伯還把收集起來的龍眼殼和甘蔗皮柚子皮等壓在柏樹枝上，大為不解。
問向大伯，答曰：增香添色
怪不得大伯母讓他們把每次吃的甘蔗皮等都單獨的掃起來，當時她還不理解，現在總算知道原因。
熏臘肉是個漫長的過程，還要不時地翻動，才好讓肉熏的更充分。不過翻肉也是個辛苦的工作，你想想，濕的樹枝會有多大的煙，又熏又嗆，還要注意火勢的大小，火大了就要加濕樹枝或甘蔗皮把火壓下去，讓煙起來，不然就不是熏肉而是烤肉了。
一般辛苦的工作都是向陽和向輝的，向小萱在旁邊圍觀了一下，看他們屏住呼吸雙手快速的翻肉，默默的走開，既然不想上去幫忙，那她也隻有“拉上窗簾”1。
和親戚們吃了頓大餐，聯係下感情後，向小萱一家要準備回市裏了，主要是向小萱他們初八就要開始補課，而且家裏的貨也需要補進，拖到初六才回去已經是太遲，幸好那天向爸向媽去鎮上買菜的時候順便給陳海打了電話，讓他先把貨發過來，他們回去就剛好可以接收，不然就要錯過年後第一個拿貨高峰。
在他們走之前，向陽給向大伯他們提了個建議，讓他們趁著開春這段時間蔬菜大量上市，做點泡菜壇子菜等去賣。這半年他在小叔家，看著買進賣出，雖然辛苦，但收益可觀，而自家父母一年到頭，辛苦就不用說了，收益還沒有小叔家的十分之一，覺得單純的務農根本就沒多大的進賬，還是做點小生意，不太增加負擔。正好自家老媽的手藝也還可以，每年自己家也要做這些，何不多做點，也增加點收入。
本來向爸和向媽商量，讓張翠花也去市裏幫著賣衣服，但想想家裏農活多，等他們搬家後向奶奶也去了市裏，向大伯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要是讓他們把土地丟下，全家去市裏，他們定是不肯的，現在向陽提出的這個建議，可行性反而更高。
自從家裏開始買衣服後，向爸深刻的覺得，老實的上班或者種地，小康沒問題，但要說存多少錢，是不怎麽現實。不都說“馬無夜草不肥”，有點額外的收入，家裏的地也顧著了，還是可以的。最主要的是，他對大嫂的手藝是很有信心的，根本不存在賣不出去，到時候回頭客不要太多，說不定一年下來，比種地，再喂點小牲口的收入都要多。
向大伯和張翠花也想了一下，多做點鹹菜增加不了多少功夫，也花不了多少成本，菜自己家就種了許多，大不了就額外再花點調料的錢和路費，每次趕集的時候順道就可以拿去鎮上賣，這樣也可以多存點錢，向陽讀書也好，以後工作也好，總不能一直都讓小弟家負責吧。
商量好，張翠花就去收拾讓向爸他們帶回市裏的東西，香腸臘肉，臘雞板鴨臘鵝，酥肉酥魚，黃粑柚子血橙，林林總總收拾了幾□□袋。年前做的東西基本上就留下了少部分，都快把家裏做的臘味都清洗一空了，向爸向媽推辭不得，隻能全部收下。
向奶奶還用一個小背篼裝了滿滿一篼的新鮮雞蛋鴨蛋鵝蛋，說是讓向爸帶回去自己醃製成鹹鴨蛋，家裏做好的就不給他們了——向奶奶知道大家都喜歡吃，而且向爸的手藝雖比不得向奶奶，但也不錯。
向大伯還準備抓幾隻活雞活鴨，這下向爸堅決的反對，家裏已經沒有多餘的地方養活物，而且，這次回去帶的東西也太多了，向陽都準備把他的衣服都放在家裏，等搬家的時候向大伯他們過來再帶過去。他們回去有五人，但勞力就隻有三個半，向媽算半個，向小萱半個都算不上，她最多就隻能背一下那一兜的雞蛋，其他重物也隻能靠向爸他們。
臨走，這下真的是臨走了，向爸把向奶奶拉到一邊，遞給她五千塊錢2，讓她等他們走了再給向大伯，這本來是年前就要給的，結果向大伯沒要，他隻能以這種方式給了。大哥他們種地本來就辛苦，小牲口養來就是要換錢的，這次他們帶走的這麽多東西，都是特意收拾出來的，平時大哥大嫂他們在家自己都舍不得吃，所以小小的補貼一下，也是應該的。
向大伯一家送他們到碼頭，向奶奶和張翠花拉著向小萱“難分難舍”，還是向大伯看船來了，他們還要趕車，才分開他們，而且，還有一個多月小弟搬家，他們也是要去的，不就見到了。
向大伯幫著把東西搬上船，船都開出老遠了，向奶奶他們還在碼頭上看著他們，向小萱心裏酸酸的，這才待了多久，就舍不得走了。旁邊的向陽也在看著岸邊的父母，眼睛還隱約閃著淚花，向小萱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哥，我們努力吧，爭取早點掙夠錢，把大伯大伯母他們都接到市裏，就好了！”
向陽沒說話，隻是重重的點了下頭。
不過，這種小傷感很快就消失了，原因是，在清江鎮等著車去市裏的人太多了！
向爸讓大家把東西放在人少的地方，自己去打聽為什麽這麽多人。沒一會兒他就回來了，原來，這些都是要去市裏換火車或者長途汽車去廣東浙江打工的，怪不得大家都大包小包的。
他們這邊有種說法是“七不出門，八不歸家”，出遠門打工的就隻好初六就走或初八再走了，要是過了初八才出門的話，時間上來不及，而且，到初八，大家都這個時候走，火車票汽車票不好買，所以初六走靈活性最好。
向小萱他們就倒黴了，人太多，車站臨時調了好幾輛車過來，還是解決不了問題，大家都趕著出門，誰都不想遲兩天再走，就圍著調度室和停車場，好不容易調來一輛車，一群人翻窗戶的翻窗戶，擠門的擠門，一下子車就被人和行李擠滿了，這個時候還沒有超載的概念，所以每輛車都是滿滿的。
等了兩個小時，車站的人都沒見少點，向爸看看表，他們早上九點過就到車站，現在都十一點過十二點了，看這個樣子，估計一時半會兒的都上不了車，索性讓大家搬著東西出了車站，準備找家餐館吃完午飯再說。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認識的人多也是有好處的，這不，剛吃完午飯，向陽就在路上遇到一輛去市裏拉貨的貨車，就趕緊朝還在餐館裏付錢的向爸他們招手。
原來貨車的車主是向陽初中同學的親戚，得知他們坐不到車，很爽快的就讓他們搭順風車，不過有個小問題，這個車是貨車，前麵的駕駛室隻能坐兩個人，其他人就隻能坐後麵的貨廂。
這種天氣，敞開的貨廂，飛馳的車，想想就冷，不過也沒法，向爸讓向媽帶著向小萱坐前麵的駕駛室，自己帶著向輝向陽坐後麵。
到了市裏，下車的時候向小萱發現三人臉都冷青了，而且，三人的手都在抖。謝過了好心的司機，向小萱才問，“你們怎麽了，冷的手抖？”
向陽在原地跳了幾下，覺得好像沒那麽難受了才白了她一眼，“冷是冷了點，但單是冷還沒什麽，我們難受是因為一路上我們三個輪流把裝雞蛋的背篼懸空抱著，貨車太抖了，要是放地上，估計雞蛋全變成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