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兩首歌的時間
七月上旬,電視新聞一直在播報最近的群體騷亂事件,趙有時當初有幸目睹全程,事後病倒,大家都說她受驚過度,任憑她如何辯駁內外溫差和受凍感冒的關係,大家依舊憐惜待她,唯好友鄭妙君說:“這真是一個看臉的世界,大家都被你的長相欺騙。”
這天服完感冒藥,趙有時昏昏沉沉趴去床上,事後也憶不起自己是怎樣接得電話,隻隱約記得那頭說到“瀘川市”,她“嗯嗯啊啊”應答,醒來以為是場夢,查看通話記錄後才呆住。
鄭妙君提著水果來看望她,進門問:“怎樣,好點沒有?”
趙有時蜷在沙發上,遲疑說:“妙君,我想打一個電話。”
“打啊。”鄭妙君奇怪。
“是國際長途。”
鄭妙君不解:“舍不得電話費?”
趙有時搖搖頭,沒有多說,等鄭妙君走後她才撥通那串號碼,對方自稱“林大姐”,是街道辦事處的員工,說一口瀘川口音的普通話,聽完趙有時的問題,她有些不耐:“我剛剛才跟你打過電話,怎麽又問。”到底還要盡責,將房子拆遷的事情重複說一遍,問趙有時想委托親戚處理,還是自己回來處理。
趙有時卻問:“林大姐,你怎麽會知道我的號碼?”
林大姐的耐性似乎已到盡頭,突然扯高嗓門,將趙有時的耳膜都要震破:“趙小姐,你以為我是騙子?不要浪費時間行不行,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我隻是負責通知!”說完就要掛電話,話筒還未完全放下,林大姐罵罵咧咧的聲音又傳來,似乎提到了“趙有時”的名字,那頭有人問:“趙有時?就是那個趙有時?”林大姐說:“怎麽了?”
可惜電話在這時掛斷,趙有時沒能聽她們議論自己。
趙有時謹慎,上網搜索信息,查到舊房一帶果然要拆遷,確定林大姐“不算”騙子,隻是不算而已。
幾天後,她提了水果去鄭妙君的診所看她,與妙君喝了一頓下午茶,說:“我下周回國。”
鄭妙君說:“你這幾天有些古怪,我猜到你有事。”
“能有什麽事,老房子要拆遷而已。”
“老房子?原來你在中國有房產?”
趙有時笑道:“要不然你以為我二十多年住在哪裏?”
說說笑笑兩小時,道別時鄭妙君喊住趙有時,“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趙有時已經邁步,聞言後身形稍稍停頓,沒有轉身,不過兩秒,鄭妙君又換了一個問法:“那你還回來嗎?”
無論答案是什麽,回國的事宜總要準備起來。
夏天是個好時節,行李不需要太多,處理完手頭工作,趙有時踏上了前往機場的路,半途她接到了國內友人的電話,這次回國她隻通知了小佳。
小佳的聲音有些沙啞,問她:“你幾點的飛機?”
趙有時報了時間才問小佳:“你感冒了?”
小佳“嘖”了一聲,吐起苦水:“是被煙嗆著了,我現在真後悔之前犯花癡跟你說的話,這家老總除了長得帥錢太多,沒一點兒優點,剛我去他辦公室,還以為裏麵拍戲放幹冰呢,全是煙,這煙癮也太嚇人了,我等半天他也不吭聲,陰沉沉的一臉凶相,嚇死人!”過了一會兒又自戀道,“你說他是不是暗戀我,否則為什麽把我叫進去又不說話?”
趙有時失笑,打趣她臉皮厚得賽城牆,結束通話,車子也恰好抵達機場,鄭妙君約了病人,並不打算送趙有時登機,她從儀表台的抽屜裏拿出一個MP3,說:“給,你永遠隻聽那兩首歌,飛機上慢慢聽。”
MP3年月已久,大家早就不愛用這個,趙有時差點忘記這樣一個電子產品,“你怎麽找到的,我以為搬家的時候丟了。”
MP3裏大多是高中和大學的英語聽力題,趙有時對音樂沒有多大興趣,裏麵隻存了兩首她最中意的歌,許久沒唱,連歌詞都有些模糊,登機落座後,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了MP3,跳過英語聽力,熟悉的曲調綿長遙遠,拉扯著她的記憶。
也許每個人都有一段故事,或平淡無味,或波瀾起伏,不拘閱曆,不限山河,自出生起,再也無法淨如白紙。
第一首歌,她曾唱過整個夏季,也是始於這樣一個炎熱的七月。